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欒月想起剛剛的屈辱,死死咬著唇。
從再次遇到,她的噩夢就開始了。
當初他把她困在北城的別墅后,連著過了半個月的夢魘般生活,終于有一日,她趁他不備逃離。
這一逃,就逃了五年。
那時候明家正處多事之秋,自身都風雨飄搖,她為了不給明家招禍,也不再給上官家招禍,明欒月只身躲在僻靜的漁灣,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后來,她發現了溫晉堯手下的蹤跡,慌亂之下,她囑托漁灣善良的鄰居,把那個孩子送給了值得托付的人。
她不出意外被溫晉堯重新抓回去,這之后,她就被溫晉堯帶出國,來到了偏遠的北境島,一個沒有法制的原始部落。
他帶她來這里,只是為了更好的囚禁她,再斷絕她和華國的所有聯系。
當初,她極力反抗想離開,不管多苦多難,都沒有放棄逃離的念頭。
但最終因為女兒離世的消息,讓她世界坍塌,外界都說她是意外從陽臺墜下去,但沒人知道,她是萬念俱滅,心如死灰才從陽臺跳了下去。
這一昏迷,就是五年。
等再醒來,發現即使這么對年過去,這個男人也一點沒變。
偏執,嗜血,瘋狂。
只要能留住她,殺多少人都無所謂。
她知道自己這個片段失憶的戲碼,根本演不了多久。
溫晉堯這么精明又多疑的一個人,很快就會發現。
所以,當她醒來后就決定了,當初女兒離世的事,她沒有親眼見到,不應該放棄,她一定要回去看一看。
從上一次溫晉堯打電話提到了明溪后,明欒月就開始懷疑,她女兒也許還活著。
直至今天,她終于能確定,她的女兒確實還活著。
溫晉堯為了試探她到底是不是真失憶,給她看視頻,卻不知燃起了她的斗志。
她必須利用好這為數不多的時間,來爭取和女兒取得聯系。
既然五年前跳樓都沒能讓她死掉,說明她明欒月命不該絕!
現在受的屈辱和比起跟孩子們團聚,又算得了什么......
客廳里。
陳雨剛從地下室上來,就被攔住。
男人換了件襯衫,黑色的,襯得眉下那雙冷冽的雙眸,寡淡薄情極了。
論起來,溫晉堯的樣貌是屬于那種,越成熟越有氣質和味道的長相。
他這種長相二十幾歲就顯得太稚嫩,還不如現在更受女人歡迎。
四十幾歲加上保養鍛煉得宜,看起來像是三十出頭,直接把魅力兩字,散發得淋漓盡致。
即便知道他行事狠毒無情,北境島還是有不少女人不要命的喜歡他。
陳雨卻從未生過這等心思,因為做了溫家的私人醫生后,看了太多血肉模糊的腌臜事,以至于她現在看到溫晉堯兩腿就開始打顫。
對于這個男人,除了懼怕,只剩下懼怕。
“溫家主,您有什么事?”陳雨問得很小心。
男人瞅了眼女人捏得很緊的手指,漫不經心道:“陳醫生很怕我?”
“我......”
陳雨本想也學著別人說一些‘家主你英姿卓越,才貌過人,心生敬意’之類云云的恭維話。
但話到嘴邊卻一個都說不出來,一緊張就說了一個字,“怕。”
簡單的字眼,卻讓男人神情愉悅起來。
怕他,才不敢背叛他,背著他做一些小動作。
溫晉堯薄唇輕抿了抿,“我又不是三頭六臂,陳醫生不必怕我。”
陳雨點點頭,但神色依舊沒有放松。
男人漫不經心道:“你們剛剛在屋里聊了什么?”
陳雨聲音低低開口,“報告溫家主,沒說什么。”
“沒說什么?”
溫晉堯嘴角溢出一聲極淡極冷的笑,“你意思是說,你們兩人在屋里足足一個小時,全程都沒有溝通過?”
溫晉堯這聲笑真不如不笑。
直接把陳雨嚇得腿一哆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對不起,溫家主。”
溫晉堯一臉散漫的表情,蹺著的腿放下,注視著她道:“說說,對不起我什么?”
