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攬云院過時,沈長澤遲疑了一瞬,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近來程錦初似是懂事了,不再吵鬧責問,溫順的過分,反倒讓沈長澤心里沒底。
他悄聲走進屋內,瞧見程錦初在縫制幼兒新衣。
沈長澤心有觸動,溫聲道:“這些事自有繡娘做,你別累壞了眼睛。”
程錦初抬頭,看著他柔和一笑:“可我想為孩子做點什么。”
沈長澤在程錦初旁邊坐下,寬大的手掌輕撫上她的腹部。
“還不到三個月,感受不到。”程錦初的手覆上他的手,溫暖熱烈。
沈長澤反握住,將她攬入懷中道:“辛苦你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帶你出府游玩透氣。”
程錦初靠在他胸膛吃吃的笑:“夫君莫不是傻了,生完孩子得坐月子,不能四處跑。”
“那就等坐完月子再去,總歸得好好彌補你。”沈長澤心生疼惜。
畢竟同床共枕六年之久,又為他生養了子女,情深意厚無法言喻。
“好,夫君可要說話算話。”程錦初環抱住沈長澤的腰,閉上眼感受這一刻的溫情脈脈。
她相信沈長澤是愛她的,只是他的愛不只給她,也分給了別人。
“可累了要休息了”沈長澤撫著她的背問。
程錦初搖頭:“白日睡了太多,不困。”
末了似明白過來,程錦初體貼道:“夫君可是有事要忙”
“嗯,要去書房處理些文書。”
“我陪著夫君吧,給夫君研墨。”
想著研墨也累不著她,沈長澤便同意了,兩人一道去了書房。
他專心看寫公文,她安靜研墨,氣氛融洽寧和。
長夜寂寂,程錦初托腮看沈長澤處理公務,回想起兩人在邊關生死相依的日子,竟有一絲懷念。
可過去終究是過去,人總要向前看。
燭火跳動中時間緩緩流逝,有孕在身的程錦初極易犯困,以手掩唇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會神看文書的沈長澤聽見了,扭頭道:“困了就回去睡吧。”
說著就要喚秋霜送她回去。
情急之下,程錦初伸手捂住沈長澤的嘴,撒嬌道:“我想陪著夫君,等夫君一同安歇。”
唇上傳來的溫潤觸感,以及耳中聽到的綿柔之音,令沈長澤心頭一軟,合上文書道:“走吧,我陪你回去安歇。”
“可夫君不是還沒處理完嗎”
“無礙,不是什么要緊事,明日再看也行。”沈長澤扶著她起身。
程錦初眉歡眼笑,同他回了主屋歇息。
秋霜看在眼里,一顆心落回了肚里。
前幾日兩人大吵一架,沈長澤搬出了主屋,又接連幾日宿在菘藍苑,秋霜還以為程錦初失寵了。
如今看來她的擔心實屬多余,夫人自有手段。
雨滴滴嗒嗒落下時,碧桃前去關窗。
聽到雨聲徐令儀如夢初醒,自言自語道:“侯爺不會來了。”
無所謂,今日她也覺得有些乏累,往后還有的是機會。
想到傍晚沐浴時沈長澤失控與她纏綿,徐令儀勾唇媚笑。
既已抓住了沈長澤的身體,抓住他的心不過早晚的事。
雨噼里啪啦的下了一夜,到次日還未停。
姜舒在廊下聽雨,拿著胡蘿卜喂不白。
因食物充足,短短一個多月,不白長大了幾圈,抱在懷里同一只貓差不多。
尋常的野物都帶有野性,輕易不肯與人親近。但不白對人卻毫無防備,任誰都能捉到。
“又蠢又貪吃,你先前怎么活下來的。”姜舒垂首撫摸不白柔順光滑的皮毛。
純黑的野兔很少見,若落入旁人手里,定要將它剝皮吃肉,拿它的皮毛做物什。
遇到她,算它長命。
沈長澤撐著傘走入廊下,睨著姜舒腿上的不白道:“這兔子倒是個有福的。”
尋常人養寵物,都是養個小貓小狗,亦或是鳥雀,極少有養野兔的。
姜舒淺笑道:“是有福,那日我從昭覺寺禮佛回來,剛巧看見它。”
若她那日沒有去禮佛,沒有同長公主一道,沒有璟王‘積德’。它怕是早已入了輪回。
沈長澤移開目光,并不在意一只兔子。
姜舒放下不白,問:“侯爺今日怎么有空”
沈長澤望著斷斷續續如珠簾般的雨幕,深沉道:“下雨不宜練兵。”
姜舒了然,起身道:“那便趁今日侯爺得空,一同理理適合打理田莊之人吧。”
兩人撐傘上樓,一待便是一上午。
侯府的田莊共分為五處,每處莊子都有一位莊管。只是放任多年,對侯府并不那么忠心。
是以想要打理好田莊,必須重新委派忠心可信之人。
“侯爺覺得這幾人可行”姜舒一一分析。
沈長澤略微斟酌后道:“很好,稍后我就同母親去安排此事。”
姜舒將寫著幾人名字的紙張遞給他。
沈長澤接過折好收入袖中。
姜舒提醒道:“田莊僻遠艱苦,定然無人愿去。侯爺要恩威并施,方可讓他們甘愿前去。”
“夫人可否具體”沈長澤聽的有些茫然。
姜舒道:“馮管事的妻女在廚院做活,可將馮管事之妻王氏提升為廚院采買,他女兒派遣到后院侍候。”
沈長澤不傻,一聽便懂了。
只是他對府中人事安排不熟悉,不知從何下手。
“府中老人都是母親和祖母的人,侯爺不妨去問問母親和祖母的意見。”姜舒給他指路。
沈長澤頷首,覺得姜舒聰明有度,進退合宜,與她相處極其舒適。
“乍然更換莊管,先前的莊管必然不滿,侯爺可想好如何應對”姜舒問。
更換莊管雖是主人的權利,但若處理不當引起怨恨,必會招至不必要的麻煩。
沈長澤攏眉,肅殺道:“服者留下,不服者驅離。”
姜舒搖頭:“不可。”
“莊管雖式微,但盤距多年根基頗深,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須得妥善處置。”
“若強硬處理惹起憤恨,他們必會挾私報復。莊上的人都是他們的,不可能更換徹底。到時新莊管必定寸步難行,侯爺的計劃也難以實行。”
“這般麻煩”沈長澤眉頭緊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姜舒挑眉:“侯爺以為掌家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沈長澤望著她,張口結舌。
他的確是這么認為的,從不覺得掌家理宅能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