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棠,我叫聞棠。”
聞棠并未回答離厄的問題,接過他手上的筷子,語氣淡淡,“不用你幫我布菜,你看著貓,不要讓它碰鍋子。”
手上一空,像是再也無法將她抓在手中,巨大的落差感,恐懼和焦躁在心底擱淺。
離厄無措地蜷了蜷手指,他看著她的臉,滿不在意的神情,不再發光的眼眸……無一不在反復告訴他——她不愛他了,而他沒資格追究這些。
收起失落,在小獸勾著爪子,滿眼狡黠把偷來的肉送進嘴里的瞬間,離厄抱起它放到地上,驅趕到了一邊。
“你暫且不可食用這些。”
離厄話音耐心溫柔,聞棠聽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中暗自冷笑,真能裝啊,這人就是個行走的冰坨子,冷著臉不耐煩把寧寧拍到墻上才符合他的人設。
聞棠情緒上的變化離厄自是感覺到了,只是他并不知她所想,心緊著,怕被聞棠看出他的私心。
分別千年,今日是他第一次與她同食,他不想與旁人分享,尤其是往日便喜歡與他爭寵的寧寧。
這一千年,他之所以把寧寧帶在身邊,一是為了方便看護,二來,他知道她最在意它,日后重逢,即便不要他,她也會看在他悉心照料寧寧的份上,對他寬容些。
他果真賭對了,她果然因著寧寧收留了他。
不論她是否記得過去,寧寧無疑都是她最喜愛的,他慶幸,可也發自內心的介意。
他變得善妒。
昔日,他不解崇諍為何那般癡戀女帝,堂堂七尺男兒,耽于情愛,手段用盡,丟人現眼,如今卻是硬生生活成了那般模樣。
若棠兒是那女帝,他是崇諍,他會比崇諍做的更絕,構陷栽贓而已,他必將那些人全部斬殺于九幽,永世不得翻身。
他要她眼里只有他一人!
心虛迫使離厄下意識想要開口解釋,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他到底是不知聞棠是否看破了他的心思,且他沒有討好女子的經驗,過去的他總是惹她傷心,不解風情。
回憶起當年在隴山,同門師弟惹惱了心上人之后的做法,他心中有了決斷。
若她怪罪,他便乖乖坐著,聽她數落,她說什么他都答應。
聞棠卻沒分他任何眼神,專心擺弄著桌上的火鍋。
離厄忐忑著,漸漸的,不免心生好奇。
他從未見過這類吃食,看她動作嫻熟,定是常吃,她極喜歡。
紅湯翻滾,椒香撲鼻,看起來確實不錯。
離厄默默觀察學習著,同時開始思索。
能吃上此等滋味的食物,棠兒她家境定然不俗。
還有這滿屋子的明珠,這明珠他今日見了不少,可沒有哪個像她這些華美,流光溢彩,雖不是龍珠,可亮度絲毫不輸。
外面寒風凜冽,屋內卻暖意盎然,熱意是從腳下傳來的,能鋪設地龍的人家,在人界不是達官顯貴,就是富甲一方。
只是此等家境的她為何不與雙親同住,且她這里好似并沒有旁人,伺候她的侍婢呢?
他方才屏息探尋了許久,確定此處除了她,再無旁人。
聯想到她剛才砍價嫻熟,必是長久精打細算過日子,離厄擰眉。
她莫非不受寵?被族人驅逐至此,寡居自生自滅?
他們竟敢這般待她!
離厄腦補的空擋,聞棠已經把涮好的肥牛送到了他面前的餐碟里,漫不經心問發問。
“說了這么久的話,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你這一身打扮……你是哪的人?來臨桉做什么?”
聞棠明知故問,雖然她手里攥著這人的身份證,可他一古人知道什么是身份證,她并不擔心謊言被戳破。
離厄已經漸漸接受了聞棠忘記自己的事實,定定地看著她,回想起二人初見時的不愉快,那時他便是連自我介紹也極其敷衍。
心臟驟然艱澀地緊縮起來,帶著彌補的心思,離厄站好,鄭重其事道:“在下名喚離厄,消離的離,厄命的厄,字寧遙,家住云天大陸靈霄山清靜峰汀蕪院,無父無母,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
他本叫罹厄,罹難的罹,他的降世預示著不祥,伴隨著災難降臨,他因此被嫌惡懼怕,遭到驅逐,他前半生的苦難幾乎全拜這名字所賜。
他恨極了自己的出身,后來遇到了她,她并不怕他,還幫他改了名字,罹厄、離厄,同音,意思卻完全變了,他的命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聞棠:“……”。
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
這略帶古早中二氣息的說辭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這,這不是她當初跟他介紹自己時說的話嗎?!
湮沒在歲月里的記憶死灰復燃,聞棠羞恥得腳趾抓地,他竟然記得!
聞棠初到離厄身邊時,剛結束上一個任務,那是個現代世界,兩個任務銜接的太快,前一秒她還在跟校草學長打得火熱,下一秒就被踢到了這人面前,呆呆看著他和惡犬搏斗。
劇情都沒接收完的她根本來不及轉換思維,因而說的話也有些怪里怪氣。
不過她的設定是只沒出過山的小兔妖,倒也沒引起他的懷疑就是了。
“你這姓……挺少見的,不過你說的清靜峰是什么?你是演員?我是問你本名,不是你這身打扮的角色名。”
“演員?”
離厄不懂她的意思,他稍作思索,繼續道:“我父親名喚罹寂,乃是上古尊神和魔魅之子,我母親是涼國人氏,是人族。”
“……啊?”
聞棠一副驚掉了下巴的模樣,演技極好的她放任即將到嘴的藕片落回碗里。
她看著他,不一會,訥訥道:“魔魅、涼國……你說你…你有人神魔三族的血統?”
離厄將聞棠的驚訝盡收眼底,他知道他的身份在如今的她聽來有多離奇荒謬,她不相信,亦或者懼怕,都理所應當。
她卻笑了,素白小手伸到他面前,戲謔道:“那你給我變塊金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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