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蕭初然 > 第1425章 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
  夜深人靜,干戈止歇,雖不至于立即見到海晏河清,到底也體驗了片刻歲月靜好,氣氛和心情都不再如傍晚那樣繃緊。

  吟兒醒轉之時,林阡尚未歸來,她不知被誰送回了寒棺,心口又有些輕微的疼。轉過身,卻意外看到個嬌軀軟臥自己身邊,不由得咦了一聲:“落落?”喚了幾聲燕落秋都沒有醒,睡這么沉明顯是虛脫所致,寧可受凍、睡在這里,卻是對吟兒的貼身保護——她不可能允許燕平生有再一次的后院起火。

  “謝謝,落落……”吟兒感動得熱淚盈眶,一邊不再喚她,一邊將她衣裙褪去一些,借著燭火仔細察看,所幸,落落的臉沒有受傷,處理得好的話,這雙腿也不會留什么疤痕,否則,吟兒連百死莫贖的心都有……輕撫這些傷痕,吟兒情之所至,對著她俏臉親了一親,電閃之間,卻被落落那句攻擊性十足的話提醒,愣在那里頃刻就失了神——

  “活著都壓不住我,死了就能壓住嗎?別天真了。”這,是燕落秋作為情敵對她的挑釁!

  同時,遙遠的意識彼岸,還有燕落秋當著自己這“尸體”面撩撥林阡的笑:“我只聽說過,寒棺逗小阡……”

  “哼。我不在的時候,你倆翻天了。”吟兒記憶越來越豐富,驀然被激起強烈戰意,“今日要教你知道,何謂寒棺壓落落!”

  你不是說我壓不住你嗎,看我怎么壓住你!想到就做,吟兒即刻爬到她身上去,輕笑,如此,不就壓住了?!陣陣幽香沁人心脾,感覺她身體溫軟如玉,吟兒忽然又不舍得壓她,“這樣,似乎不妥……”臉紅趴了下去。

  “不對啊!既為刀俎,何不魚肉?”由于想起自己曾赤(和諧)裸被燕落秋看了個夠,本就好色的吟兒,有仇必報趁她熟睡把她也一下看光了,最后體力不支眼皮打架,索性抱著她做起夢來。

  

  后半夜,林阡才終于回到寒棺,那時他只覺得頭暈腦熱,極想要趕緊休息會兒。

  喝酒都沒這么醉過,記憶如同斷了線,和仆散揆交談過什么完全沒有印象,還好那時有柳聞因、白虎、趙西風先后趕到,順利以萬演和高手堂交換回了馮天羽等俘虜;

  起先,金宋雙方的條件并沒有很快談攏,然而就在互不相讓之際,林阡甫一見到那軒轅九燁,突然越過談判席將其撲倒在地暴打一氣,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恨地揚言“見一次打一次”,直接把那位毒蛇大人打得一臉懵……難以置信會有這咄咄怪事,可是林阡自己也隱約記得好像確有其事……無論如何,談判過程中公然毆打對面重要官員一定是做錯了……

  此外,聞因說他那時失去理智大呼小叫一直叫她給他放血,那一副混世魔王大鬧金營的荒唐樣子,驚得仆散揆當眾答應了徐轅先前羅列的所有條件……

  以上,如碎片一樣扎得他全身都疼,疼得火辣,頭皮發麻,總算他被白虎馱回來時,連素來沉穩的柳聞因,都被他折騰得氣急敗壞。

  回到寒棺范疇,溫度一降,他突然記清楚了半夜前這里發生的風云凌亂——生死關頭,千鈞懸于一發,面對著可能萬刃加身的兇險也不肯退讓的兩個人,傾盡全力保護他林阡才教他沒有徹底入魔,所幸他倆是因為自身命好才活下來,否則,南宋這三足鼎立可不是要被他林阡給殺沒了?

