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
屋內現場整個全部安靜下來。
安嬌一下子癱軟坐在地上,她腦子里面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
洗腳婢!
她爺爺竟然說她奶奶是洗腳婢上位。
而丁淑麗和安明志也跟著閉了閉眼,嬌嬌到底是把老爺子逼到絕路了啊!
逼著老爺子把陳年往事都說了出來。
而許母則是眼珠子亂轉,她揪著沙發上面的套子,擰成了麻花狀。
她是萬萬沒想到。
當初那個優雅,矜貴的,富貴逼人的安老太太,竟然是個洗腳婢出生。
洗腳婢是什么?
是家用的丫鬟,仆人,是最低等的存在。
而這么一個洗腳婢,竟然搶了大小姐的位置,當上了安家老太太。
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感情,她前些年,竟然在巴結奉承一個洗腳婢啊!
想起來就晦氣!
而胡曉玲則是看看那個,看看這個,最后在安嬌身上定格。
她捂著嘴,眼睛瞪的大大的,她是萬萬沒想到,今日不過是跟著姑姑一起來安家做客。
竟然知道這么大的秘密。
這下好了,胡曉玲眼里閃過笑意。
之前,安嬌一直拿出生笑話她,說她不配進他們的圈子。
這下好了。
原來,安嬌也不過如此,是個洗腳婢上位的小三的后人。
還不如她家全部都是工人光榮呢!
而許紅衛倒是對這些沒感覺,他下意識地看向顧寧。
顧寧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陽光透過玻璃,在她瑩潤的面龐上,留下光暈。
她細密又挺翹的睫毛,微微耷著,在眼瞼處留下兩道,濃密的陰影。
顧寧的眼眶有些澀,她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結果。
一個洗腳婢,一個千金大小姐。
而安老爺子最后選擇了一個洗腳婢。
洗腳婢固然有錯,難道安老爺子就沒錯嗎?
安老爺子的縱容,廖谷秋的清高。
這才有了洗腳婢的上位,這才有了安平樂的丟失。
有了安嬌和安明志他們,幸福的安家生活。
有了他們一家人劫難的開始。
而這些——
原本是安平樂的。
而林翠英,安明志以及安嬌,他們不過是偷竊者,一個小偷而已。
顧寧抬頭,她瑩潤的面龐上閃過一絲冷意。
開口卻是清清淡淡,“既然是錯誤,現在就該更正不是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讓他們瞬間啞口無言。
半晌后,安老深吸一口氣。
接著靠著背后的墻壁,站穩了腳步,沉聲道,“是!既然是錯誤,那就應該更正!”
頓了頓,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
他把目光放在丁淑麗,安明志,以及安嬌身上,“我既然說了認親宴這件事,那我就是——”
“來通知你們,而不是和你們商量!”
他字字鏗鏘。
這是一錘定音,不在給他們任何反駁的結果。
丁淑麗和安嬌他們心里就算是在不情愿,也只能按照安老爺子的吩咐來。
誰讓——
誰讓這個家,是安老爺子來當家呢!
安嬌咬著牙,丁淑麗青著臉,而安明志低著頭。
三人反應各異,但總歸是一條。
都不情愿顧寧他們回到安家。
只是,這個事情由不得他們來做主。
安老爺子在對他們疾言厲色后,轉頭對著顧寧卻輕聲細語,“走吧,我送你回家。”
這是,出于補償。
顧寧垂眸,她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等出了門。
隔絕了屋內的視線。
安老送顧寧走到大門口時。
他像是泄了一口氣一樣,“認親宴的賓客,我來擬名單,這個你不必擔心。”
頓了頓,望著安家那布滿落雪的院子。
低聲道,“你只需要主持舉辦這場宴會就行。”
頓了頓,“我會讓老曾的愛人來給你幫忙,你不必擔心。”
老曾就是紡織廠高中的曾老校長。
他的愛人也是書香門第出生。
在顧寧提出舉辦認親宴的時候,安老就已經在思考舉辦宴會的人選了。
他思來想去,腦子里面已經過了無數個名字。
丁淑麗是第一個,但是卻又是被第一個排除的。
安家沒有女主人,丁淑麗和顧寧他們又不合。
與其交給丁淑麗,讓她辦砸,還不如交給顧寧自己來辦。
也當是,他給顧寧的一個考驗。
顧寧自然是沒有拒絕的。
這是安老爺子在給她找外援,她點頭,“那麻煩您,到時候提前和曾奶奶說一聲。“
安老頷首,他欲言又止,“只是,認親宴這件事,你和家里人說了嗎?”
