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怒龍出獄小說 > 第1529章 心有所向,何懼路長
  殘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望著女兒單薄的背影跟隨敵人越來越淡直至消失于鐵甲刀兵之間,完顏永璉縱是有萬般不舍都只能將后面的話強行咽下。晨風之中僵立太久,剛想移一步便搖搖欲倒,驚得眾將紛紛上前相扶,個個都是如昨般忠誠:“王爺!”

  “王爺只是餓了。”張元素診脈后示意眾將無礙,沒多久,便有奴仆匆匆趕來奉上王爺最愛吃、他們也常備的會寧羔羊肉。

  “適當吃一些,葷素要搭配。”張元素嘮叨。

  “不好吃。”王爺就地吃了兩口,便蹙眉要奴仆撤下去。

  陽光越來越強烈,戰事不能再耽擱,顧全大局的完顏永璉終究還是花了最短的時間收拾心情,自認為雜念全部摒除后立即就起身往軍營方向走,已經暌違十余日,不能讓其余將士等太久。

  凌大杰、林陌、軒轅九燁、完顏綱、蒲察秉鉉等人盡皆簇擁著他,目的地雖一致,心情卻是各異。

  不同于完顏永璉是真的舍不得女兒走;凌大杰、軒轅九燁等大部分人全都是純粹地不想宋軍迎回盟主、士氣繼續攀升;至于林陌,這顆冰冷到極致的心實在已說不清楚,他是不肯放盟主還是舍不得妻子?或是兩者都指向了對林阡的復仇?

  值得欣慰的是,這次被林念昔拋棄、傷害、侮辱,林陌并不像昔日那般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終于不再是昔日那個被她的虛偽蒙騙、對她唯命是從、為她赴湯蹈火的傻子了。

  離開地宮范疇,王爺再度駐足回望,令人意外地停了片刻。旁人或還一時發懵,凌大杰卻立即懂了王爺臉上的痛心何故:“王爺息怒,段大哥雖然決定得倉促,但放石堵路時掌握好了分寸,不會破壞當中的楹聯和書畫……王爺如果實在擔心,我這就命人將它們取出來……”

  “戰狼這‘落井下石’的決定,不知禍害了多少人?”完顏永璉答非所問,好像自顧自地長嘆一聲,“我到底是被他逼著,和暮煙、和圣上都疏離了。”

  聞聽圣上二字,凌大杰臉色倏變、呼吸一滯,凌遲之戟當即對準了自己的死穴,轟一聲響,完顏永璉早有預料眼疾手快,全力一掌將他長鉞戟掀翻開去。強弩之末的兩個人都用力過猛,分別倒地皆因內傷而嘴角流血。

  與此同時,拏懶神秀等人正要自刎,被領會王爺意思的軒轅九燁一劍橫掃,將他們的武器無一例外從手中斷去。一眨眼整整一排兵刃叮叮當當掉了一地,聽在耳里清脆,砸到心中沉重。鬧劇結束了,是時候領罰。

  “凌大杰,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完顏永璉一邊由林陌扶起一邊狠狠罵凌大杰,臉上全是抑制到極限的憤怒,“誰準你一次次自作主張,你的命只能我說了算!”適才他提到圣上,既是真的想問罪,也是試探凌大杰——他就猜到凌大杰“背叛”他之后會選擇“自裁”來頂下所有罪名!可是凌大杰,誰準你自裁的,你又想背著我?!

  凌大杰倒地不起,一瞬間淚流滿面,卻是打定了主意要扛下全部責任:“地宮外的事,和深陷其中的王爺完全沒有關系。現下王爺既已順利出來,理當處死我們這些逆臣……”

  神秀等人一同跪地,忠肝義膽:“求王爺處死!”

  “你們是我的戰友、麾下,你們為了我能對宋軍反敗為勝,情急做出這交換林阡與圣上性命的舉動,與我完顏永璉怎可能沒有任何關系?!”完顏永璉豈會拋棄原則、由旁人為他背負不義之名而他坐享其成還心安理得!?

