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曠陰冷的停尸房內,正上演著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負責追捕的獵貓,并不著急將獵物捕入籠中。
反而漫不經心的依靠在操作臺旁,百無聊賴的把玩著那副沾滿血跡的手術刀,與躲藏起來的老鼠磨耗著。
畢竟這么完美的作案環境,可不多得。
封閉,幽暗,窒息的快感。
他想,他的獵物一定會喜歡。
“不出來嗎?外來者。”
那溫沉聲音的主人神色慵懶,掐著點開口蠱惑。
望著那一格格鐵皮包漿的停尸箱神色詭艷,像是在透過其看著掌心里徒勞掙扎的猛獸。
“身上被拉了那么大一道口子,一定痛壞了吧?若是不出來包扎一下的話,你可能會流血直到身亡。”
那道聲音的主人還在繼續蠱誘,不斷玩弄著獵物緊繃的神經。
“哦不,怎么給忘了里面還有特意為你開到最大檔的制冷機呢?說不定你最后是笑著死去的呢!”
“所以不要強撐了外來者。與其忍受慢慢等死的痛楚,不如直接死在我手上。至少你能得到解脫不是嗎?”
呵!自大狂傲的家伙!
躲藏在停尸箱里的姜澄緊貼著鐵皮板蜷縮著,不屑的撇了撇嘴,對男人宛若救世主一般的發言厭惡至極。
他此刻的狀況算不上好。
身體各部傳來陣陣鉆心的痛感,都在提醒著他受傷的嚴重。
為了吸引npc的注意,給林清爭取到更多行動時間,他在逃跑過程中專挑npc多的地方鉆。
即便他走位再好,但一個沒有隊友并肩作戰的孤狼,很快便在堪稱群毆般的圍堵中敗下陣來。
等他好不容易將npc甩掉,卻在樓梯拐角處碰到了埋伏他多時的白術。
結果,顯而易見。
他遭遇的,是白術毫不留情的一刀。
致命一擊,是他給的他的。
他們都大意了!
這個npc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姜澄骨節分明的手掌重重捂在腹部的傷口處,血液不受控制的逐漸溢出指縫,一下下滴落在鐵皮箱內,很快便積聚了一大灘。
即便他此刻如此狼狽,仍舊有骨氣的死死咬住牙關不吭一聲。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無邊的眩暈感與冷意漸漸將他包圍卷襲。
如果再這么干耗下去……
他恐怕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姜澄面色沉重的看著背包里僅剩的最后一個保命道具,眸子微瞇。
那是一個傳送球。
而在它下方,隱蔽的刻著一排小字。
"傳送點位隨機。"
這便意味著,這是一個全憑運氣的賭局。
一旦使用,他可能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可能會出現在曾經待過的酒店、醫院住院部;
可能會直接傳送到外面那個坐等他死亡的男人面前;
甚至,可能會被傳送到一個陌生、更為危險的地方。
要賭一把嗎?
可……這是他最后的生機。
在姜澄思索間,外面那位顯然沒了耐心。
“還不出來嗎外來者?看來需要我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來請你了呢!”
皮鞋踏地發出的嘎嗒聲,聲聲作響。一格格停尸箱被人拉開,再嘭得一聲重重拍上。組成一支支沉悶催命的曲調,頑劣又充滿惡意。
當白術拉開最后一格緊閉的鐵皮箱時,語氣里是藏不住的興奮。
他的獵物,即將被他收割。
“找到你了,外來者!”
