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這晚。秦暗回到龍躍花苑。高大身影游走在家中每個房間，打掃衛生，收拾行囊。忙忙碌碌三小時。他的私人物品藏入行李箱中，只剩季晴的東西擺布在家中每一個角落。現在。他是真沒有身份，繼續賴在這里，與她同居。領證，既是給她自由，也是驅逐他自己。站在季晴房里。空氣中，都是季晴身上香甜好聞的味道。他閉上眼，深吸入喉，最后一次感受這令人上癮的氣息。總信誓旦旦表示，他一定會把她追回來。可離了婚，脫離證件束縛。秦暗心底，沒有幾分把握。往日的倨傲自信，現已蕩然無存。那只被他養壞的兔子，他無法掌控。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指縫溜走。秦暗點燃一支煙，窗戶推開半邊。夜風席席而入，吹散他唇間傾吐的濃煙。煙霧繚繞，掩住那張五官立體的臉，眼底憂郁，若隱若現。兩年生活，沉淀下的回憶。一點一滴，從不知名的角落翻涌而出。季晴嫁給他時才20歲，剛到國家法定結婚年紀。那時的她青澀懵懂，稚氣未脫。秦暗想起，新婚那晚。她洗完澡，肌膚白里透紅，敲開書房的門，生澀問他：‘請問，今天晚上，我們怎么睡？’真后悔。當時沒直接睡了她，坐實夫妻關系。反而還給她簽了一份，五年后離婚的形婚協議。她乖巧怯懦，沒有一句怨語，簽下文件，住進次臥。再后來。他出國找季雨，回國就高燒不退，在床上躺了十天十夜。他生病幾天，她請假幾天。白天守在他房間，夜晚睡在他床邊，一天三頓藥，頓頓不落。睜眼閉眼，都是季晴。每一個夜晚。他咳到撕心裂肺時，她哭得更撕心裂肺。病到迷迷糊糊間，她那只柔軟細膩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拼命抓住在生命盡頭搖曳的他。她哭著求他活下來，求他別死，生怕他死在床榻。寸步不離，悉心照顧。平生，秦暗沒被人這般細致地照顧過，連他的母親都未曾如此。十天十夜，季晴為他痛哭，為他擔憂，為他悲，為他喜。許多瞬間。都給秦暗一種‘她深愛他’的錯覺。她善良單純，乖巧懂事，溫柔從骨子里散發，是一只公然無害的小白兔。再后來。接受有她的生活后，他也潛移默化中，一點一點改變。他變得愛炫耀，愛談起她，談婚后生活。無關風月情愛，只生活瑣碎，就夠他得意宣揚。身邊兄弟都見過她，都對她贊不絕口。她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小嬌妻。陸誠三番兩次跟他預定，五年形婚協議結束，把季晴讓出來，賊心不死！可他怎么舍得，把這么乖的兔子，歸還人海？一根煙抽盡。思緒從兩年婚姻走出，漸漸回籠。望著空寂隆冬的房間。悔意像一條帶刺的長鞭，狠狠鞭撻他的身，抽打他的心！是他親手捏碎了季晴對婚姻的幻想，讓那只對他一心一意的兔子，心灰意冷，只想逃離。從形婚協議，到離婚協議。她兩次做好成為他太太的準備，有兩個她默許給他身體的夜晚，都被他無情拒絕。她已經將太太義務盡到極致，完美到無可挑剔。這段婚姻，這兩年，她沒有一分錯。他們離婚。她的親朋好友，恭喜她解脫。而他的朋友家人，只勸他看開。由此可見，爛的是他！鬼使神差，點開她的微信。想給她發條【對不起】。可從來不會低頭道歉的秦暗，即使知道自己有錯，也始終打不出這三個字。思緒千轉百回。最終，秦暗只發出一條：【睡了沒？】長指夾煙，遞到唇邊。他盯著對話框，深吸一口，緩緩吐出。1分鐘，3分鐘，10分鐘，乃至30分鐘……她沒回。他就靜靜盯著手機，吞云吐霧，視線不曾離開。【明天想吃什么？】【想吃夜宵么？】【已經睡了？】【我現在，在想你。】秦暗繼續打字，但打完就刪，刪完又打，卻一條都發不出去。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卻匯聚不出一句話。他忽然怯懦。那兩本離婚證，悄無聲息地帶走勇氣。……醫院。季晴看到微信通話框里，秦暗的名字旁，一直有【正在輸入中】的字樣。新的消息，始終沒有抵達她這里。而那條【睡了沒】的消息，她也沒有回復。盯著手機。她的眼神冷清漠然，沒有一絲溫度，也不含一絲希冀。可是。怎么還是等到【輸入中】那行字消失，才舍得關掉微信？登出微信，她在小號空間里，留下記錄。【離婚，結束。】簡單四個字，宣告夫妻關系落幕。心，并不清明。依然混沌渾濁，像一鍋煮到稀爛的粥。證領了，人單身了。卻沒有真真正正擺脫秦暗，也沒有真正獲得自由。離婚，不像是結束，更像是新的開始。“那個沈清揚挺不錯的。”
阮麗媛已經在她耳旁，聊起下一位男士。“他跟你認識十幾年，知根知底，人又溫柔，情緒又穩定。家里也有錢！”
阮麗媛咬下一大口蘋果，邊咀嚼道：“不過，如果是沈清揚的話，我們家現在的境況，他父母怕是要看不上。他家集團蠻有名的，他又哪哪都好，相親的話，可以挑到更好條件的女人……”阮麗媛越說，眉頭越是皺緊，對秦暗的怨也就更大了。“說來說去，還是要怪秦暗！就怪他當年非要娶你，把你爸氣到中風，直接倒臺！”
“要不然，我們家現在的情況，你要配沈清揚，也是沒問題的！”
突然。手機響了。鈴聲打斷阮麗媛的聲音，也讓一直盯著手機的季晴，身子狠狠顫栗！是秦暗。“誰的電話？”
阮麗媛探過頭去。見到來電人的名字，眉目緊鎖，“怎么又是他，手機給我，我來接！”
阮麗媛不由分說，接起電話，聲音尖銳刻薄，“秦總，大半夜來電有何貴干？”
電話那頭。秦暗握住手機的掌心緊了緊，“媽，晴晴睡了沒？”
“你說呢？”
阮麗媛瞥向黑眸清亮，緊緊關注她的季晴。“現在都十點半了，她是病人，肯定睡了啊。”
阮麗媛面不改色，謊稱季晴已睡。“媽，明天，讓我去醫院，照顧晴晴。您歇歇吧！”
秦暗道。阮麗媛怔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她直接被氣笑，“你沒糊涂吧？你和晴晴已經離婚了啊，搞清楚你的位置啊！”
“媽，給我一天就好。”
秦暗放下身段，幾近祈求的低聲道：“我欠她太多，只是想彌補。離婚證已經領了，不會因為一天有變數，您大可以放心！”
阮麗媛正想狠聲拒絕，秦暗又補上一句話，“我已經把季雨送出國了，她不會再回來！請讓我，彌補晴晴。只一天，您讓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