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擲地有聲，懟得楊律師無話可說，卻還是惹得無數人竊竊私語。
在如今這個社會，心理疾病就像是一個沒有人愿意提起的暗疾。仿佛一旦得了這個病，就會精神失常，隨時都有可能發作一樣。
厲云騰跌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雖然強撐著，可身體還是不受控地發抖。
丁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大聲問道：“還有什么要問的？我們醫院的醫生每一個都經得起你們提問！既然各位媒體朋友都在場，我希望對于這件事情你們能夠客觀、詳盡地報道。要是有任何一出不符合事實，我們醫院一定會追究到底！”
楊律師和李志剛的家屬對視了一眼，眼神古怪，只能縮著腦袋不說話了。
丁主任“哼”了一聲，招呼了幾個醫生，一起扶著厲云騰走了出去。
他們來到了旁邊的一間小會議室，幾個師兄弟都圍著厲云騰給他打氣。
“厲醫生，我們都相信你，千萬別理那幫人。”
“我看那群人都不是善茬，這次沒撈到好處，指不定還會干出什么事情來。厲醫生，你可得當心啊。”
丁主任的臉色依舊凝重：“他們怎么會知道那么多？連你看過心理醫生這種事都被挖了出來，你是不是得罪誰了？”
“是啊，我覺得與其說他們是為了訛錢，倒不如說是沖著你來了。這一個坑接一個的，分明就等著你往里跳呢。”陸師兄的看法跟丁主任一樣，這就是一個設好的局。
不管大家怎么說，厲云騰的腦袋就像是當機了一樣，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
今天的聽證會根本就是要毀了他，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個炸彈在他耳邊炸響。無論如何，他如今除了辭職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了。
他回過神后，摸了摸自己的胸牌，把它摘了下來。原本他今天穿便裝是不需要戴胸牌的，可是臨出門前還是改變了主意。總覺得戴上它，心里就多了一份底氣。
現在是時候該交出去了。
丁主任按住了他的手：“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本來就是要辭職的，現在這件事既然已經解決了，那我也該走了。”
“什么解決？平白無故讓人潑臟水，至少得讓那群人跟我們醫院，跟你道歉，那才算解決。你這個時候離開，別人還指不定會怎么說呢。”
“算了吧，老師。只要我離開了，他們就沒有理由再鬧下去了。你教過我們，不管出了什么事，還是要以病人為重，以大局為重。”
厲云騰看了一眼圍著自己的同事，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哀傷。于是安慰道：“別這樣，我只是辭職而已。你們要是想見我了，就給我打電話，我請你們吃飯。”
說完，他轉頭看向了丁主任：“老師，我走了。以后……”
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出口，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么。離開了醫院，他們之間哪還有以后。他恐怕連見都不敢見丁主任了，因為他悉心栽培了自己，到頭來還是辜負了。
丁主任背過身，什么也沒說，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接著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厲云騰忍著心頭的酸楚，穿過人群，來到走廊上，很多平時都跟他關系不錯的醫生和護士都停下來打招呼，順便安慰了幾句。
他都一一點頭回應，就像往常下班那樣。剛走到拐角處，就看到盛朵朝他跑了過來。
盛朵在幾米開外站定，慢慢地朝他走了過去：“我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結果怎么樣啊？”
“挺好的，我沒事，放心吧。”
“那就好。”盛朵看他沒有穿著工作服，又問了一句，“你這是已經下班了？”
“對。”
“哦，那你先回去吧。”盛朵看他興致不高，知道他現在的情緒一定很低落，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厲云騰不知該怎么面對她，看也不敢看盛朵的眼睛，低著頭就走了。
走出外科大樓，他回頭看了一眼，積壓在心底的那種苦澀全部都涌了出來。
他在這里奮斗了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現在一切都歸零了。無數個夜晚，他被一通電話從家里叫了出來，拖著疲憊的身軀站在了手術臺上，以后這種體驗再也不會有了。
厲云騰仔仔細細地把這幢大樓看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車。
盛朵目送著厲云騰離開，她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邊想著邊回到了辦公室，掏出手機想給厲云騰發條消息，剛打了幾個字，又全部刪除了。
正當她搖擺不定之際，幾個實習醫生走了進來，端著咖啡討論著早上的聽證會。
“那群人到底什么來頭啊，字字句句都在針對厲醫生，把主任氣得血壓都高了。”
“哎，厲醫生就這么走了，太可惜了。咱們醫院痛失一位鉆石王老五，真是巨大的損失。”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呢。厲醫生被人這么污蔑，還被人家當眾說他有抑郁癥，以后要是再想當醫生啊，可就難了。”
“這有什么，厲醫生本來就是富二代，不當醫生就回去繼承家業唄，還不用受氣。要我說，這還是件好事呢。”
盛朵原本在寫病歷，突然聽到“抑郁癥”三個字，一下子緊張起來：“厲醫生有抑郁癥？你們聽誰說的？”
“就是病人家屬請來的律師，厲醫生自己也承認了。不過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早就好了，那群人純粹就是沒事找事！”
七八年前，那不就是……
盛朵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沖了出去。
幾個實習生面面相覷，盛醫生又是怎么了？
盛朵在食堂截住了陸濤：“師兄，有空嗎？我有話想問你，是關于厲云騰的。”
陸濤似乎明白了什么，回頭吩咐阿姨幫他把菜都打包，提著袋子對盛朵說：“走吧，我們去天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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