  “王爺免你們不死,還不速速起身?”最該自裁的軒轅九燁,卻始終在旁抱劍微笑,此刻還心安理得地代為下令。

  “可是,王爺和圣上……”旁人都遵命起身,只有凌大杰搖頭拒絕被無罪釋放。他怎會不知,地宮封死之前就是香林山事件,圣上對王爺本就猜忌!若然找不到替罪羔羊,王爺就會再一次變成圣上的眼中釘。

  “一把年紀了骨頭還這么硬……”完顏永璉將他連抓帶扶地撐起來,居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凌大杰你是想繼續抗命!?”

  “末將……我……唉!”他被王爺這熾熱的目光融化,完全沒法繼續抗命賴在地上,硬著頭皮直起身,支支吾吾不敢問,王爺您有對策嗎?畢竟,我們全都欠圣上一個交代……

  

  跟隨曹王慰勞三軍將士之后,戰將們各歸各位繼續與宋軍交戈,凌大杰則緊隨王爺去西吉覲見不知何故還沒離開戰場的圣上。說實話,圣上在這里對軍心也沒太大用。

  那一廂,完顏璟聽說曹王來面圣,竟遠道來接笑臉相迎,一改香林山上的陰險狠戾,令凌大杰見到他時,總覺得說不出的詭異和不安——圣上這是真的被打服了,還是在裝阿斗呢?

  完顏璟非但不計較當日戰狼把他架在火上烤的事實,更還一邊走一邊慰問、優待、安撫曹王:“皇叔傷好些了嗎?”“皇叔,當心臺階。”“皇叔從頭到尾都在地宮、完全不知道外面兵將們是怎么亂打。朕沒能耐救您出來,怎么好意思反過來怪您呢?”

  “誅殺林阡的過程中,未經皇上同意便害圣上涉險,好在皇上安然無恙,可臣還是難辭其咎……”王爺絕口不提那是誰的自作主張。

  “皇叔,莫要過于介意。朕是一國之君、大金的領主,若是誅殺林阡必須付出代價,朕不入地獄誰入?”完顏璟以大無畏的語氣回答,“皇叔,經此一役,林阡暴斃,往后再也不會有人再造謠您與林阡暗通款曲了,誰再亂嚼舌根,朕第一個饒不了他。”

  “林阡雖死,徐轅已歸。日后隴陜戰事恐怕會更加繁復,皇上,不如盡快回京、遠離這兇險之地?”王爺雖還是那個傾力為國的王爺,但對圣上說話已開始注意謹慎措辭。

  “唉。”完顏璟忽然重重嘆了口氣,真真實實地滿腹心事。

  “怎么?”完顏永璉與他說完正事后,才留意到他案上有張畫墨跡未干,回憶起適才他們對話的過程中他也時不時地瞄回去……不禁一怔,遠望一眼,那畫上原來是個美人,面若芙蓉,纖腰楚楚,卻似乎不是完顏璟后宮的妃子,反倒更像是漢人女子的打扮。

  乍一看以為是完顏璟先前心心念念的燕落秋,卻并不似四然居士那般的清逸倜儻,然而,卻和她一樣的風情入骨,比她更多出些艷媚感覺。完顏璟精于繪畫,故而筆下能呈現出那美人八分姿色,真人想來也是個鬢若刀裁、目若秋波的尤物。王爺不由得心底嘆了一聲,圣上還是老樣子,為了美女連自己命都不顧。這一刻,卻不得不關注:“這是?”

  完顏璟比曹王更懂怎么鑒別女人,相比之下,燕落秋是極具女人味的少女,而這一個,是富含風塵感的熟婦:“先前完顏匡在中線給朕擄來一大群鄂北的美女賞玩,便屬這柴氏最是極品,而且她啊,實在是太懂朕的心思了……”他一回想起她的裊裊娜娜就心神蕩漾,久矣,才在曹王和凌大杰的憂慮目光下注意收斂,“可惜,當日林阡為了威脅你們放鳳簫吟、氣勢洶洶瘋了一樣殺到西吉,朕為了躲他,驚慌之中,與柴氏等十余美女失散……”

  哦,原來還是我們的錯。凌大杰心里暗暗鄙夷。怪不得圣上對王爺這么客氣,原是有求于他。

  “原已經答應回宮后便封她為妃,怎料,怎料!”那女子出現在他對燕落秋求之不得、因林阡受辱而大病一場的落魄期,不同于其他戰俘或唯唯諾諾或剛烈不屈,她真是巧伺人意他恨不得把她每時每刻拴在腰帶上,那天實在是因為太怕林阡太怕何慧如才一時疏忽,沒想到林阡不過是虛晃一招……他丟了她,悔不當初!