顧寧一怔,她來的急,爸媽上班去了,她還真沒說。
她搖搖頭,“我一會回去和他們說。”頓了頓,補充一句,“你放心,他們肯定不會拒絕的。”
因為,她的那些親人啊!
不管任何時候,都會無條件的支持她。
哪怕她聲名狼藉,哪怕她手段狠辣。
她仍然是父親的寶貝兒。
有了這話,安老就放心了。
他讓警衛員老張送顧寧離開。
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眼里盈著淚光,“谷秋,你看到了嗎?孩子們終于要回來了啊!”
……
安家房子內。
安老爺子一送顧寧離開后。
許母頓時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拎著靛藍色小挎包,跟著站了起來,“丁淑麗,我家里還有事,下次在來找你。”
頓了頓,不給丁淑麗拒絕的機會。
就立馬起身狼追一樣跑了出去。
丁淑麗在后面追趕,“許姐,許姐,你等等,我找你有件事。”
許母知道她說什么,正是因為如此,她跑的才更快一些了。
她是不可能幫助丁淑麗保密的,林翠英的出生。
顧寧的回歸,以及安家現在的一個狀況,她定然是要把消息散出去的。
一個人吃瓜多沒意思啊!
要大家一起來才好。
而許母一走,旁邊的許紅衛和胡曉玲兩個人也跟著出去了。
他們走的時候,都欲言又止地看向安嬌和安明志。
他們一個是她好姐妹,一個是好兄弟。
但是,好姐妹和好兄弟家里卻出了這種事情。
許紅衛到底是年輕,世界也跟著黑白分明。
他抬手拍了拍安明志的肩膀,“明志,我覺得安爺爺沒做錯!”
這話一說。
安明志像是吃人一樣,露出兇狠地表情,“滾!給我滾!”
他拿起茶幾上的搪瓷缸,就朝著許紅衛砸去。
搪瓷缸落在地面上,砰的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音。
宛若兩人的友情一樣,跟著搪瓷缸里面安熱開水一起,灑落一地。
許紅衛當場也惱了,往后側開身子,
一腳踩著搪瓷缸,冷笑一聲,“我看你就跟你那洗腳婢奶奶一樣,油鹽不進,一脈相承!”
洗腳婢三個字。
簡直就是安明志的七寸,他瘋了一樣撲上來,眼眶猩紅,“滾!再不滾,我殺了你!”
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從風光霽月,書生氣十足的安明志口里面說出來的。
許紅衛的臉色當場就變了,罵罵咧咧,“你簡直是不識好人心!”
話還未落,他就跟著離開了。
而胡曉玲眼看著鬧的這么厲害,隱晦地看了一眼安嬌,也跟著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們一走。
安明志一下子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像是失去力氣一樣。
安嬌在外面逞強了那么久,終于忍不住哭出聲。
倉惶道,“媽,媽,顧寧要回來了,顧寧要回來了!”
“我們可怎么辦啊?”
她這簡直是問出了一家人的心聲。
看著哭泣的閨女,在沉默中爆發的兒子。
丁淑麗的心都要碎了,她上前,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摟著他們,喃喃,“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那個人——
那個人肯定不會讓顧寧回來的。
顧寧他們若是回來了,哪里還有他們娘三的位置啊!
“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丁淑麗一個勁兒的喃喃,接著,她眼睛一亮,抹著淚站了起來。
顧不得穿沙發上擱著的大衣,就那樣穿著一件毛衣,跑了出去。
臨走,留下一句話,“等著,媽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安嬌坐在原地,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哥,我們會不會像二房一樣,被趕出去啊!”
這會的安嬌,臉上絲毫不減之前的跋扈,有的只是慌亂和害怕。
安明志躬身,默默地撿起地上的搪瓷缸,扶著安嬌,讓她坐在沙發上。
這才深吸一口氣,看著安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嬌嬌,這是我們的家。”
這話,總算是讓安嬌冰涼的手,有了幾分暖意,“對對對,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家,誰都搶不走!”
她一個勁兒的喃喃,安明志看的心酸。
心酸地同時,他又在想,顧寧他們為什么要回來呢?為什么呢?