  “天驕……”徐轅傷勢極重,就地宿在半山,一直到他探望時才脫離生命危險,剛好睡了一覺醒過來聽他懺悔,“天驕,我覺得自己,實在太可笑了,為了保護天驕,結果害了天驕……”

  “你只需記著初衷,我為你顧著結果。”徐轅面色平和,他不僅這么說,也著實做到了。如果不是因為徐轅臨危的那一推,林阡將會更加荒謬地,由于吟兒醒了一時高興、結果高興地沖動著斬了吟兒……

  林阡完全不懂,明明他沒有入魔,為什么會有入了魔的言行舉止?對了還有一件披風,昨天凌晨他想在寒棺留給吟兒的,不知道為什么卻沒留,傍晚那場激斗他戰力飆高內氣暴漲大殺四方之際,居然還沒忘把這披風扯了下來拋給吟兒。一瞬間多余的這個動作源于他的初衷:既然曾經想給吟兒披上卻沒完成,那么哪怕把她打飛了都要給她披上……

  什么心態?匪夷所思!他自己都氣得想給自己一巴掌。往山上走,想問吟兒怎么樣了,然而偌大一個盟軍,尤其女將,沒人愿意同他講話,個個都是躲之而不及。

  唉,真把我當魔了吧……

  “吟兒……”悔不當初、百感交集的他,一進寒棺就呆住了,見只見,昏暗的燭火下,靜謐的棺材里,吟兒正抱著落落睡得安然,一瞬之間,所有的煩憂都排空,“原來不是夢,你真的活了,活著……”

  淚水止不住,先前他一直用戰斗麻痹自己,以為每時每地吟兒都在側,可是每次要抓住她影子她都飄然而逝,度日如年,年代一久,不知她是第幾次醒、她的醒是真是假?他發現了她就像個泡沫,只要相信她在就會被打破,所以后來再看到她他索性就不去在乎她,祈求著那樣她還能長久存在,如此,那溫暖的目光還能凝結在他背后。

  直到戰斗終于了結,一切歸于平靜,他才相信了上天待他不薄,原來是真的將她還給了他,情不自禁躍入棺內,陪著她一起睡一覺先,管它到底大夢幾千!忽然真就覺得疲累,什么都不想管,一切拋諸腦后,將她翻過身輕輕摟進懷。

  吟兒原還覺得輕松愜意,忽然又聞見那熟悉的煙火氣,縱使在睡夢中都心中一緊,疑幻疑真,既壓抑又快樂,泣不成聲,不知今夕何夕:“糊涂鬼,你怎么才來啊……”

  “對不起,吟兒……哪一次,都來遲了。”他聽出她滿腹委屈、不似醒著,才知這又是一次單方面見面,再掂量起手里這微不足道的分量,心中一慟:“這還怎么養胖?”怕再一次失去她,遂緊抱她不放手。

  

  這一覺恍恍惚惚不知睡了多久,筋脈通暢,神清氣爽,舒服至極。

  吟兒再次醒來時,推開身上的重物起身,寒棺外的陽光已經射入洞口尺余。

  那重物也被她推醒,一喜直接爬坐起:“吟兒……”

  她一愣,轉身發現左邊這重物原是林阡,暌違太久,霎時噙淚,欲撲到他懷中與他互訴離殤,那時右邊有輕物慵懶地轉了個身,她一驚回眸,看到落落將醒未醒,只不過調整了一個睡姿而已,體態修長,曲線玲瓏,絕色容光,名不虛傳的睡意盎然。

  就這么呆呆打量著落落,吟兒原想說的話都忘光了,對林阡的一腔熱愛忽然就化為山西老陳醋,氣得直接罵他:“你……為何要擠進來睡?!”