  “皇上不必過于擔憂,那女子想必只是躲藏,待西線戰事趨緩,自會循天威而來。”完顏永璉實在不想再聽,與其看他在這里為個女子失魂落魄,還不如見到他陰狠地聽信讒言對自己興師問罪。

  “皇上放心,臣等自會留意尋覓。”凌大杰幫完顏永璉抓緊機會離開。

  “慢著,皇叔……朕還有一個消息,原還擔心您的身體接受不了,現在看您好了,不能再瞞您了。”完顏璟原就憂心如搗,忽然眼中全然悲苦。

  “中線和東線,都打不下去了?”完顏永璉終于聽他講天下大勢,轉過身來,預感到完顏匡和仆散揆都挺不住、戰狼也未能力挽狂瀾。

  “仆散駙馬他,他沒了……”完顏璟兩眼通紅,“完顏匡,也已撤到長江北……”

  完顏永璉只覺腳底一塌雙耳轟鳴,完顏璟后面的話全都和自己的思緒一起支離破碎:“臨喜?!”情難自禁,身體竟不受控地往后就倒,凌大杰險些沒能將他扶住,竭力拉起王爺時,看他滿頭大汗:“王爺……”

  回看完顏璟,凌大杰心里怎不驚恐:“皇上?駙馬他是怎么沒、何時沒的……”驟聞仆散揆死訊,便連凌大杰也覺得五雷轟頂眼冒金星。

  “瘟疫。朕已派了不少太醫去救,可惜無力回天,廿二那日還是去了……”完顏璟嘆息不已,“國之棟梁,不世出之戰將……皇叔節哀,早日復原,朕已缺了左膀,不能再斷右臂。”

  “我還未曾同他說,對不起,悔不該不聽你的勸阻……”完顏永璉想調運氣力站起身,可是起了兩次都沒起得來,胸腔里好像有什么破裂了一直在流血——他原是從鬼門關前撿回的一命,沒想到仆散揆那樣健壯的體格竟先他而去!仆散揆走這么早,會否因為對他失望,還是說,那是上天對他排斥仆散揆的懲罰?!

  眼前,全是河東之戰結束時他拜祭岳離歸來、一路上眉頭緊鎖“吾之明月,隨黃河東逝,不歸沉碧海矣”時、仆散揆在旁邊想方設法逗他笑的樣子:“王爺,你的近身,還有和尚、大杰、煥之、九燁。再不濟,還有臨喜啊。”

  是啊無論怎樣都還有你——臨喜,我的近身,何時連你都沒了!

  那年隴陜春風卷簾,你我二人心儀已久初次相見,煮酒論道,擐甲執銳,好不快哉,何以如今唯余我一人站在這風雪之中由它割面,劍舞千遍都再也看不到那個灑脫不羈睡臥觀賞的微醺少年,浮生功名,黃粱一夢,好不痛哉……

  或許我也不得不服,我已是發花鬢白、劍鈍刃乏。臨喜,薪火確實會一直相傳吧,可這早已不是我們的時代了……

  “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那原是他們的共同目標,可惜,守備南宋和北疆的擔子,竟不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挑——

  臨喜,你放心,我將正視自己的錯誤,繼續你和我最初的理想,守護住這個千瘡百孔的大金。那么,既然短期內圣上不會再猜忌,我站在哪個位置守護,又有什么分別?

  “什么?王爺!?”回會寧的路上,凌大杰聽到完顏永璉流露出退隱的意思,實在懷疑自己情緒失控聽錯,還是說王爺接受不了仆散揆去世的打擊、又想起了完顏璟在香林山上的所作所為一時激動犯糊涂?!