既然離開了,那就離開一輩子好了。
他明知道自己這個念頭不對,但是卻抑制不住的去想。
安明志想,他可能進入魔怔了。
也可能,真的如同好友許紅衛說的那樣。
他身上歸根到底,流的到底是卑賤的血脈。
所以,連帶著想法和做事風格都如此骯臟。
只是——
母親先前的話,又能信幾成呢?
丁淑麗就避開孩子,出了門,第一件事,就是撥通了一個,她很久沒有撥通的電話。
電話嘟嘟嘟響了三聲以后。
一陣低沉的男人聲音,對方一開口就是指責,“不是說了,不聯系嗎?”
這話一說,丁淑麗就由衷的委屈起來,“出事了,要不是出事了,誰給你這個冤家打電話!”
對方沉默了一瞬間,半晌,才粗著嗓音開口,“什么事?”
“顧寧、顧寧要回來了!”
“老爺子要舉辦盛大的認親宴,就為了顧寧那個小賤人回歸!”
電話那頭的呼吸,頓時沉重了幾分。
“老不死的,真是一個勁兒的作妖!”
男人的聲音多了幾分憤怒,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怎么這么突然?你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說一遍!”
丁淑麗抽抽搭搭地敘述了一遍。
當然,她添油加醋了幾分,“明志那么乖巧的孩子,那會都氣的紅了眼,恨不得去殺人!”
“還有嬌嬌,向來被家人寵著長大,竟然還被老爺子扇了一耳光!”
“你回來吧,你在不回來,我們娘幾個被掃地出門了,安家真的就沒了!”
這話,讓電話那頭的男人,手里捏著的話筒,跟著一緊。
先是憤怒上頭,接著手里的煙灰,燒到了手指,刺痛讓他有一瞬間的清醒、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那你別太久了!”丁淑麗無聲的上眼藥,逼迫,“下周認親宴就要開始了。”
回答她的則是,嘟嘟嘟的掛斷音量。
丁淑麗踹了一腳共用電話小賣部,氣呼呼扭頭離開。
心里卻在琢磨。
他到底答應了沒有?
肯定會答應吧?
畢竟,他們娘三要是被趕出了安家,他才叫徹底完蛋了。
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
永安巷,顧家。
“什么?舉辦認親宴?”
顧建設手里端著粗瓷碗面條,差點沒掉在地上,摔落下去。
他猛地從屋檐下站了起來,手里的粗瓷碗跟著一晃,碗里面的面湯跟著濺出來。
他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
顧寧也知道,這個消息沖擊力度有些大。
注意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目瞪口呆的樣子。
顧寧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是呀!”
她細細的把事情的經過,全部都說了一遍。
最后總結一句話,“這場認親宴,對咱們百利無一害。”
怕家里人聽不懂。
顧寧偏頭看向隔壁安安靜靜的院子,輕輕地說道,“當然,最重要是,引蛇出洞。”
這話。
讓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顧建設早都知道,要和安老爺子認親的,因為有了這門親戚,對孩子們的將來,才是最好的發展。
但是,真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顧建設反而猶豫了。
他陷入沉思,劉淑珍默默地收拾碗筷,在她看來,丈夫就是她的天,女兒就是她的頂梁柱。
他們兩人的意見,她從來不會反駁。
一直扒拉著火盆烤紅薯的陽陽,從里面扒拉出來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的烤紅薯,遞給顧寧后。
這才朝著顧建設天真地問道,“爸爸,那回到安家,我是不是可以用綠綠的,可以放著冰棍的,大盒子了呀?”
“大盒子?”
顧建設還沒回過神。
而接著弟弟給烤紅薯的顧寧,輕而易舉的剝了紅薯皮,紅薯香甜,讓她狠狠地嗅一口。
這才補充道,“電冰箱!”
陽陽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就是這,我班上同學笑話我,家里窮,用不起電冰箱。”
他是從鄉下轉來的學生。
哪怕是家里已經在安州市定居,但是方言,以及以前學校的習慣,讓他還是改不過來。
城里的孩子排外。
陽陽就成了那個鄉下的小土鱉。
這話,一下子讓顧建設怔住了,他蹲在地上,狠狠地摸了一把臉,“認!怎么不認!”
憑什么,林翠英的孩子,就可以在安家享受。
他的孩子,就該在學校被人欺負,被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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