如起伏的山嵐一般的純凈木靈氣縈繞在柳清歡身邊，隨著他的一呼一吸緩緩流動。
狹小的靜室內寂靜無聲，唯有墻上的松溪洞天圖閃著淡淡的靈光，上面的山水之景便如真的一般，輕風吹拂過山間的樹木，蕩起一片綠波。而山下溪流邊，一頭灰驢和一個胖乎乎的娃娃正在追逐打鬧。
不知過了多久，柳清歡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動，睜開眼來。
他朝封閉的洞門看了一眼，伸手一招，一道火花憑空出現，化作一張紙箋。
柳清歡展開看了看，臉上浮出一絲詫異，垂目思索片刻，便長身而起。
轉眼間，他已是閉關了一年之久，修為順利達到元嬰后期，還花費了些時間將之鞏固穩定。
不過現今這世道卻不是清修的時候，能在百忙之中擠出這點空閑的時間已是極限。柳清歡走到墻邊，抬頭看了看，便將松溪洞天圖收起。
一走出門，就看到已等在外面的云錚，他揚了揚手中的紙箋：“聯盟要派人前往黯月境？”
云錚只是隨意掃了他一眼，就像昨天剛見過面似的隨意回道：“是，聯盟這一年來對東荒之地持續用兵，收效遠沒有預想的那般好。有人提出主要原因就在于，我們這邊一直被隔絕在黯月境之外。”
一邊往外走，云錚一邊將最近的局勢告訴他。
“那塊大陸孤懸于陰月血界的主大陸海外，雖然我們也曾有人過去過，但對方沒有受到過任何強而有力的打擊。他們安定平穩得太久了，所以盟內一致決定派一隊人過去從其后方加以擾亂，配合著這邊的攻勢雙管齊下。”
“唔，這主意倒是不錯。”柳清歡點了點頭，迎面就見自己的小徒弟姜念恩端著茶盤走了過來。
“念恩？你怎么在這兒。”
“師父，你出關了？”姜念恩驚喜地迎上前：“弟子前幾個月就到鷹巢城了，師祖派我來的。”
柳清歡忙問道：“你師祖的身體可好全了？”
姜念恩咧嘴笑道：“好了，師祖他老人家現在比以前看上去還年輕呢。哦，還有一封信函，是讓弟子帶給您。”
柳清歡接過信，原本被秘法封印起來的紙卷一到他手中便自己打開。
云錚好奇地問道：“誰的來信？”
柳清歡一邊看一邊道：“我閉關前曾聯絡了一下我派的云逸太尊，詢問萬斛一事的進展，這是太尊給我的回函。”
“哦？”云錚也知曉這事：“那位飛升的葉前輩傳回萬斛界的消息了？”
柳清歡搖頭道：“沒有，可能對方要去萬斛界不太順利吧，不過太尊提到了封天丹符一事。”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捏了捏眉心，感到了一絲艱難。
“哦，云逸前輩怎么說？”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尊而人尊之。”柳清歡道：“不管最后我界回不回萬斛界，封界戰爭都首先是我們自己的事。與其相當依靠他人的力量，不如自強不息。現在我們有了封天丹符，大可以自行解決封界戰爭，到時才有底氣與對方談判。”
云錚擊掌而笑：“正是如此！若是求上門，對方說不定還會拿捏著要我們簽什么喪權辱國的條件。所以求人不如求己，反正我是決不可能跪著去求那些萬斛界的人幫忙的。”
他冷哼一聲：“要求也要對方求我們回去！”
柳清歡不由笑了：“這個難度就有點大了……不說這個了，你先前說到盟內要派人去黯月境，可決定了人選了，莫非是派你我去？”
云錚放松了身體，懶洋洋地道：“是啊，說是讓我倆先領一隊人過去，從黯月境后方給他們搗搗亂。”
“搗亂？”
“搗亂的是你，而我，當然是去建立傳送法陣的！”
云錚得意地大笑兩聲，又道：“那塊大陸隔著廣闊的大洋，要過去可不容易，我們先過去打頭陣。”
“哦，其他人選可定了？”
云錚豪氣地一揮手：“上面說了，讓我們自己選人！具體的事情也全權由我倆負責。”
柳清歡思忖半晌：“打頭陣的話，困難與危險也是最高的，所以隨行之人修為不能低，全部為元嬰修士不太可能，但至少也要在金丹中后期才行。”