  “段煉雖然行事激進,但選擇林陌為主帥,自有他的高明,你們便跟隨林陌去,像對待我一樣地對待他。”完顏永璉鄭重地對凌大杰說后,又將拏懶神秀、蒲察秉鉉、軒轅九燁等人叫到跟前,千叮嚀萬囑咐。

  神秀驟然回想起,王爺在地宮說過一句,不能容忍你們不義……原來,弦外之音是,“事已至此,我除了退隱之外,竟再無路可走。”

  他們沒想到,這一戰鋌而走險降低底線,雖然成功擊殺林阡,竟同時把曹王給搭進去!一片肅穆和寂靜里,只聽得曹王繼續說:“我之退隱,既是為你們的不義付出代價、給圣上和世人一個交代,亦是,我本就要有三個月時間復原,不可能再像過去那般游刃有余地指點戰局。”

  “可是!”凌大杰死死否決,“末將從參軍之初,便跟隨王爺您出生入死,怎可能現在投了林陌那乳臭未干的小子!”

  “你們都是為了保衛家國,才投身于我曹王府,跟不跟隨我這個人,又有什么關系?”王爺微笑,“何況,我只是退居二線罷了,會扶助林陌從初來乍到到羽翼豐滿。”

  眾將臉上這才有些接受之色,接連點頭:“王爺說的是。”“王爺只是在幕后……”“王爺身體復原便回來了!”

  王爺沒有回答,凌大杰看著聽著,心里無比忐忑:王爺才被香林山之事傷得體無完膚,現如今就要為我們的自作主張降罪于他自己,只怕還想為仆散揆的死救贖……凌大杰怕啊,怕王爺根本不是暫時退隱……

  那時神秀斗膽問:“可是,那林陌終究是宋人出身……”三緘其口。

  “他不會再回去了。”完顏永璉搖頭,“何況,由他引領大金,不就是一種變相地金宋共融?”這話一出,全體恍然。

  “接下來,金宋戰場,竟將成為駙馬和公主的對壘?”神秀驚呼。

  “豈止。”完顏永璉轉過身來,“九燁,你可知道還有誰?”

  當然知道。不知道的話,怎么輔佐林陌?軒轅九燁修長手指為王爺展開地圖,指向下端時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徐轅和鳳簫吟畢竟剛回隴陜,收拾林阡遺下的爛攤子還來不及,完全顧不上他們的川蜀后方了。”

  完顏永璉失神了一剎,又想起吟兒頭也不回的背影。或許,孩子都比父母狠心,他了解得很,父女關系雖然回暖,卻恐怕也到此為止了。

  

  當時當地,多留半刻都難過,只能頭也不回就走。明知父親不舍,吟兒又何嘗舍得。

  “暮煙……”父親如鯁在喉,想問她的是“知道你這一去,接下來會有多難?”

  她卻明白,父親早就猜到她的答案所以才沒問出口,她會回答他:“棄子認敗,重下一盤,心平氣和,不計時間,便算世上已千年都不問它。”不難,盟軍既然輸了這局,那就心平氣和重下一盤好了。

  “念昔……”林陌欲言又止,想繼續說的應該還是那句:“你一個金國公主,如何為那惡魔洗白?”

  林陌之所以欲言又止,顯然也是因為被她撥開太多次手:“不管別人怎么說,總之我都不后悔。”

  “吟兒。”那是林阡這么呼喚她。盡管前面一片黑暗、迷惘,她有天驕并肩同行、循林阡之所在進發,心有所向,何懼路長?

  暌違盟軍十余日,直到站到徐轅身側,方才確信“阡陌之傷”是真。金朝一直由完顏永璉統轄的隴陜,即將由他二人暫代林阡去與林陌逐鹿。

  徐轅并不是孤身來金軍交涉的,眾多十三翼都隨他來到會寧、分批接應盟軍日前被金軍俘虜今日被交換的武將,包括何勐、藍揚,前者傷勢尤重。道旁,他們一隊隊望見她時,雖都無暇與她說話而只是沉默同她點頭,目光中卻無一例外地露出喜悅激動之情。

  但并沒有驚詫,是的,他們除了接應任務以外,本就是來迎她走的,怎么會驚詫?他們相信她一定會選擇南宋,更相信天驕一定有能力將她帶回。見狀她忍不住再次慨嘆,這些年來太多危局,都是因為有天驕在,盟軍才沒到最壞的后果。