  “我……”林阡臉上一紅,太困了?忘乎所以?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為了睡吟兒,竟忘記避嫌……

  “不擠,很和睦。”燕落秋本也就是要醒的,被她這話說得睜開眼,惺忪起身,笑意朦朧,“今晚睡就要換個位置了,吟兒。”

  “好啊。”吟兒爽快地答應,全副武裝跟她斗,“你同他換。”

  燕落秋一怔,戰逢對手地一笑:“伶牙俐齒。”

  “彼此彼此。”吟兒望著她時,心情繁復,其實她早就接受了燕落秋和林阡的絕配,甚至在性命垂危之時,她希望燕落秋能答應自己陪林阡共赴征程;也因為玉皇山沒來得及說遺言的緣故,吟兒在心里告誡自己,吃一塹長一智,真話不要說半句、更加不要留心底,所以她現在應該對這個救命恩人服軟才正確,直接告訴落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讓林阡迎娶你過門。然而,為什么一有了氣力就想著要與她斗呢?說到底,還是因為對方不夠矜持、總愛蹬鼻子上臉吧,這落落,真是讓她又愛又恨啊……

  “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燕落秋忘記腿傷,要躍出棺去卻忽然頓住。

  “小心……”吟兒的動作卻出賣了她的內心,燕落秋盡收眼底,慧黠一笑:“罷了,相扶一起去看?”

  吟兒正待點頭,林阡決然搖頭:“不行。”他知道吟兒火毒未清,昨日之所以出棺未死,是因為何業炎給她灌下了此地的所有寒毒,誠然那舉動告訴林阡燕平生本心向善,但這種欲速則不達和當年田若冶對吟兒造成的傷害有什么兩樣?

  驟然見他這樣從木訥變嚴肅,鳳燕二人都是一驚,繼而都臉色蒼白,一個害怕自己出不去,一個覺得自己對不起,林阡一驚回神,清楚后院起火和燕落秋沒關系、何況她為救吟兒豁出性命……他沒有責怪她的權力,更加不想吟兒絕望,于是當機立斷作出讓步:“就在棺外別走遠。吃的東西我去找。”

  

  他是在給鳳燕二人覓食時才知道大夢丸的事的,以訛傳訛之后,聽到他耳中的版本是“主公不可一日無女”……大驚之下險些把早飯潑了自己一身,急急去找慕紅蓮問個究竟,聽他講了才稍微放下心。原來那藥確實會令人醉生夢死,他一下就吃了一瓶以上,那么藥效可能會維持一年,這一年里的任何時間,他都可能不分場合地突然求歡合。

  “還好沒有傳得那么離譜,可是……也靠譜不到哪兒去!”他恨不得把慕紅蓮痛打一頓,“你給我時不能明說?!”

  “說了吃多傷身!說了啊!”慕紅蓮抱頭鼠竄,這時候滾圓滾圓就是個優勢了。

  “我哪知是這樣傷身的!”林阡氣不打一處來,想狠狠收拾紅蓮,奈何業炎不知為何換了個人,斜路扶簫來戰林阡,護夫得很。

  三人追打,沒老沒小,渾似頑童,完全忘機,都不知燕平生是何時來的,此刻正遠遠望著他們仨。

  “宗主……”慕紅蓮趕緊退到一邊,何業炎一愣,神色微冷,別過身去。

  “小何,還生我的氣?老慕,你也不勸勸。”燕平生不卑不亢上前求和。

  “你說呢。”何業炎擺架子。

  “當時我以為秋兒送命,才瘋了失去理智……”燕平生說著大實話,“老慕見你危險,不也瘋了?瘋了的人,做錯事的時候都不是心里真的想。”

  何業炎想起那動情一幕臉上一紅,慕紅蓮連忙點頭,爭取這當家做主機會:“至親至愛遭遇危險,才會忘乎所以、一時失心。”

  “好吧,宗主,我也不是惜命之人,只是不忍真心被誤。”何業炎被丈夫牽著下了這個臺階,卻一不小心走下了婚姻制高點。

  “我確實不該踐踏真心,下不為例,小何。”燕平生勢在必行。

  “自然不該。連忠臣你都想殺盡,誰還會為你奪回黔西?”說白了,何業炎更憎惡的是他當時的破罐子破摔。

  “怎么你們還想奪回黔西?”突然林阡佇立在側冷厲提醒,聲音再低,都像一個霹靂打在他們仨之間。

  “啊……”何業炎自知失語,不知怎么回答,慕紅蓮趕緊把她拉到一邊:“臭婆娘,后來盟主她說了那么多,你難道都沒想通嗎?!”強調“后來”,是告訴林阡,奪回黔西是先前所想,加重“你難道都沒想通”,則是問燕平生,宗主您想通了嗎?