兩人便開始商量要帶多少人，過去后又如何行事等等，一商量就是大半天。
讓人意外的是，一直默默候在一旁的姜念恩突然開口想跟著去，柳清歡考慮了一番，點頭同意了。
說起來，柳清歡自覺并不是個好師父，他常年在外，能親自進行教導徒弟的時候少之又少。
他的兩個弟子，大徒弟顏柔于修為上進境平平，但智計過人，接掌了她父親顏景的指揮之責，所以他能教導的地方很少。
而姜念恩就更慘了，入門不久柳清歡便接了鬼門任務，一離開就是兩三百年，所以他基本是跟著明陽子長起來的，就連左枝山和稽越教導他的時間都比他這個正牌師父多。
但是，雖然柳清歡常年不在身邊，姜念恩卻一直牢記著他對吳家連續三代的恩情，心中的孺慕之情沒有半分減少。
如今他已不聲不響地修到了金丹后期，少見地提出了請求，柳清歡自然能滿足的就盡量滿足。
此后幾日，柳清歡便重新忙碌起來，制定計劃、準備物資、招集人手等等緊鑼密鼓地進行，并在半個月后正式起行。
從空間通道出來，柳清歡看到的不是筆直豎立的指骨峰，而是一座又深又廣的大殿，直到走出去，才又見到黑爪山脈的茫茫林海。
云夢澤在這處經營多年，不說銅城鐵壁，但對方若想要奪回去，難度也絕對不低。
沐浴著由三輪月亮投下的明亮月光，柳清歡突然望向南方的天際，心中微微一動。
沒等仔細感應，云錚的呼喚從前頭傳來，他唇邊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又望了南方一眼，轉身跟上其他人。
幾日后，一行二十余人到達了浮月境最西邊的一處荒蕪海岸，放出法船，開始渡海。
“你這幾天一直在注意身后是怎么回事？”
云錚在船尾處找到斜靠在船舷上的柳清歡，神色凝重地道：“我們后面跟了人？”
柳清歡笑了笑：“不是。”
云錚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我怎么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他看了看跟著船跑的那頭驢，順便夸了一聲：“速度還挺快，竟然能跟上法船……嘖，你就故作神秘吧，我才懶得問！還有幾日就到那座小島了，但愿那里沒人守著吧。”
柳清歡也看向和海浪玩得很歡的灰驢，輕笑道：“只要聯盟的情報沒錯，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那里既然是對方隱密的傳送法陣，怎么會派人守著。”
浮月境與黯月境就像云夢澤與嘯風大陸一樣，中間隔著無盡的大洋，純靠法船飛過去是不可行的。不過多年前，有云夢澤修士機緣巧合發現了一處隱密的傳送法陣，后來報到了修仙聯盟。但那時盟內根本抽不出人手去黯月境，便將這一消息一直束之閣樓，直到今日才派上用場。
柳清歡想了想：“云錚，這兩日讓船速降慢一些。”
“嘿！”云錚雙手抱胸，狐疑地道：“為何？”
柳清歡看向天際，道：“初一和小黑正從后面趕來。從進入陰月血界開始，我就突然感應到了他們兩個的存在，之前大概是離得太遠，所以還比較模糊，但現在這種感應越來越強，說明他們正在疾速朝我奔來。算算距離，大概還有幾天他們就能趕上吧。”
云錚不由挑了挑眉：“你那兩只失蹤了很久的靈獸？我記得初一已經晉升四階了，另外一只呢？”
“不出所料的話，也上了四階。”
“哈哈，那我們不是又多了兩個幫手，放慢一下速度還是可以的。”
云錚笑了，指著灰驢道：“你這倒是好了，以后出門打架，一揮手放出三只靈獸就夠了。”
又咕噥道：“果然當年我也應該養只啊……唉，不好，養靈獸也太麻煩了……”
不過，讓柳清歡期待的初一和小黑還沒趕到，那座有著通往黯月境傳送法陣的小島先到了，而且他們的運氣好得不能再好，迎面就撞上一隊正好傳送過來的異界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