  全部會合后行至一處,天昏地暗,滿目荒蕪,明明距離金宋戰場的交界還遠,一干將士們忽然臉色全變,悲慟駐足,氣氛肅穆。吟兒原還不解何故,環顧地形驀然猜出什么,緩緩低下身來,噙淚觸碰起地下尚未完全消失的血痕……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得到了徐轅的親口證實:“主公他,二月十八當夜,便是在這里中箭失蹤……”

  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地淚盈于睫,卻不能任由眼淚掉落阻擋視線,她只想用自己這雙已經功力大增的手,推走面前每一尺血腥的土,挖開腳下每一層堅硬的石,去找到他還活著的證據和軌跡。

  “主母,鎮定……”“盟主節哀!務必振作!”“宋軍盟主,休要胡作非為!”她雖無聲無息,舉動卻近乎狂亂,激起周圍敵我的更大反應,這天生的四戰之地再一次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先回去。”徐轅當機立斷按住她肩,不愧是三足鼎立之首,在她和林阡每每絕望的時候都有他給予鎮定,“不承認他死;按他死了打。”

  “好……”她聞言不再跪地,顫抖著身體拄劍立起,此刻她還有為林阡痛、為玉紫煙苦的資格,但只要跨出此地一步,她就要去面對三軍將士面對世人,她應該換一個面目走否則她過五關斬六將終于回去了又有何意義?!徒有悲添而已!

  天驕說得對,按他死了打。她早已不再是黔靈峰上那個悲從中來能對林阡生死相隨的小女子,繼承夫君遺志的事,從前楊門女將能做,過去懦弱的莫如能做,甚至迷糊的思雪都能做,她怎就不能做!?

  何況天驕還說,不承認他死。她記得她在地宮里才和凌大杰打起來時,曾聽到過盟軍的摐金伐鼓之聲,而那時林阡其實就已經失蹤了……對于吟兒來說——“盟軍氣還在,林阡便活著!”

  不錯,盟軍氣還在,林阡才沒死呢。雖說華一方的陣前自盡總是令人聽見了感傷,可那自盡不失為英雄壯舉為盟軍占據了道義制高;雖說郭子建的誓死不降為他自己帶來了數月難愈的創傷,可那不降實在是硬漢風范為盟軍傳遞了血氣方剛。如今天驕回來了,她也正回來,盟軍的士氣一直在漲,只缺一個林阡回來,一回來,就會將二月十八那晚戛然而止的勝勢續上。那她和徐轅就該做到把戰勢恢復成那一天的模樣。

  誠然,士氣的點燃靠三足鼎立,但光靠他們三個還不夠。回去的路上徐轅便對她說:“盟軍眾將和主公一樣,實力雖越來越強,心態卻越來越差。雖不至于虛弱到一失去主公就一盤散沙,但確實受了極大的影響、一度出現過調度不力的情況。”

  “所以今次勝南失蹤,對盟軍的心理素質和將帥的調度能力,也不失為一種磨練。”吟兒努力平復心緒,盡可能往好的方面想。

  “不錯。好在辜聽弦、孫寄嘯、宋恒、厲風行,他們沒有辜負主公的期望。”徐轅點頭,“我到場的時候,他們四個都守得極好,面對強敵各顯神通、每一個都獨當一面。”

  “還好有他們。”吟兒淚中帶笑,雖然今次林阡突遭不幸,好在,從前西線總給林阡拖后腿的曹范蘇顧沒有了,換成了如今常給林阡排憂解難的辜孫宋厲……

  正是在徐轅對戰軒轅九燁的這幾日,辜聽弦以他熟稔的飲恨刀法助陣、與金軍來攻打靜寧的其余武將抗衡。他雖戰力及不上師父、卻不像師父那般一被干擾就易入魔,何況馬術過人、體力也盛,故而在接近兩百回合的五人混戰中,順利幫徐轅把林陌和軒轅九燁擊敗、并一把就將抹捻盡忠從對面拖過來生擒,以此解恨并激勵盟軍將士:“大家打得這么糟糕,是想把主公逼回來救?可主公怕是早就看透,因此氣得不肯回來!不妨換個思路,像我這樣功高蓋主了迫他回來?”

