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黛一邊捂著眼哭,一邊從指縫里窺視屋內的形勢。

  永德帝刺了靖王后,仿佛突然呆住了,只是握著劍站在那里,宛如泥塑。靖王跪在地上,雙手握著胸口的劍刃,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仿佛突然間明白了什么,他抬起手指著永德帝背后的她,嘴唇翁動了幾下,剛張開口,鮮血已從口中噴涌而出,將衣襟染紅。

  永德帝盛怒之下刺出的這一劍只是刺穿了靖王的胸膛,靖王還不至于立刻斃命。

  他在那里掙扎,看起來在臨死前想抖摟出點什么。

  那可不行,不能讓他再多嘴了。

  梅黛坐起身看向四周,方才她趁靖王沖出門口,自己撕扯身上衣衫的時候,正好倒在一個桌案旁邊,當即順手拿起一個空碗來。

  靖王正哆哆嗦嗦指著她,吃力地對永德帝道:“她……她陷……”

  才說了兩個字,一個碗飛了過來,正中靖王的面門,打得靖王向后一仰,劍刃順勢抽出,當下人便不行了。

  梅黛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氣。

  她正要張口,永德帝怒氣沖沖地提著滴血的寶劍向她快步走了過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永德帝已一把抓住她的頭發:

  “你……你這賤人,竟敢……”

  “陛……陛下!”梅黛方才只是為了演戲哭,這下可是真得疼哭了,“妾身冤枉……”

  “冤枉什么!”永德帝咬牙切齒地盯著她道,“居然敢背著朕和靖王私通!”

  梅黛知道現在永德帝正在氣頭上,完全被憤怒燒昏了頭。靖王已死,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必須要讓永德帝冷靜下來才行。

  她喊道:“陛下,您冷靜一下。靖王的年齡都可以當妾身的爺爺了,妾身為何要與他私通?”

  永德帝一愣,將手松開道:“對,對。”

  梅黛哭道:“陛下,靖王來到京城,先是給妾身獻上了一份厚禮。然后騙妾身說他和陛下在此處共飲。妾身不疑,也沒有細察,便直接來到此處。沒想到靖王說了幾句話后,居然……居然……”

  她披頭散發地在那里哭,永德帝撇了寶劍,伸手摟住她肩膀道:

  “愛妃,是朕方才太過沖動了。”

  梅黛見事態已緩和下來,心里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干脆靠在永德帝懷里大哭起來:

  “還好陛下及時趕來,沒想到靖王都這么大年紀了,居然是個好色之徒!”

  永德帝一邊安慰梅黛,一邊喊人將靖王尸首暫且抬下。

  正在忙亂之際,沈國公和數位大臣得知此間出了人命,紛紛匆忙趕來。大家見靖王殞命,都面帶驚慌。你推我我推你,最終還是由沈國公出頭來見永德帝。

  永德帝見大家都來了,便先命梅黛去內室歇息。

  “陛下,不知靖王犯了何罪?”沈國公小心地問道。

  “他調戲朕的愛妃,朕一怒之下失手。”永德帝咳嗽一聲。

  他心中也是十分懊悔。就在剛才自己還說過不要莽撞,結果轉眼就又沖動了。

  冷靜下來一想,靖王那么大歲數的人,千里迢迢進京來就是為了調戲賢妃,太假了。再說靖王活了大半輩子,一直也沒有好色的名聲在外。

  可是靖王私自進京,不告訴他。給梅黛上了一份厚禮求見,這些事也都是真的。他是否好色,也許是隱藏極深,外人不知道罷了。

  此事疑點甚多,要是自己剛才不那么沖動就好了。仔細詢問靖王,必定能明白其中的緣由。現在靖王已死,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有梅黛,梅黛說靖王調戲她,并無第三個人在場來佐證。

  他正在沉思,沈國公慌亂的話語打斷了他。

  “陛下,請恕老臣直言,您犯下大錯了啊。”沈國公捶胸頓足,“靖王調戲賢妃,您殺死靖王無可厚非。但您就沒想過靖州的軍馬?靖王世子蕭凱為人粗野,又好武力。他知道您殺死他的父王,肯定要起兵造反啊!”

