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了。”秋菊一直跟在轎子外，她是蘇黛的陪嫁丫鬟。
外頭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撩開轎簾，熟悉的聲音響起。
“嫂嫂，請下轎吧。”
一截紅綢送到了蘇黛的手里，她被牽引著垮了火盆，靜靜地跟著衛斂向內走去。
喜婆在旁邊唱禮。
周遭一片喜氣洋洋。
衛斂只覺得不耐煩，只想快點結束這場荒唐的鬧劇，步伐不由加快許多。
蘇黛看不見，腳下一崴。
“呀——”
秋菊遠遠瞧著，根本來不及上去接住蘇黛。
衛斂聽到這驚呼聲便已經迅速反應過來，轉身瞬間長臂一撈，把即將摔倒的女子接進了自己懷里。
周圍靜了一瞬。
恰在此時，一陣疾風吹來，掀起了紅色蓋頭，那一圈流蘇穗子輕輕搖晃。
衛斂垂眸，便是驚鴻一瞥。
女子今日涂了艷色的唇脂，將那本就好看的唇形勾勒的愈發嬌艷欲滴。尖細的下巴，細膩如雪沫的肌膚，在蓋頭吹起的瞬間，兩人有片刻的視線碰撞。
女子那雙微微上揚的狐眸依舊無悲無喜，清清冷冷。
“是、你——”
不知怎的，衛斂的臉色一下子沉了。
他反應快速地在蓋頭即將脫離時，牢牢地扯住，重新遮住了那張會令無數人傾倒的面容。
說出的話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蘇家大小姐，蘇黛？”
所以不是什么歌女，也不是什么老頭子新看上的姨娘備選，而是蘇家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秘大小姐？
衛斂輕輕笑了，只是那笑聲森寒徹骨。
握在蘇黛腰肢的手用力到，似乎下一秒就會將之折斷。
蘇黛垂下眼，眼色紅唇揚了揚。
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小叔，你捏疼我了。”
吳儂軟語，清軟勾人。
衛斂喉嚨一緊，接著笑了。
他松開她，黑沉的眸子中一片陰翳，危險駭人。
“是，還請嫂嫂見諒。”
他一字一頓。
蘇黛手貼在他胸口微微用力，推開他些，善解人意道：“無礙，我們先去拜堂吧。”
拜堂——
衛斂將這兩個字在舌尖細細咀嚼，笑的意味深長。
“好，嫂嫂當心腳下，可莫在摔了。”
衛夫人坐在主位上，見自家兒子那變幻莫測的神情，就知道他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壞主意了。
“這臭小子，就不能收斂點兒？這可是他名義上的大嫂！！”
又是摟又是抱的，又不是他老婆！
“哈哈哈哈……”衛大帥聞言朗笑，寬慰地拍拍夫人的手，“無事，夫人怕什么？咱們家又不是那種封建保守的人家，沒那么多規矩，再說了，誰敢看我衛家的笑話？！”
在云城，乃至整個省，都是衛家的一言堂。
衛夫人瞪了他一眼，“那也不應該！傳出去，斂哥兒還怎么娶妻？！”
衛大帥笑得意味深長，“那夫人可就多慮了，咱家兒子有多優秀你還不知道？要是放話出去，咱們家指不定門檻都要被踏破。娶妻一事不急，也許哪天緣分就到了呢——”
衛夫人擰了擰眉，總感覺這老東西話里有話。
她伸手就在衛大帥手上掐了一把。
“你又賣什么關子？”
衛大帥笑而不語了。
新人總算走到正廳。
開始有人唱禮。
“一拜天地。”
兩人向著外面跪拜。
“二拜高堂。“
兩人轉身，蘇黛轉身時過快，加上沒吃飯低血糖還暈了一下，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后頭穩穩地托住了她。
兩人跪下朝衛大帥跟衛夫人行禮。
“夫妻對拜——”
衛斂手中握著的紅綢收緊，片刻，他沒有遲疑地面向那一襲霞帔，娉娉婷婷的女子。
“禮成！”
“送入洞房！”
婚禮后，蘇黛要先在新房等著，新郎會來掀蓋頭。
房間內已經等了不少衛家旁系還有姨娘所出的小姐們。
她們好奇地看著這位大嫂，直到她在床邊坐下。
嘰嘰喳喳地開始打招呼，“嫂嫂好。”
“嫂嫂你累不累？餓不餓？”
無論心里如何想，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孩子，都不會把心里的敵意表現出來，全都客客氣氣，甚至有點親昵。
前廳，衛大帥已經高高興興地去招待賓客去了，衛夫人沉著臉一把拉著想往后面走的衛斂。
“你還想干嘛去？”
衛斂挑挑眉，“我能做什么？既然老東西要求我替那廢物成親，那總該有始有終，這個蓋頭——得我來掀。”
他一字一頓，說完了還舔了舔唇，笑得一臉無辜。
衛夫人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啪地給了他胳膊一巴掌。
“你不準去！那是你大嫂！”
“嗯嗯嗯，我自然知道她是我嫂嫂，怎么了？”衛斂看著自家母親。
衛夫人盯著他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然不可思議道：“你——”
“噓。”
衛斂攬住她的肩，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娘，您可千萬別多想，我怎么會是那種會欺負長嫂的混賬呢？只不過我這人做事一向喜歡有始有終，您放心，我去去就回。”
他拍拍衛夫人的肩膀就走。
衛夫人瞪著他，眼珠子都要脫眶了。
那眼神擺明了不相信衛斂說的話。
她生的兒子，她還能不了解？
那就是個混賬！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你——”
衛斂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仗著身高腿長，走的飛快，一轉眼就沒了蹤影。
衛夫人捂著心口，覺得自己早晚要被這混小子氣死！
新房是重新布置的，在此之前沒人住過，這也是蘇黛要求的。
她可沒打算真跟衛家大公子發生什么，那人在她眼里就是個工具人。
她蓋頭還沒摘，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塊糖，“嫂嫂，給你吃。”那聲音奶聲奶氣的，年紀應該不大。
蘇黛勾了勾唇，“謝謝。”
她話少，但當她開口時，總有一種特別的魔力。
怎么會有人聲音那么好聽呢？語調清軟似含在舌尖，既勾人又不會讓人感覺到刻意。
幾名衛家也到了要出閣年紀的姑娘們臉微紅，紛紛好奇這位大嫂的長相來。
想必，也是不差的吧？
正胡思亂想間，新房的門陡然被人推開。
姑娘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小臉唰地白了。
“二哥。”
“二哥哥。”
就連最小的孩子，都怯怯地往姐姐身后躲。
衛斂看也不看她們，“出去。”
話音落，姑娘們嘩啦啦一窩蜂地涌了出去。
蘇黛頓了頓，“小叔？”她仔細聽了聽，這才發現房間里竟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衛二公子這是想干嘛？！
“嗯，嫂嫂好耳力，”衛斂笑了聲，“我都還沒開口，嫂嫂就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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