  “錯了,姐夫,是像我這樣!”孫寄嘯依葫蘆畫瓢,更短招式內就依徐轅之令擄來了赤盞合喜。

  作為金軍背信棄義始作俑者的赤盞合喜,比那平凡無奇的抹捻盡忠更加犯宋軍眾怒,好在辜聽弦雖然素來脾性急躁,這次卻未曾動怒動粗,反而指教著麾下們“將戰俘們合理對待”;另一方面,也正是他那爐火純青的雙刀并用,使原本在戰場上呈現出林阡殺氣的林陌都難以辯駁自己的雙刀不再是一時無兩。辜聽弦仿佛在宣告,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借了師父的威勢來動搖我軍軍心。

  宋金陣容都有重排,戰局早已不可逆轉地集中到這第二戰區;不過,第一戰區的華驚雷、肖憶、郭傲、史秋鶩等人,仍是在金軍背盟還打輸的振奮之下破釜沉舟,與被軍師調來相援的赫品章、宇文白一同,死死抵住了有傷在身的高風雷和卿旭瑭……

  吟兒聽著辜聽弦孫寄嘯赫品章等人的表現,心里實在是溫暖之至,說話間已經能遠遠望見盟軍旌旗飄揚。這些人,這些少年,不枉她這幾日幾夜的不眠不休。

  “散關一帶,近日來,憂吾思、薛煥和術虎高琪始終糾纏;隴南的羅洌、完顏瞻、完顏乞哥地盤相鄰也能及時增補。所以這兩大戰區的戰將,我不曾作出過大變動。”徐轅繼續對她說戰勢。

  “嗯,滿狀態的薛煥三人,需要獨孤大俠和天哥夫婦合力對付;宋堡主、飄云和莫如姐姐,也不得不留在隴南,繼續壓制完顏瞻那幾個。”吟兒意識到這兩大戰區也本就隨時互融。

  這些金軍二三線兵將不容小覷、各有所長,或善于排兵布陣,或武功遠高于常人。在無數次摸打滾爬中,宋軍的二三線兵將也換來慘痛卻值得的成長,雖群龍無首,卻越挫越勇。他們這種背后相托的隔空合作,委實早已碰撞出激情四射的火花……

  

  臨近她的終點,終點亦是起點。

  “主母!”“盟主!”盟軍將士們早就聞訊在轅門外相迎,她雖是剛打完不久越休息越感到體力透支,卻在看到他們的第一刻就覺得戰斗力重新蓄滿。

  正待下馬,忽見道旁有個熟悉至極的柔弱身影,原不應該存在于這群冰冷的戰甲之中,吟兒見到她時下意識地一驚:“軍師?!”一驚之下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這些天來西線哪能少得了她柏輕舟,作為軍師抱病籌謀了原該是林阡做的一切部署,全力支持著徐轅和辜孫宋厲,只為給吟兒的歸來和林阡的重生奠定基礎。

  “主母……”輕舟原是來扶她的,臉色蒼白沒站穩,反而被她落地時托住,那時她看著輕舟滿心都是愧疚和痛惜:“軍師,你受累了!”她怎會不知道,軍師的咳疾本來都已經大好了。

  “無礙,主母。”輕舟搖頭,示意無事,與她一同相扶入帳,“我今日來,是有要事與主母和天驕商量。”

  “何事?”徐轅吟兒都是一愣。

  “主公入魔一事,川蜀和隴陜同受震蕩,我近日一直關注著川蜀戰況,風鳴澗、戴宗等人原也不負所望。”輕舟取出海上升明月的最新情報,“然而,主公的意外弒母終究給了吳曦挑戰他威望的膽量——吳曦等人一旦聞訊,便醞釀著借題發揮、大做文章、制造輿論,短刀谷周邊的士氣、民心,都難免受其影響,如此一來,不僅我軍后方會亂,吳曦也極有可能控制川蜀。”

  “他想得美。我軍哪那么容易亂,川蜀盡介胄之士。”吟兒和仆散揆想到了一起。她當然比誰都有底氣,自吳曦叛變以來,林阡便認可并采取了荀為軍師的“分辨忠奸,拉攏賢良,加強威信,孤立吳曦”十六字方針,與此同時,川蜀各方義士們也恰好都不約而同地自發組織起反吳誅吳勢力。早在二月初,她就已經奉林阡之命前去四川腹地、整合起以楊巨源和李好義為首的最大誅吳集團。雖然她后來因為擔心林阡精神狀態而北上,但他們的行動顯然還在進行著、并沒有因為她的走就中斷,鎮壓吳曦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輕舟卻立即搖頭:“主母,遲則生變,夜長夢多。川蜀五十四州民眾,一直以來都視主公為守護神,他們的心理素質不比盟軍,主公失蹤、群龍無首多一日,民眾便會多一日被吳曦蒙騙、連累的危險。”