  “啊……”

  永德帝神色大變,向后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靖州這幾年一直在招兵買馬,傳聞已有二十萬大軍,”沈國公唾沫橫飛,“二十萬大軍一旦打過來,天下必將大亂啊。”

  永德帝面色蒼白,但事已至此,再無轉圜余地。

  “那依愛卿之見……要如何辦?”

  沈國公低聲道:“陛下,老臣有一計,但不敢說。”

  永德帝擺擺手道:“此處只有你我,但說無妨。朕現在心中混亂,全仗愛卿。”

  “陛下,靖王是活不過來了,但這個消息我們可以給……”沈國公將手掌向下,做了一個緩緩下壓的動作,“壓住。”

  “壓住?”

  “對,壓住。”沈國公道,“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靖州知道此事,必然起兵造反,我們來個先下手為強!對靖州發消息說陛下款待靖王,不日將歸。暗中則……邊關大將趙牧不是正在小崗村駐扎么,正好讓他領兵去西涼……”

  永德帝目光一亮:“然后以征伐西戎的名義,讓蕭凱出兵幫忙,趁機誅殺?”

  “對對對。”沈國公連連點頭,“只要誅殺了蕭凱,靖州便無憂患。”

  “不行,”永德帝起初面有喜色,然后又搖頭,“若蕭凱不上當,他有二十萬大軍,又有燕闕寶劍,趙牧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和靖州軍對抗,齊王倒是能力足夠,可是一來他正在對抗北狄,抽不出手,二來齊王肯定也不會和靖州軍二虎相爭讓他看熱鬧。還是這事得靠自己人才行。

  沈國公不慌不忙地微笑道:“陛下,就算趙牧不是蕭凱的對手。可有能治蕭凱的人在呢。”

  永德帝一驚,猛地站了起來:“濯兒!”

  沈國公躬身道:“陛下英明,太子蕭濯能征善戰,百戰不殆。若他能統軍攻打蕭凱,不日必將凱旋!”

  有蕭濯為永德帝打仗,永德帝就只管看戲就行了,絕對輸不了!

  “可是蕭濯用巫蠱之術謀害朕……朕廢了他的太子之位,”永德帝煩惱地嘆了口氣,又緩緩坐下,“若是又要回復他太子,恐為天下恥笑。”

  “陛下,靖州發兵的話,陛下的龍位恐怕都不能保住,還談什么恥笑呢,”沈國公靠近永德帝,將聲音壓得更低,“關于巫蠱之術……陛下可昭告天下,就說是誣告,為太子殿下正名。同時傳密旨給太子殿下,命他率軍攻打靖州。只要平復靖州,便正式回復他太子之位。”

  永德帝本有此意,正好與沈國公的想法合拍。

  他心下想明白了,抬眸看向沈國公,笑道:“愛卿如此盡心盡力,可是有什么私心在里面?”

  沈國公跪倒在地:“老臣一片赤心皆為陛下考慮。只是希望陛下念老臣忠誠,若是收復靖州,能否垂恩……將靖州封給老臣?”

  “哦,原來愛卿也想要封地,”永德帝伸手拍了拍沈國公的后背笑道,“你今日為朕解除一個大大的煩惱,朕就答應了你。”

  他指的是之前沈國公說的贗品真品的事,沈國公理解的是靖王被殺的事,兩人各自想的都不一樣。

  但要說私心,沈國公確實是有的。

  人越老,越會對自己當初做的錯事感到后悔,總有種想贖罪的念頭。

  他為了自保,將兩個孫女送了出去,現在后悔不已。

  沈月晞和蕭濯過著居無定所的流浪日子,肯定是不幸福的。而沈藍在靖王世子蕭凱那里受盡虐待,私下來了數次書信求國公府能接她回來。沈國公一沒兵二沒權,甚是畏懼靖王,連個屁都不敢放。

  現在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但可以解救出孫女沈藍。又能得到靖州封地。而蕭濯若是真能回復太子之位,那他當初對孫女沈月晞做的一切也能得到補償,那時沈月晞就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這樣他對兩個孫女的愧疚至少能彌補一下。

  只是可惜他歲數太大,估計是看不到這些事實現的那天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