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妖雖然長相那啥了一點，心思卻很是單純。問就說，什么都往外說，一點心眼子都沒有。
不過對她的遭遇，林初一深感同情的同時，還有點想笑。
這姑娘的確是一頭野牛精，在山里晃晃悠悠了不知道多少年，突然生了靈智，后來便走上了修行之路。
其實也并沒有什么上千年的修為，掰指頭算了算，大概四五百年吧。
會化形，是因為誤食了一顆淡金色的果實，才變成了人。
山里沒有同修行的獸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周而復始的修煉讓她覺得無聊。
便在幾個月前的一個清晨，心一橫，偷摸下了山玩耍。
下來的時候沒化形，路過山下一處小村子時。
見它性子溫順，被一莊戶人家先一步拉去耕了一天的地。
晚上回去，那戶人家給煮了一鍋紅薯粥。
可讓這只沒開靈智前啃草啃樹皮，開智后滿山啃靈植的妖怪給高興壞了，就沒跑。
結果可想而知。
村里里窮成啥樣了，就那么些人家，誰家什么樣，誰不知道。
那戶人家突然多了頭牛，有人稀奇的同時，一眼就看出來不是家里喂養的，這怕是山上的野牛。
既然不是買的，那就好辦了。
于是，牛妖在村子里耕了半個月的地。
還是最后一天被一家老賴牽去了，沒喂它飯，生氣了才跑的。
接觸了人，也知道人是怎么生活的。
牛妖偷了一套衣服，徹底遠離了那處村子。
四處走，四處瞧，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不同。
可山下不比山里，靈植帶有靈氣，吃一棵能頂好幾天。
在村子里耕地還有人喂，離開村子四處溜達了幾天，找不到吃的給她餓的不行。
又溜達了半日，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先行回山時，正好遇到了在外布施的王員外一家。
王家公子兩年前考上了秀才，本該是件長臉的大喜事，卻突然生了場重病。
為了給王公子治病，王家幾乎什么辦法都試過了。
大夫不知道請了多少，有點本事的都請回來看過。
縣城也去了好多次，但給出的答復都一樣。
這病治不好，吃藥拖著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王員外夫婦可就這么一個兒子，哪里肯放棄。
求神拜佛，四處做善事，這些年攢下的家業都去了一大半。
可王志遠的病情卻一天比一天嚴重，狠的時候幾乎下不來床。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來討玉米粥的耕云。
盡管一頓喝了一大鍋粥，夫妻倆也道她是餓久了能吃而已。
看穿著和個頭，這么個姑娘估計也是家里養不起了。
兩人一合計，這姑娘雖然能吃了點，也有一把力氣。
不如就讓留在府里吧，也當是做善事了。
就是這么個因，耕云便成了王家的丫鬟。
平時雖然能吃，但干活的確是一個頂好幾個。啥活都干，干不好也搶著學。
性格憨憨的，倒也深得府里人喜歡。
轉折是在王志遠的病情突然惡化，嘔了血，陷入昏迷的那天。
大夫進進出出，看過后，皆讓王員外夫婦隨時準備辦喪事。
當時，整個王家的天都好像塌了似的，氣氛壓抑悲傷
然而，在所有人都覺得王志遠這次必死無疑的時候。
僅僅一個晚上，人家竟然又恢復了過來，氣色都好了很多。
王員外夫妻都覺得稀奇，又請大夫來看，大夫竟然說病情穩住了。
這給夫妻倆高興的，以為是這兩年做的善事感動了各路神仙。
殊不知，是耕云用自己的內丹精元救的人。
整天在府里轉來轉去，她知道那個每日晌午過后，就會在窗前讀會兒書的男子。
那些難以理解的詩詞，耕云聽不懂，但就是愛聽，總覺得這么厲害的人不能死。
救人有幾分仰慕，更多是報恩。
員外夫人對她不錯，平日里吃多少都不會責怪她。
直到有一天，她半夜給王志遠渡完精元，被不放心兒子前來查夜的王員外撞見。
一番探問之下，耕云只吞吞吐吐的承認是自己救的人。