  “是了。不可掉以輕心,錯以為高枕無憂,還繼續從容不迫。”吟兒被一語點醒,該急了,“前線有戰士們以行動幫勝南解釋,后方也急需有人用輿論給他辯白……”

  “后方需要一個與孤夫人所組建的吳曦護衛隊相抗衡的高手隊伍,方能成功刺殺吳曦。”輕舟比她想的更急,更狠,什么辯白?是吳曦該死了、而且是立刻死——“主母,用不著誰去辯白。殺死吳曦,是最佳、最快的、阻止他繼續丑化主公和貽害民眾的手段。”

  “不錯,此一時彼一時。過去‘誅吳’可能還要穩扎穩打,如今川蜀面臨大亂,需要主母去添一把火,越早、越快,越好。”徐轅同意輕舟的看法,川蜀和隴陜一樣,也需靠“行動”而非“辯白”。既然要誅殺吳曦,鐵腕作風的吟兒比他更合適。

  “至于隴陜,勞煩天驕一人領導,撐過戰狼回歸,等候主母會合。”輕舟說,看情形戰狼會比主公回歸更早。

  吟兒從來就是個行事火急火燎之人,先前之所以對林阡說誅吳的事情急不得,雖說因為穩扎穩打成功率更高,可更大緣由是她覺得:林阡才是重急、吳曦根本輕緩。便算這次回到盟軍之后,她察覺自己現在沒什么體力,考慮更多的都是“若不能立刻上陣反擊金軍,那我就先和妙真、聞因一起,尋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勝南”……但聽到這里,才知她除了安定軍心之外還有個當務之急的任務,卻不是去找林阡,而是先殺吳曦!?

  輕舟說得定然不錯,干掉吳曦也是給林阡洗白;徐轅說的她也清楚,愛情固然重要,但是對蒼生的承擔也不能拋棄。可她總有一種錯覺,她這顆心和靈魂,都留在了剛剛經行的反伏擊圈、林阡失蹤的地方,等著她身體合并,林阡在哪她尋到哪。就算吳曦不是輕緩了,林阡也還是重中之重……

  見她失神矛盾,輕舟和徐轅都知道她心系林阡、不想剛回就走,人之常情,遂都閉口不勸。這時候,原就在帳內的西海龍卻起身要走,臨行前對吟兒留了一句:“我和火麒麟就在外面,等你半刻,過期不候。”

  “龍前輩……”吟兒一震,如何不知西海龍用火麒麟是有送命風險的,但西海龍此舉是最有利于吟兒快去快回的辦法了。

  “川蜀離得近;百姓們要緊。”這妖嬈女子難得一次正經,“若是不幸生了病,盟主煮湯給我喝。”

  吟兒看不出她到底是對林阡情深義重,或是被濡染到一些保家衛國的激情?還是她喜歡上了喝自己給她煮過的美容湯、獻殷勤?

  大概也是保家衛國的自覺吧……

  忽然間,吟兒感到手上的劍在燃燒,怔在原地,是的她的魂是屬于林阡的,但惜音劍的魄卻始終未改:守千城,護萬民,淮南川蜀均如是。心一凜,作為盟軍最高統帥,她豈能沒有這種覺悟——

  “不用等了。成都的湯最好喝。走。”

  曾經,林阡應當是不希望她與曹王府正面沖突,所以才把相對較輕的誅吳任務給了她,她勉強完成了大半就立刻趕回隴陜,當時心里想的是,她是為了勝南才從前線趕回后方的——

  前線?后方?隴陜是他的前線,卻是她的后方;川蜀是他的后方,卻是她的前線!

  “勝南,等我回來。此去我必誅殺吳曦,還川蜀百姓太平天下,消除你與盟軍的后顧之憂。”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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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