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來省城都半年多了，陳喬玉坐車時發現長途汽車的班次增加了。
而且她還在長途汽車上聽到了正兒八經南方人的口音——就跟現代手機里嘰里哇啦說的話一樣。
她聽不大懂，但是能知道是南方沿海一帶的。
她對這個現象感到很高興，畢竟這意味著南北方的互通越來越多了。
以前都打著南方的幌子，說自己的東西是南方貨商送來的。
后來是說縣城有人去南方進的貨。
說是這么說，但可能真的少，假的多。
但現在在路上就能聽到天南海北各處人的口音了，這回不用造假了，真的有南方人來他們這里賣東西了。
因為這些南方人說的嘰里哇啦的話，陳喬玉連坐好幾個小時的汽車都不覺得無聊，累了閉目養神，但耳朵里還留心著別人說的話。
再次到省城，陳喬玉更是發現省城的人穿衣打扮都不同了。
以前衣服大多是藍白黑三色的，偶爾有件碎花的襯衣就算不錯了，要是誰有件大紅色的衣裳，那簡直就是人群中最閃亮的一顆星。
但現在不一樣了，滿大街都是花花綠綠的衣裳。
格子的、點點的、大團花的、小碎花的……琳瑯滿目。
而且還有人穿高跟鞋！
鞋跟不大，在長長的褲腳下面還露出一點而來，顯得人格外修長。
陳喬玉看得津津有味，找回了自己鄉下人進城的新鮮感。
陳喬玉照舊先去招待所，只不過這回去的就是常思甜他們開的那家了。
等去了之后，陳喬玉才發現，現在已經不叫招待所了，叫旅館。
門口的招牌還掛著燈串，大白天是沒開的，估計天黑了會開。
陳喬玉推門進去，前臺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陳喬玉不認識，那女人只問陳喬玉：“住店嗎？”
陳喬玉點點頭，先定了兩天的房間，才問道：“請問你們店里的常思甜去哪兒了啊？她今天上班嗎？”
中年女人一抬頭，臉色頓時親近了不少：“你認識我們老板娘？”
“老板娘？”陳喬玉嚇了一跳，她才半年沒來，常思甜結婚了？
中年女人笑道：“是啊，她是我們老板娘，中午來了一會兒，現在應該是午休去了。”
陳喬玉到店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多快三點的樣子，幾乎是店里人最少的時候。
陳喬玉笑道：“那行，麻煩你見到她的時候幫我說一聲，楓橋鎮的陳喬玉來了。”
陳喬玉跟常思甜雖然見面的次數不是很多，但互相觀感都很好，彼此欣賞。
現在旅館升級了，沒有大通鋪，最多的有四人間，其余都是兩人間和單人間。
陳喬玉定的單人間在三樓，還有單獨的鑰匙，前臺告訴陳喬玉東西可以放心擱在里頭，他們每層樓都有人巡邏的。
陳喬玉雖然不敢完全放心，但至少也不用把所有東西都帶上了。
她把大部分行李都放下來，只隨身帶了些錢。
安頓好之后，陳喬玉就坐公共汽車去找二姑。
陳喬玉來之前給二姑寫了信，向她打聽那個小院的事兒，順便告訴二姑她這陣子要來。
等到了二姑家，陳喬玉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敲了敲門。
去年二姑在虞家的地位已經扭轉過來了，想來她現在上門應該是不會被嫌棄的吧？
陳喬玉敲了敲門，開門的不是秦大娘，而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陳喬玉有些意外，半年不來，省城的人和事都發生了好大的變化啊。
開門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了陳喬玉一遍，謹慎問道：“你找誰？”
陳喬玉說：“我找陳善，陳善是我二姑。”
年輕姑娘噢的一聲，仿佛對上了暗號，倒是沒叫陳喬玉等，直接領著陳喬玉往屋里走了。
“善姐叮囑過了，說你這兩天要來，叫我留意著呢。”
年輕姑娘領著陳喬玉進門了，讓她先在小客廳坐一會兒：“善姐出去上班了，大概下午四點半回來，你先坐會兒吧，我給你倒茶。”
陳喬玉好奇地問她：“二姑去上班了嗎？在哪里上班？”
“那我就不知道了”，年輕姑娘端來一杯茶，笑道，“善姐接了好幾家旅館和招待所的事兒，一下午要走兩三家呢。”
年輕姑娘自我介紹道：“我是家里的小保姆，年前最忙的時候被善姐招進來的，現在做了快三個月了。”
姑娘挺熱情的：“喬玉姐，你叫我小月就行。”
陳喬玉比這姑娘大個三四歲，也就沒客套什么，喊了小月。
她不認識小月，但小月對她卻并不陌生。
小月一邊收拾著家里的家務，一邊跟陳喬玉說話，偶爾去屋里看看老人。
陳喬玉這才發現虞家的老太太已經搬到樓下來了，住的蓉蓉之前的房間，不知道老太爺是不是也一樣。
小月解釋道：“老太太現在越發糊涂了，有時候吃不下東西，要打針，所以搬到一樓來，方便叫護士來家里打針。”
正說著呢，就聽到門口響動，小月連忙把抹布放下，快步朝著大門走去：“應該是善姐回來了。”
陳喬玉趕緊起身跟過去，小月把門打開，果然是陳家二姑回來了。
陳二姑騎著自行車，后座上還綁著掃帚拖把一類的清潔工具，造型著實有些獨特。
陳二姑一進門就看到了喬玉，朗聲笑道：“昨兒星期天沒等到你，我還在想你是不是不來了，但你說了這兩天，就肯定是這兩天，我就緊趕慢趕地回來了，果然見著了。”
陳喬玉一聽二姑的聲音，就知道二姑這半年肯定過得不錯。
二姑身上那股子雖然任勞任怨，但被生活磋磨得沒了心氣兒的朽味兒沒有了。
現在的二姑看上去就是八個大字——充滿活力，生機勃勃。
陳喬玉上前要幫忙把自行車后面的東西拿下來，結果被陳二姑攔住了：“不用拿不用拿，我晚上還得出去一趟呢！”
“晚上還出去？這么忙啊？”陳喬玉問道。
陳家二姑這架勢陳喬玉看得出來，應該是跟之前去幫常思甜的新旅館做清潔有關。
只是不知道現在做到什么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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