“我......我,”陳雨糾結了一秒,一股腦說出來,“我不該答應幫夫人買藥。”
“買的什么藥?”
陳雨把一張可溶紙遞過去,上面的字跡清清楚楚就是明欒月的字跡。
陳雨頭在地上磕得梆梆作響,“對不起,家主,我不該貪夫人的錢財,她答應給我五萬歐元,我才鬼迷心竅要幫她買藥的。”
男人看完那張紙,臉上沒什么表情,“五萬歐元,她倒也大方。”
“對不起家主,都是我的錯,我不敢了,您饒了我......”
“幫她買。”男人聲線冷淡,不耐煩地打斷。
“......什么?”
溫晉堯唇角微翹,把那張可溶紙又甩到陳雨面前,“我說,給她買。”
陳雨怔住了,盯著男人,在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后,依舊不敢去撿地上那張紙。
這懦弱的模樣,得了溫晉堯幾分滿意。
他聲音低沉道:“沒事,陳醫生放心去做,只是要勞煩你,以后夫人跟你說什么,都要跟我知會一聲就行。”
“好、好。”陳雨確定家主不是在開玩笑,慌忙答應。
“還有——”
男人收斂臉上情緒,低聲道:“她下面......大概多久能好?”
“......”
陳雨想到夫人被折磨得青紫的身體,心底不自覺有些心疼,斟酌道:“按常理來說,需靜養一個月,方可復原。”
“太久。”男人淡漠道,“五天必須治好。”
陳雨:“......”
男人臉上線條每一根都很疏冷,陳雨知道他絕不是在開玩笑。
被這樣的男人愛上,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她低斂眉眼,輕聲道:“家主,我一定盡全力。”
溫晉堯似是在笑,唇角卻慣常下沉,陰晴不辨的樣子。
“我相信陳醫生的能力。”
聲音聽似溫柔,卻讓人覺得無形的壓迫。
陳雨知道完不成,后果肯定很嚴重。
男人背部舒展靠在沙發上,聲音低沉道:“陳醫生既然這么輕易能被五萬歐元誘惑,說明對現在的時薪不滿意,那這樣,我給你薪資加五萬歐元,你把夫人照顧得周到些就行了。”
“不用不用......”
陳雨哪敢要錢,不停拒絕,卻被男人斬釘截鐵打斷。
“陳醫生,溫某耐心有限,我說的話,你最好不要反駁。”
一句話就把陳雨堵得瑟瑟發抖,她把紙張撿起來,哆哆嗦嗦道:“謝謝家主。”
等陳雨出了那扇門后,溫晉堯雅致的臉沉了下來。
他說的生孩子是一句玩笑話,即便明欒月真的懷了,他也不會叫她生。
年齡大的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門關,他冒不起這個險,寧愿不要。
但沒想到欒月記在了心上,不忘囑托陳醫生給她買避子藥,她倒是對自己身體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懷上孕么?
不過......
溫晉堯想到她記憶錯亂了,或許她真的覺得自己十八歲,可以懷孕也說不定。
他低斂著眉眼,回到房間里,明欒月正伏著身子休息。
男人的大掌撫過她的背,激起一陣細小的雞皮疙瘩,明欒月忍耐著沒有甩開他。
“怎么,不睡會?”溫晉堯問。
“我睡不著......”
明欒月吞吞吐吐地低聲道:“晉堯,你能給我點錢嗎?”
這口吻讓溫晉堯不禁失笑。
曾幾何時,能想到驕傲的明大小姐會開口要他的錢,簡直是罕事。
不過,這倒是側面佐證了陳雨的話,她想要錢去賄賂人。
溫晉堯收緊的心房,漸漸松懈。
明欒月見他笑卻不語,瞬間惱了,哼了聲,“不給就算。”
“沒說不給。”男人聲音低低的,發自內心的愉悅。
他手臂撐著女人身側,微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落下輕柔的一吻,聲音低啞道:“欒月,你要星星要月亮,我都會摘給你,只要你別離開我。”
明欒月像是習慣了,對他的親吻竟然表現得不在意,瞪著一雙水波瀲滟的美眸,直白道:“我要錢。”
“給你。”男人咬住她的唇,淺嘗深入后,微喘道:“我的就是你的。”
明欒月看著男人眼底的慾戀深重,不由得瑟縮一下,很害怕的樣子,“你別......還很疼......”