  “鳳簫吟說的話,多半都是有道理的,否則當時我與趙西風也不會握手言和。”燕平生回看林阡,目光犀利,“倒是你,當真像她說的那樣,與我是同道中人嗎?今早醒來時我想不通這一點:為何你學得會那叛逆霸悍的‘風虎龍’,卻學不會我這仁慈的‘天地人’?不過后來我又說服了自己,你是悟性太低了呵呵呵呵。”

  學什么學,你教過我嗎?林阡強忍著吟兒受害的氣,唉,算了,你昨夜之所以瘋癲,也是練武岔氣、受了吟兒睡寒棺的連累,歸根結底,禍首還是我林阡……想到吟兒當時接連說倒了寧不來白虎燕平生萬演,聽來威風,總是四面受敵,又想到她一再被完顏永璉和自己的刀兵所傷,林阡忽然就眼眶濕潤。

  “哎,我話說重了啊。”燕平生看見他傷感不語,趕緊注意語氣,把話說柔,“我知道,你是悟性低,但也很努力。只要你是個仁慈之人,你終有一日會貫通‘天地人’的。”

  “說來我對這‘天地人’,還真是有疑問。”林阡回過神來,收拾心情,不恥下問。

  “問。”燕平生覺得,這小子不敏但好學,一時興起,隨時傳道受業解惑。

  慕紅蓮和何業炎看他倆走遠,松了口氣,伴君如伴虎啊。

  

  “魔神的萬云斗法……”走遠幾步,林阡開口問。

  “叫他老二。”燕平生不愿聽人叫那叛逆魔神。

  “呃……”林阡語塞。

  “叛逆,你選。”不叫老二你就叫他叛逆唄。

  “就沒個具體的名字嗎?”林阡火大,受不了被牽著鼻子走。

  “燕一笑。”半刻,還是燕平生妥協,告訴他。

  “魔神的萬云斗法,與您有兩個不同之處。其中之一便是,他的二十五招,每招只可以與相鄰的相接,萬萬不能間隔著跳躍,譬如第一刀,只能和第二、六、七刀相鄰,可是您的萬云斗法,卻不受困于這不能跳躍的規矩,第一刀可以和除了尾招的任何一刀相接,只要滿足這二十五招以任意搭配打完一個輪回即可……為什么會這樣?”林阡在第一次和謝清發交手時,就蹊蹺過。

  燕平生從聽到“魔神”就氣得不想說話,既然你林阡最后還是要叫他魔神,那你為什么非要我妥協告訴你名字啊?!強迫著我非得由你占據主導!?

  “正因為囿于這規矩,魔神那二十五招演變出來的刀譜,遠遠不及您的厚。”林阡繼續說著當時的感受,燕平生聽到“遠遠不及”這才有點得意,說:“做人寬厚、做事玲瓏,他自然遠遠不及我。”

  “光以仁心仁德,我覺得并不能說通,畢竟謝清發也能打,他仁嗎?只是悟性高吧。”林阡才不給他面子,極力說著自己的見解,“我曾潛心入刀,去看謝清發手里您傳授的萬云斗法,發現了一些刀法的本質。原來在相似意境之下,魔神刀中的每一簇云在撤退時都只有另一簇云醞釀登場,而謝清發刀中的每一簇云在撤退時都有八方欲侵、負勢競上、但像約定般輪番登場。由于那八方的每一簇云都厚積薄發過,故而比魔神的一方撤一方侵自然是更加變幻。看似沒他那么井然,但內在卻毫不松散。”