但這是她的不傳之秘，不能對外細說。
兒子有救了，誰還問是怎么救的？
夫妻倆感恩戴德，對耕云更像是對待自己親女兒一樣，甚至都動過讓耕云做兒媳婦的念頭。
但王志遠有喜歡的姑娘，拒絕了，這事便不了了之。
但耕云入了心，王志遠的確有才華，長得也不錯，對人溫和有禮。
耕云覺得，若是一直跟他在一起也不錯。
彼時，她的形象雖然比普通女子壯碩了一些，但還算是清秀的。
因為給王志遠渡精元，妖力變弱才會慢慢有這般變化。
府里人不知她的心思，見王志遠身體漸漸好轉。便商量著，去他喜歡的姑娘家提了親。
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也算是沖沖喜。
耕云得知此事后有點不是滋味，趁夜離開，去了王家在鄉下的一個小莊子幫忙打理菜地。
王家知道，但忙著準備親事，一直沒找過她。
直到王志遠病情突然復發，夫妻倆才帶著人急急去了莊子上。
說到這，耕云摸了摸自己的臉。
“就是因為那次救他，我才徹底成了這個樣子。沒想到到頭來，他們卻如此厭棄我。”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長生道士的臉色也變了，來了半天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你對王公子救治多次，施粥之恩早已報完，為何要一意孤行留下來？”
林初一瞥了他一眼，這倒也不算是個見錢眼開的。看來是不知道實情，被忽悠來的。
她又看向王家人，上前幾步，同樣用譏諷語氣道。
“飯恩用命來報，這就有點不要臉了。大善之下藏著顆壞心，難怪布施那么久漫天神佛都看不到。
就算她是妖怪，為你們王家做了那么多，石頭心也該捂熱了吧？還是人家現出原形逼迫你們了？”
耕云搖頭，她一直小心著呢，怎么會犯那種錯。
“我在莊子上給他渡完精元后，消耗太大。就去了菜地里補充力量，可能是我吃的太多了，他們才覺得我不是人。”
林初一好奇，隨口問了一句。
“吃的太多了？吃了多少？”
“一塊地，大概兩畝半吧。”
林初一……
她不說話了，那道長也不說話了，王員外夫婦卻急了。
“這位姑娘，我們不知道你為何而來。但王家的事，外人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林初一聞言，沖長生道長笑了笑。
“這位道長，您覺得呢？”
道長冷哼了一聲，同樣目露不滿。
“既然如此，這事我也就不摻和了。以后有這種事也不用來尋我，貧道本事淺薄，斷不來這案子。”
他也給了耕云忠告。
“生死由天，你已經做的夠多了。人妖的確不能結合，還是回山里修行去吧。”
耕云深深地看了王志遠一眼，點頭。
“多謝道長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臨走前，林初一問了一句。
“日后有事，哪里可以尋到道長？”
長生道長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留下了一句話。
“五冶山，清云觀。”
五冶山，清云觀？
林初一在心里默默記下了這個地方。
耕云將嫁衣脫了，丟到了地上，
只穿一身里衣，卻沒人敢偷看她，
“既然不想娶，我不勉強，這婚事作罷了。”
“不行，你不能走。”
她話一出口，王家人急了，王志遠身邊的女子也急了。
“你不能走，已經了親。你走了，相公怎么辦？”
而就在這時，林初一突然跟幽靈似的到了她身邊。
匕首一轉，狠狠刺在了她的后心。
只聽得“噗嗤”一聲，那女子的眼睛驀然睜大，緩緩轉過頭去。
見此，林初一將匕首拔了出來。
沖她微微一笑，換了個角度，又插了進去。
噗嗤～
一片寂靜中，就聽的她聲音清冷地道。
“死人，就好好在棺材里待著，別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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