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這便邁入了十一月份。
慕子阡隔一日便會來教他騎馬和射箭，楚衍也是練的愈發嫻熟了。
十一月初，先帝的服喪期也過了，陸太后便從鳳儀宮搬去了太后該住的壽康宮。
六日傍晚，這不他剛從壽康宮請安出來，搭坐著轎攆從走過御花園，見幾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手里端著好幾個鍋子，后頭更是好幾個人扛著一個長籠子。
一連扛著好幾個。
那個味兒也從里頭飄過來，聞著便想捂住口鼻。
楚衍靠坐在轎攆上，懶散喊了句：“小塵子。”
小塵子聞聲，側過頭去：“陛下，您有何吩咐吶？”
楚衍從靠背上起身，往右側的扶手靠了靠，指了指那邊的小太監：“那是在做什么？”
“回陛下，明日便是入了立冬了，立冬時用膳要添鍋子涮羊肉的，這是邊部進貢的上等羊肉，現下抬去御膳房準備明日的鍋子呢。”
“立冬啊...”楚衍喃喃，又問：“立冬不吃水餃嗎？”
“水餃？”小塵子哦了一聲：“陛下，吃水餃是民間的習俗，宮里的規矩向來都是添鍋子的。”
“嗯。”楚衍又靠了回去，半闔起眸子，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轎攆還在一路往前，眼看著便要繞過御花園，楚衍倏然抬起左手撐著扶手坐起了身子。
小塵子見狀，忙喊道：“停轎。”
看向楚衍：“陛下？”
楚衍轉過頭看著那些太監沒了影，揚聲說：“去御膳房。”
“是，”小塵子作揖，再拖長聲音道：“陛下擺駕御膳房。”
到了御膳房外。
幾個御廚匆匆忙忙的出來跪在地上：“奴才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楚衍嗯了一聲，要往里走去，帶頭的御廚趕緊就攔住了他：“陛下，里頭灶火煙霧繚繞的，陛下萬金之軀......”
“無妨。”楚衍揮了揮袖子，往里走去。
小塵子為楚衍端過了一張椅子來，楚衍坐下來，“宮里還有面粉么？”
御廚點了點頭，“還有。”
“嗯，再去剁點兒肉餡。”
御廚疑惑：“陛下您這是...”
楚衍沉吟：“包餃子。”
—
太傅府。
慕子阡坐在書房看內閣的奏本，門外敲響聲音，“進。”
進來的人是方凡，他每日都要來匯報小皇帝早中晚的起居蹤跡。
“回主上，陛下從陸太后的壽康宮中出來后，原是要返回紫宸殿的，不知是為什么又改道去了御膳房。”
慕子阡手握筆，在奏本上寫了幾句，散漫地問：“去做什么。”
“屬下不知，或許是在壽康宮沒能吃盡興，又去御膳房開小灶了吧。”
慕子阡沒再應聲，只神情專注的在奏本上寫著什么。
方凡見狀，也不再過多打擾，出去候著。
時間分秒而過，方凡看著天色又抬手敲了敲門：“主上，該上藥了。”
“嗯。”慕子阡終于停下筆，收放好奏折后，起身朝門外走去。
慕子阡走在前頭，先一步走進臥房，坐在梳妝的鏡子前，慢條斯理的抬起手解開了外袍，褪去了里衣。
他先是抬手輕撫著肩膀的牙痕，指腹感受著肩膀那處起伏不平的印痕，忍不住便想用指尖往深處鉆去，嗯，可不能破壞了小皇帝留下的印記。
他收起手指，指腹輾轉摩挲著這處痕跡，低著頭看了許久。
慕子阡輕勾唇，緩緩抬頭，從椅凳子上轉了轉身子，頭偏向右肩，再看向鏡子中映出來的后背。
皙白的脖子側過去，骨感的肩頭抵著下巴，那張側臉線條美到失語。
他透過鏡子，看到了他的后背，交錯的鞭痕并未去除，只是消淡了許多。
淺棕色的眼眸微暗，五官染上了霜雪。
慕子阡微垂著眼：“這藥用幾日了。”
方凡回答：“主上，今日是第七日了。”
慕子阡扯了扯唇，有些自嘲的意思，這傷留在他身上十四年，七日又如何能消去啊。
他幽幽道：“看來...是去不掉了。”
“主上，您這傷是舊傷，若是要想徹底去除的話，不可操之過急啊，這些藥都是頂好的藥材，您以前都不曾用過，如今才拿來...”
方凡說著便沒了聲音，不敢再說下去，抬著眼觀察了一下慕子阡的臉色。
慕子阡倒是沒把他的話聽在耳里，清冷的語氣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情愫：“你說，身上若是留下了疤痕，真的很丑么？”
方凡：“不丑。”
“呵...”慕子阡收回視線，把衣服又重新穿上。
方凡的視線落在慕子阡的身上：“主上，您今日不涂藥了嗎？”
慕子阡穿好了衣服，一身矜貴的氣質，擺在那便讓人不敢褻瀆。
他睨了一眼方凡：“全扔了。”
說罷便轉身從臥房走了出去，留下了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方凡。
“又...又扔？”
方凡收起藥瓶子，眼里閃過一陣肉痛：“這些可都價值千金啊。”
慕子阡從太傅府出來后，面上的神情有些淡然。
天上掛著一輪月，皎潔的月色照著大地，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長。
他漫無目的的在外頭走著，回過神來，竟已經走到了宮門外。
他啞然失笑，施展輕功便消失在了宮門外，照著熟悉的路線從屋檐飛身而下，衣袂翩翩如同天神下凡。
紫宸殿的燭火還沒有熄滅，慕子阡見到兩個小太監侯在外頭守夜，二話不說便走上前點了他們的穴道，讓他們睡得昏沉。
他推開寢殿的門，腳步放緩的靠近楚衍的榻邊。
楚衍四仰八叉的睡姿讓慕子阡忍俊不禁，他收起笑意，伸手為楚衍掖了掖被子。
他的目光停頓在楚衍的臉上，額頭鼻尖和臉頰處都粘著點白色的粉末，看起來像一只小花貓。
慕子阡從懷里拿出了一張手帕，動作緩柔的替楚衍擦去臉上沾染的粉末。
寢宮里的沉香明明是安神的，可他的心卻越來越亂，跳動的愈發沒有規律。
他收回手，盯著眼前的少年，“今晚你又會做什么夢呢？”
“阿、衍。”
他將最后兩個字的咬音說的極輕，每個人心底都有秘密，我也瞞著你許多，可你的秘密會是什么呢？小皇帝。
是什么都無所謂，我根本不在意。
慕子阡勾著唇想，阿衍的生辰禮我已經想到了，若是阿衍說一句不喜歡，那我便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好不好？
可是阿衍又怕疼，這該怎么辦呢？
到時候會不會軟嬌嬌的求著我呢？
慕子阡低頭淡笑，不過...阿衍這么乖，不會說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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