  “潛心入刀?怎么個入法?”燕平生一副被人看透的樣子,心虛反問,不再故作高深,“你竟看得懂……”

  “為何會如此?不相鄰的這些云如何會相接?強行讓它們碰觸,豈非戾氣更重?如何在第二十五招消解得了?但是您消解了。打得好的話,所有戾氣都一干二凈、蕩然無存……”林阡在第一次冥獄之戰見到燕平生時就想問他了,燕平生雖然被魔神鄙夷說“短于參透意境”,可他手上的萬云斗法,著實高深莫測,分明在魔神的萬云斗法之上。

  “你看著眼前這些云霧,就知道了。”燕平生與他踱步于桃花溪,那時整個棗林的云陣都收斂了一晚,卻還剩下絲絲縷縷籠罩于溪畔。

  “怎么?”林阡駐足,風霜入袖。

  “‘天地人’和‘風虎龍’一樣,即使結合了‘云鬼神’,都無法打破‘不相鄰則不可相接’的規矩。可我偏偏不信邪。”燕平生回憶說,“不過,我在黔西時勤于政務,始終無暇參悟,反倒是到河東來,某日閑情逸致,枕石醒看云洗,方才想到了怎么打破。”林阡蹙眉,魔神年少時好勝求戰,但醉酒坐觀云斗悟出絕世刀法,偏偏是在他年老歇下來的時候。

  一樣是清心寡欲狀態。不同的是,魔神創造刀譜時,愛而不得,傷心欲絕,故而未完成,一本廣陵散;他燕平生想到這妙法時,卻是懷抱美眷,訴著閑愁,自然有大把的時間步步進階。

  “天高將我欺,我有一清溪,任你天再高,也自照溪底。”燕平生說這首詩是天地人和云鬼神的結合。

  林阡再次聆聽,方知這詩實在應景,此刻在他面前的那些云,有靈性,不怕人,行得低,豈止倒映、根本探足在了溪里。某片云蜻蜓點水的一瞬,便有些許記憶被留在了水里,繼而隨著桃花溪水輕靈地流淌開去,很快便與下一片被倒映在、或接觸了這溪水的云交匯、重疊。一片片云霧,現實中不能相鄰,虛空中卻能相接。

  “醒看云洗……”林阡沉吟、感嘆,此刻自己眼前這一切,不正是當年燕平生看見了妙手偶得的?果然,是云被“洗”了啊。據此意境創造出來的刀法,不相鄰的招式強行相接時,既因為有據可依,又因為戾氣被洗過,產生的矛盾相對于魔神也就容易消解。

  “不過世事有得必有失,招式一旦可以跳躍,那么能聯用的就多、刀譜自然就厚;但畢竟被洗過,殺傷力也就減小。”燕平生說,屬于他的萬云斗法,單看任何一招都沒魔神那么精湛,好在總體乘算出來強橫得多。當然,他絕對不會輕易滿足于此,這些年來他對刀譜的修繕就是針對每一招的具體錘煉。

  林阡想,也難怪燕平生總說自己悟性低了,同樣的一首詩,魔門本來的意思是“洗”,林阡只讀到了表面的“照”……

  “然而,這刀法如樹,根基是仁慈,可惜卻長歪了。”林阡指著溪邊的桃樹,繼續有什么說什么地批判,“如果您這些年來堅守初衷、心如明鏡,或許會參悟得完美,然而您復仇心切、半途而廢,居然還由著謝清發來補足,才使得這刀法本末倒置、南轅北轍,現在的‘天地人’,戾氣極重,一日不睡寒棺都會岔氣、吐血。”