本該藏有瑟瑟發抖的老鼠的箱子,此刻卻空無一物。
看著那灘快要凝固的血跡,身著白大褂的男人眼神詭譎,收起唇角惡劣的笑意,整個人蒙上一層森冷的陰霾。
溫沉的聲線響徹在空蕩的昏暗里無端顯得可怖。
“嘖!跑掉了啊!還真是不乖。”
“期待和你的下次狩獵,外來者。”
、,。、,。、,。
姜澄最終還是使用了道具。
他被傳送到了一個未在世界地圖上,明確標注地名的地方。
這里很偏僻也很荒涼。
荒涼到,方圓幾里只能見到高大到近乎聳入云端的老樹和坑坑洼洼的土路。
就地圖顯示的大致方位來看,這里像是處在遠郊的邊界地帶,與市區醫院完全呈對角分布,之間距離的遙遠程度可想而知。
更何況,周圍連一個可用的代步工具也沒有。
夜晚漸漸來臨,陌生的環境往往隱藏著未知的危險。
愣走回去的方案顯然不靠譜,而繼續逗留在原地也并不理智。
背包里的物資所剩無幾,他需要盡快決定好去留的方向,盡快找到容身之處。
熬過今晚……
是他現在唯一的任務。
姜澄從背包里拿出從醫院順手順來的止痛藥,大塊的白色藥片散發出難聞刺鼻的氣味,看著是如此令人難以下咽。
姜澄眉頭都未皺一下,隨手倒了一把塞入口中。缺少液體的灌送,大量藥片堆積在舌面很快苦澀的味道便刺入味蕾,姜澄面不改色的將藥片狠狠咬碎再大口吞入腹中。
他將還算得上干凈的襯衣下擺撕破,粗暴地纏繞在腰腹處以此來止血。
簡單處理完身上的傷口后,姜澄這才騰出空點開左下角瘋狂閃動的對話框。
世界消息:
[我迪迦在東北:家人們誰懂啊!剛剛在市醫院有幸親眼目睹一場玩家與npc的生死大逃殺!]
[油貓餅:森么?求細唆!]
[長矛扎屎扎誰誰死:我當時雙手插兜也在現場,那個id叫xx你爹的是真的勇真的頭鐵!1vn都敢上啊!]
[咔咔的小啾啾:我直呼好家伙!那你爹現在咋樣了?嘎了木?]
[生吃土豆:應該還活著,畢竟到現在系統還沒播報玩家死亡消息。]
[布魯biu布魯biu:全網撈撈你爹大佬!]
[老衲不用飄柔:你爹大佬!菜菜!求求!帶帶!]
……
[窩是嫩碟:6。]
姜澄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隨便扣了個字后,反手將世界消息開了屏蔽。
好友消息:
[青青草原:姜澄你沒事吧?你還好嗎?你現在在哪?]
[青青草原:我看到你在線了!快回我!]
[尹沐遠:1。]
姜澄將如今的狀況一一發給列表里僅添加的兩位好友,[窩是嫩碟:沒死,勿cue。]
[尹沐遠:商場里不是有賣出行坐具的嗎?騎它回來。]
[窩是嫩碟:要十萬星幣(注:氪金比按1:10充值轉化)啊大哥!都抵得上我一年生活費了!]
隔了半響,對話框才再次閃動。
[尹沐遠:我送你,接收下。]
姜澄震驚之余不由感慨尹沐遠的財大氣粗,就在他點擊贈禮接受按鍵時,卻怎么也點不動。
[窩是嫩碟:?!]
[清清草原:好友贈禮每周都有金額上限的啊!超出額度的話就送不了了。]
[尹沐遠:自立更生吧。]
方才的期望有多大,現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姜澄平復了一下大起大落的心情,淡定的回了句,[嗯,謝謝,明天見。]
沒有外援,無法求救。
今晚,能否活下來,只能靠他自己了。
所幸的是,他有過戶外生存的經驗。
姜澄在原地休息片刻后,便打開打火機讓微弱的光亮維持他的理智,沿著土路朝高處一路向上,一邊警惕著周遭的一切,一邊腳下不停的趕路。
姜澄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
只知道天色越發黑黢,只知道土路的那頭還是土路,只知道喉嚨深處傳來的干痛感快要占據他的全部感官,只知道用來照明的光源快要熄滅。
好渴……
快要…走不動了。
他只覺得渾身無力極了,雙腿酸澀,腳步虛浮難行,周身冒出大量的虛汗早已將軀干上的傷口腌漬的痛楚不已。
姜澄一雙干澀的嘴唇毫無血色,偶爾蠕動一下,發出沉悶的粗喘。
嘴里的腥咸令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腳下忽得一軟,身體不由自己地頹然倒下,沉重的身體變得輕飄無比。
手中的打火機也重重摔落在地,裹上厚厚一層泥土,再也無法使用。
無邊的黑暗中,理智值瞬間下降。
直播間的眾人見此情景也只能干著急,無力的打出代表加油的字符,為男孩打氣。
[風水輪流轉啊!姜狗的運氣也不是一直那么好嘛!]
[姜寶堅持住,前面有亮光的地方!好像…有棟房子!有人家居住說不定就能尋求幫助!]
