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陽沒說話，只是挑了挑他那漆黑的眉毛。
在知縣的帶領下，山坡已經恢復如初，青山村也恢復了往日的繁盛。
只是沒了男人那兩戶人家過得不是很好，孤兒寡母的，不管是是種地還是織布，都舉步維艱。
唐綰綰偶爾會給她們送些吃的，同為女人，她比較理解。
畢竟在大家眼中，她也是孤兒寡母的帶著孩子。
顧靖川沒有走太遠，而是在村子西邊的空房子住下了，那房子本來是村子里原來就在的老房子，年久失修，也就沒人住了。
唐綰綰也不搭理他，只是自己帶著兩個孩子，早上做好飯，給兩個孩子留了臨摹字帖十張的作業，她就出門了。
顧靖川開荒一半的地，她要繼續下去。
干了沒一會兒，唐綰綰就覺得手有些疼，這揮鐵鍬真不如揮刀來得輕松。
本來春天的陽光是溫暖的，而在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活計中，那陽光仿佛成了烈日。
讓她的后背被汗水浸得黏膩膩的。
這個時候，唐綰綰才想起，顧靖川日日在做這樣的活，他從沒有說過一句累，哪怕汗水打濕了衣服，他也不肯讓唐綰綰動一下手，而且每天回家的時候，還會對她一臉溫柔的笑容。
仔細想想，這個男人其實挺好的。
雖然一個住在村東，一個住在村西，但兩個人已經許久不見面了。
唐綰綰覺得自己肯定是太久沒見他了，才會覺得他好的，他又固執，又狡猾，又聰慧，又包容，對她總是那么無微不至。
她猛的搖搖頭，自己滿腦子幾乎全是他的好，兩個人本來就不是一路人，現在是最好的結果。
突然，一碗水遞到了她面前。
唐綰綰抬起頭，就看到張震一臉笑容的看著她，“都晌午了，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地里還有人，沒想到是你。”
“你這是要回家了？”唐綰綰一邊說，一邊接過了水碗，喝了一口。
“回家吃點飯，不然哪有力氣干一天。”張震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壓低了聲音，“聽說了么，北夷那邊管咱們朝廷要人，皇上打了個馬虎眼，直接糊弄過去了。”
唐綰綰眉頭微挑，“皇上得了這么大個便宜，裝作不知道最合情合理。”
“北夷吃了個啞巴虧，只能就此作罷，不過，清南縣的知縣連升三級，直接去帝都做官了。”張震似乎不太高興，“你的功勞，都被他給攬了。”
對于這件事情，唐綰綰還是很愿意低調的，她只想安安靜靜的賺錢過日子，并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能力，“這也不怪他。難道要他說那些北夷軍隊被一個女人滅了？誰會信，這樣最好了，不影響我發財。”
說完，唐綰綰又開始埋頭苦干。
“你啊。”張震搖搖頭，他總是拿她一點辦法沒有。
看她干活，張震也跟著干了起來，“我也幫你一會兒。”
“多干一會兒，這么大的個頭。”唐綰綰跟他說笑，張震也笑了起來。
顧靖川站在樹后，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水葫蘆，直接扔了，這么多天，唐綰綰都沒有一句道歉，現在更是跟張震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十分不好受。
也是，他們兩個人性格很像，又一同出生入死，不管是共同話題還是別的，都能聊到一塊去。
顧靖川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但是讓他放手，他也做不到。
雋秀的臉上，原本哀傷的眸子此時如墨般散開，如同深邃的泥潭。
又干了一會兒，唐綰綰才回家。
一進家門，她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然后就看到顧靖川端著飯菜出來，“回來了，趕緊吃飯吧。”說完，他轉身就進了屋。
唐綰綰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但心里也莫名的有幾分高興，想著一會兒要跟他怎么解釋一番。
飯桌上，兩個孩子早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四碗面條，兩個素菜，都是顧靖川最拿手了，顧明陽開心是因為顧靖川回來了，他覺得爹娘二人肯定是和好如初了。
顧明月到底年齡小，只覺得顧靖川又能陪她玩了。
“多吃點吧，這恐怕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頓了。”顧靖川淡淡的說道，眼中還有一抹散不開的哀傷。
唐綰綰有些不解，“為什么是最后一頓？”
“說實在的，雖然跟爹娘在一個村子里，但是我早與他們斷絕關系了，之所以留在這里，是因為這里有個家，如今，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顧靖川看向唐綰綰。
唐綰綰正在給孩子們夾菜，聽到這話，立刻放下了筷子，“所以呢，和離還是休妻？”她目光炯炯，坦蕩得似乎不管他說出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顧靖川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為了你日后能在村子里找人過日子，我會寫一份和離書。”
“好。”唐綰綰臉上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
雖然她一直有心里準備，覺得自己不可能跟顧靖川走到最后，畢竟他們二人是沒有感情的，都是各取所需。
可是在達到目的之后，就這么分開，她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我的腿好了，所以打算去城里的書院讀書，然后繼續考，怎么也要做天子門生。”顧靖川揚了揚頭。
唐綰綰點點頭，“好，希望你出人頭地。”
“這段日子，謝謝你照顧我，也謝謝你照顧我的兩個孩子。”他特地加重了“我的”這兩個字。
“你的？”唐綰綰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啊，當初我娶你不就是為了讓你照顧好兩個孩子么？”顧靖川理所當然，“如今我要帶著孩子去城里了，也省得你再照顧了，再者，我們和離，你也沒有理由要照顧他們了。”
顧靖川說得輕松，甚至還給唐綰綰夾菜，“多吃點，我手藝沒你好，但也是一片心意。”
唐綰綰將菜放進嘴里，卻有點食不知味，似乎有什么堵在了嗓子眼，讓她很艱難的咽不下去一口菜。
顧明陽放下筷子，“爹，你是要拋棄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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