  “你你你……你就是來氣我的么?!哪里是疑問,分明是質疑!”燕平生忍著絕對不能岔氣、吐血,給他當論據。

  “我來給您指點指點,‘天地人’應有的樣子。”林阡當即在風虎龍的基礎上、醒看云洗的領悟中抽刀,始料未及地在這里向燕平生求戰。

  “班門弄斧!”燕平生當即也拔刀,強制自己絕對別想謝清發,努力回憶昔年的淡云微抹,總之絕不能被林阡這種悟性低的人藐視。

  “噢,我記錯了,我打的其實還是‘風虎龍’……”林阡打了幾招,不懷好意地笑,“厲害厲害,您的才是真正的‘天地人’。”

  燕平生一怔,沒明白林阡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啊!你這病弱,偷師嗎!?”然而被林阡纏斗哪里收得住?想要保命就非得繼續打,可又被道德綁架了要堅守初衷心如明鏡、被“不能想謝清發”的條條框框限制著、雜念太多愈加打不過林阡……于是刀法就被迫流露給他越來越多……

  

  林阡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偷師,魔門的所謂玄武門之變他只是個外人、無辜;魔神才是燕平生應該找的仇人,無論是報復還是勾銷都該找對仇人,解鈴還須系鈴人,因此,當然有必須開啟也必須結束在這里的一戰:“看看,天地人和風虎龍,刀法多相似,魔神他老來參悟出的,與您心有靈犀,一脈相承,招數相同,限制相同,節奏相同……”二十五刀,二十五刀,一輪輪水火相擊。

  “相同又如何,哪怕他在此跪下,我也絕不會原諒……”燕平生堅決捍衛尊嚴,林阡你心未免太大、得寸進尺啊!

  “奪位之恥,失路之恨,不原諒情有可原,林阡雖有心但絕不強求。不過,您也早就侮辱過他、報過一部分仇——相信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沒什么比自己的妻子在婚禮出逃更恥辱,想來出了那件事他也不會原諒您,到地獄去你們有的是架打。”林阡一邊說一邊痛徹心扉,他現在才發現,燕平生兄弟倆相互所犯,這雙份的罪居然都由他林阡給了林陌……

  “你才去地獄!是的我們互相虧欠,但是他明顯欠我更多,這筆賬,我不可能原諒和勾銷!”燕平生怒不可遏,“如今他地盤歸了你管,不代表往事就可以隨風帶走,他死了我還活著。我知道上天是可憐我,讓我比他多活了這么些年,就是給我機會去將他挫骨揚灰!!”意思是說,他只答應吟兒不對林阡奪權復位而已。

  果然,被林阡試探出他還沒完全放下,變數依然在。即便林阡承諾在黔西魔門給他恢復名聲,他還是要把魔神挖出來鞭尸泄憤。林阡忖度,直接勾銷的路,看來是完全走不了了。

  無妨,換條路不就得了。

  “多活了這么些年,確實是上天在安排,不過我認為,那不是可憐,而是彌補。”當燕平生一直把話題往王位上拖,林阡則一直將話題向刀法上引,“您可知道,他在即將完成這刀法的關鍵一刻猝死,使得這凝結著他心血的刀法殘缺數十年?與對他不同,上天讓您多活了這么多年,正是為了彌補您、給您時間將刀法不斷完善——雖然一直有待精煉,卻至少是完整的。”

  “他還不是遇到你,補足了?”燕平生酸溜溜地說,林阡手中這屬于魔神的“風虎龍”儼然是完整的,此刻正與他鋒芒共舞如龍。

  “若沒我不就銷聲匿跡了?而且即使有我補足,心法速度皆不足夠,根本不及魔神自己契合,故而只能勉強將之流傳。”林阡又往他們的相同點說,邊說邊打,“勉強流傳,才有了今時今日與您這相似意境的碰撞。您看這一方云與八方云,臨時起意與厚積薄發,都是起伏動蕩,最終同歸于寂……”