她漲紅的臉,很難以啟齒。
“忍著呢。”
溫晉堯愛一個人的時候,是能剖出十二分真心。
但當恨大于愛時,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能做出誅殺人心的舉動。
總的來說,愛他和被他愛,都很危險。
就像此刻,他對于明欒月的狀態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怎么愛都不夠,都想更愛。
“別怕,你現在身子沒好,好好休息,我下次一定不這么粗魯,上次......”
他認認真真解釋,“真的壓得太久了,有點收不住。”
......
回到家后,陳雨拿出另一張可溶紙,把上面中藥的名字反復觀看,記得清清楚楚。
——當歸。
哪里是什么避子藥,就是一味中藥。
不得不說,夫人非常聰明,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成功躲過了溫家主的逼問。
陳雨對于全家能夠離開的事,又多了些信心。
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一家子平平安安離開。
對于一家人來說,少哪一個都是不完整的。
她把紙丟在水里,心底的信念變得更加堅定。
......
明溪上班的時候,助理來匯報,“溫小姐那邊又說暫時不需要禮服了。”
明溪皺了皺眉,對于溫穎的反復無常有些無語。
“那你跟她落實清楚,如果是半個月后的大婚,現在再不確定就趕不上了,別到時候覺得我們辦事效率不行。”
“好,我去溝通一下。”
“還有,如果確定不要,定金全額不退也講清楚。”
設計師貴在設計,多次協商不要的話,按行業規則是要追加賠償的。
但明溪沒精力去跟她繞這些,那些定金就當作賠償了。
很快助理過來回復,“確定不要了,溫小姐說,她老公已經在一個月前,就幫她定了V家的璀璨人生同系列的敬酒服。她不知道才會造成誤會,所以讓我們這邊直接取消。”
璀璨人生是V家高級定制的奢侈成衣,一件禮服造價千萬億萬的都有。
不過高定成衣都要提前定制,沒想到傅司宴心還挺細,竟然會偷偷幫女人定禮服。
“好,就這樣吧。”明溪表情不痛不癢。
她已經頹廢了好一段時間了,日子總是要過的,她不能一直這么愁眉苦臉下去。
所以她強迫自己正常工作,正常人際交往,而不是把自己封鎖起來,困居一隅。
現在關系到她們的事,雖說沒有完全拔除,但心底產生的波動越來越小,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將這刺,徹底清除出身體。
等到下班的時候,裴行之過來接她。
兩人約好去城中城吃西餐。
明溪是感謝裴行之為自己的事出力,裴行之則是想安撫她的心情。
等兩人到達城中城的時候,裴行之把車鑰匙扔給泊車的門童,親自給明溪開車門。
明溪腳剛踏下,就看到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她們的正后方。
熟悉的京AXXX,讓她眼皮一跳,真是不想見到什么就來什么。
車門被保鏢拉開,西裝筆挺的男人在保鏢的簇擁下出來。
裴行之一抬頭看見男人,神色一怔。
然后,低沉問她:“明溪,要換個地方嗎?”
明溪這會的視線,正好跟這個男人撞到了一起。
巨大的門廊下,燈影灼灼,男人那張俊挺的臉,每一根線條都染著冷漠。
她忽然感到心底巨大的裂痛。
原來波動小,只是因為沒有見到,當真正見到這個男人時,她連最基本的平靜都無法做到。
但,她有什么錯呢?
關系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是這個男人一手推進。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沒有不接受的資格,什么都是他說了算。
那她又為什么要像個施害者一樣,躲著呢?
她收回視線,按照西餐禮儀挽著裴行之的手臂,緩緩抬腳說:“不用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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