[快站起來啊姜狗,你的獎金還在等你!]
[對對就是這樣!跑起來跑起來再快點!離那里更近了!]
該死!
他絕不能……折在這里!
姜澄紅著眼,強撐起身子,磕磕絆絆的向唯一的光亮處沖去。
近了,更近了!
無邊艷麗的荼蘼花,逐漸代替了老樹與坑洼的土路。
一棟燈火通明的別墅,赫然出現在花海中央。
光亮透過層層窗葉灑落進花海,雖微弱但對姜澄而言已經足夠,好似救命的稻草將他從死亡的邊緣一把拉回。
因為,失智的盡頭是異變,是自殘自虐到直至死亡。
他是個正常人,那種痛苦,他不想再體會。
微風拂過,甜膩的花香一絲不漏的鉆入鼻腔,逐漸撫平了他躁亂的內心。
姜澄半跪在花海中,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目光在觸及到不遠處別墅的布局頓了頓。
一個出口和入口都打造的極為嚴密的地方,通明的亮光也驅不散它毫無人氣的冰冷,不像是個別墅,倒像一個專為監禁他人而建的全封閉高籠。
并且這里生長的荼蘼花與夢境中的那些太過相像,姜澄心頭瞬間升起一種膽大的猜測,忍不住向那棟別墅再靠近一些。
一步,兩步……
可就在這時,機械音突然響起,并一遍又一遍重復性播報著同一句話。
【錯誤錯誤!前面的區域以后再來探索吧!】
【錯誤錯誤!前面的區域以后再來探索吧!】
【錯誤錯誤!前面的區域以后再來探索吧!】
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高亢,像是在極力阻止他的靠近。
……聒噪!
姜澄腳步微頓,不顧機械音發瘋一般的播報,撥開那一株株快與人胸口齊平的荼蘼花,在花海中艱難穿行。
即便他再小心翼翼,也還是壓彎了嬌細的花枝,碾碎了柔嫩的花朵。
更為濃郁的芳香,繾眷的纏繞在他周身,一股腦的將他裹挾其中。
待看清眼前別墅的全貌后,姜澄瞬間怔愣在原地。
他看見,巨大的落地窗內,一個宛若嬌花的女孩酣睡的正香。
直播間的眾人在看到這一幕后,當即炸開了鍋。
[好痛心!突然有種太監逛青樓的感覺!下輩子一定要長出來!]
[這輩子一定要談個這樣的這輩子一定要談個這樣的這輩子一定要談個這樣的!]
[我直接貼貼老婆!我的健康碼是綠的!]
[不想撞南墻了,想埋姐姐的胸膛!]
[姜狗,一分鐘內!我要這個女孩全部的信息!]
[都讓開,我留學五年,讓我用外文來撩她:cpdd。]
[一米八有腹肌,沒有妹妹作女友真可惜。]
……
睡夢中的女孩又哪會知曉這些?
許是噩夢作擾,女孩緊蹙著眉頭,眼皮不安的抖動著,長長的睫毛也隨之顫動,好似翩翩欲飛的蝴蝶。
時不時會害怕的攥緊騎在兩條白嫩腿彎間的薄被,那件掛脖吊帶連衣裙也隨著女孩的動作微微上卷,露出更多白皙到晃眼的細膩,一時間竟與白色的衣裙分不出哪個更勝一籌。
寂靜無聲的月夜里,似有一種不明不白的東西在蔓延。
姜澄努力控制住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唯恐驚擾到那夢中的女孩。
他就這樣站在落地窗外,像一個卑微的偷窺者般,偷偷看了女孩很久很久。
久到,他清楚的記下了女孩睡夢時所有的小動作。
碩大的別墅內,只有女孩一人。
她一個待在這么偏僻的地方該有多害怕啊,況且外面的詭異隨時可能會溜進來將她殺害。
他理應留在這里守著她。
姜澄下意識將女孩歸納入需要人精心呵護才能生存下來的弱者,也下意識忽略掉了她頭上那串明確標注著npc的省略號。
天際露出了魚肚白,藍色的夜空中只剩下幾顆殘星閃爍著光芒。
窗外,那個傻傻站了一宿的大男孩,終是承受不住疲憊,仰面一頭栽倒在地。
在他意識陷入黑暗前的一秒鐘,耗用了那唯一一次能夠存檔的機會。
【坐標"???",已存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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