  “相似又如何?我定要將他挫骨……”他以為林阡還是想代魔神求原諒,心想你林阡果然不善言辭,把話又說回去了。

  “不,我是想說,您二人這么相似、相同,不如就一起結束起伏動蕩,最終同歸于我了吧。”林阡慨然一笑,忽然現學現賣,運力提速,繼“風虎龍”的一個循環二十五招之后,突然承接著給他劈斬出了半生不熟、似是而非的“天地人”來,直接把燕平生給看呆在原地,這不還是你偷師了我嗎,這不還是我指點了你嗎,可為什么,是我燕平生心動啞然了呢……

  “我能補足他,也能精煉你,你比他幸運,可自己流傳。”隨著燕平生的一時語塞,林阡刀中流露的可能性越來越多,“放過那一抔未必還是他的土,與我共譜這無上刀法,實實在在地比他強!”

  刀法刀法刀法,當然三句不離刀法。林阡知道燕平生除了王位之外最看重這刀譜,將之作為復仇寄托的一種,不然為什么在面對岳離的生死關頭都不肯對林阡傾囊相授。

  既然仇恨不可原諒、奪位之路又走不通,與其糾結于不一定解氣的挫骨揚灰,還不如換種堂堂正正的方式復仇——懸崖邊吟兒已經撬動了燕平生的心,現下林阡示出了這致命誘惑,自然是勝券在握的。

  “喂……病弱,還沒打完,你跑什么?!”燕平生當即從后面追上來。

  “忘了送早飯的事……”林阡自己饑腸轆轆,才想起寒棺有人還眼巴巴等著吃。

  

  而那時,鳳燕二人早被軍師喂飽了。

  在寒棺邊轉了幾轉過后,淵聲作為師父來認領四氣和十八反的尸體,林阡不在,盟軍如驚弓之鳥,生怕淵聲入魔血洗,問軍師是否調遣越風來護,剛好越風得空來看天驕就在黑龍山上。

  軍師回答說不必:“淵聲的時代已過去。”

  “淵聲立地成佛,那么……”吟兒嘆了口氣,那么,金宋很難再有合作的時候?那些類似江湖、非敵非友的情誼,看樣子都一去不復返了,以后,就是徹徹底底的水火不容?

  果然淵聲不僅沒有憤怒殺人,反而他看開了還開導眾人,說四氣和十八反是因為妄執才枉送性命,這一切也源于冥獄外的淵聲自己沒講清楚,只顧著自己懺悔就說解散,怎沒想到凝聚他們在身邊行俠仗義?

  見淵聲攬責在身,活脫脫一個林阡,吟兒覺得可怕至極,只盼歷史不要重演。

  活脫脫一個林阡?不,淵聲比林阡善良多了,臨走前居然還跑來吟兒、落秋、輕舟身邊,每個人都察言觀色還留下藥或藥方,這,擺明了是在跟樊井、慕紅蓮、葉闌珊搶生意啊……

  “將傷養好,早些成熟。”浣塵陪同淵聲前來,明顯氣色好轉了些,臨行前特地對吟兒說了一句。

  “啊……”什么意思?嫌我不成熟?吟兒強忍生氣,對浣塵的好感瞬間跑光。

  

  接近午時林阡才帶著早飯來寒棺,燕平生一路緊隨其后求(施)教。

  “武功鼎盛期的魔神,不知和淵聲孰強孰弱……”林阡老遠就望見了淵聲背影,正好在那嬌小身影的左前方,于是沖那里大步流星。

  “勝南。這淵聲,醫術只怕不錯,我看我早日走出寒棺有望……”吟兒見是他來,笑盈盈地舉起藥方,同時燕平生去對寶貝女兒噓長問短。

  吟兒看到燕平生半抱半扶地去幫燕落秋恢復健步如飛,羨慕地一時失了神而忘了和林阡還沒說完話。

  “不用羨慕。你爹他,也是事事以你為先的……”林阡撫她頭頂,低聲安慰,“天下間的父母,多是無私愛著子女。”

  “嗯。我知道。”吟兒回過神來,紅著眼圈,“我記得那晚從火樓下來,他命令高手堂助你給我續氣,才救了我這條性命……”

  “不過,為了維護曹王府,那應當是金宋對峙狀態下合作救人的最后一次。”林阡知道,即使此番談判成功,兩國能得到短暫休戰,金軍和盟軍都將一直處于敵對狀態。豈止合作救人不可能,就連合作殺人都沒目標。

  林阡不說她也知道,不然這一戰怎么會有金軍三番四次與她兵戎相見?可是她知道,父親心底一定還是愛她的,只不過有比她更重要的原則要守護。

  “沒關系,對峙狀態下的最后一次,興許下次合作救我就是金宋和好了呢?”吟兒微笑,反過來勸導他,她希望看到金宋合作,但絕不是合作殺人,下一個淵聲也絕不是林阡……

  一時走神,不知失語,只見到林阡定在原地,面無血色。

  “怎么了?”她一驚,不知他是失魂還是力竭。

  他一把抓緊她的手,力氣大得難以言喻:“還想有下次?金宋和好可以有別的契機,你受傷昏迷不醒,我不想見下一次。事不過三,林念昔,你且記住了。”臉色語氣,皆是兇狠。

  “這倒是,你說得對,我錯啦。”吟兒笑著抬頭,“我也不想再躺著,上個月,多好的季節,錯過了怪可惜的。”

  林阡近距離看她肌膚白里透亮,便連舊年頰上的那道傷痕都有所消隱,心想真是見了鬼了?吃了什么神藥還是睡多了?

  “勝南……”她突然動情,一下投送進他的懷抱,眼神變得很柔還帶點媚,“上個月,秋高氣爽的季節,可我卻全身都熱,不穿衣服時,才最舒服,沒那么熱……”

  莫名其妙,語無倫次,居然不分場合地求歡合?!

  關鍵是他也驟然就把持不住,“那就不穿了……”趁著旁人不曾注意,將她拽去花樹間,“上個月,我原想從玉皇山下來,就還給你一個晉兒……”

  “嗯……你怎么知道,我給那孩子,起名叫晉兒?”她明明悲傷想哭,卻被一股情欲托起。

  “河東有的,自然叫晉……”顛鸞倒鳳,撐霆裂月,完全不受控。

  “大胡子,戳死我了……”鬢亂釵橫,嬌喘連連,卻停不下來。

  飲恨伐千里,惜音抵萬殺,豪氣騁青崖,襲閉月羞花。

  這突如其來的激烈纏綿,從寒棺一隅開始,徑直滾到半山附近,令好不容易找到一絲神智的林阡相信了,那大夢丸的效果是名副其實的禽獸……

  而且他摸得出吟兒的脈,知道吟兒可能也吃了不少,所以這一戰的后果著實嚴重……那也就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倆必須形影不離否則必定給對方戴綠帽。然而就算在一起也得時時刻刻防止出事,因為“不分場合”那不是鬧著玩……

  果然,現在這場合就不對,很快就有兵士眼尖剔出了人:“什么人鬼鬼祟祟!”

  “是我。”他立刻披風將沒穿的吟兒完全罩住,不動聲色鎮靜自若轉過臉來。

  “主公!”那兵士是百步穿楊軍中的,自然認得他,“您何時竟下山來了?越將軍來看天驕,剛說要上去見您呢。”

  “哦,我來找主母的……要越將軍候我片刻。這就到。”他雖和那人說話,卻凝神關注吟兒,雖半暈半醒,卻氣色紅潤。

  “找主母……”那兵士遠走、嘟囔,“為何不從路找?”

  主公有什么必要要跟兵士報備?除非他做賊心虛:“找主母的食物!那個,主母想吃狼肉了……”

  吟兒知道越風找他必有要事,雖然不是緊急軍情,但也不能貽誤正事,所以只能放過他:“嗯,狼肉,好吃極了……”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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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