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晞看到梅黛率領騎兵來接應他們,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喜的是西戎軍正好面臨危機,西涼騎兵就來這里支援了。擔憂的是梅黛率領騎兵來這里,蕭濯那里肯定會缺少兵力,不知能否頂住趙牧的進攻。

  她對沈藍道:“姐姐,能看出西涼來了多少騎兵嗎?”

  雖然她也站在高坡上,但只看到北方來了一大堆騎兵,算不出具體數量。

  沈藍語氣中帶著一絲喜悅,說道:“大概四千左右吧,每個騎兵都多帶了一匹馬。妹夫已知道我們這里發生的事情,讓西涼女王來接應我們了。”

  沈月晞聽完連忙在心里計算起來。西戎軍刨除傷者,應該還有五千人可以作戰,再加上梅黛的騎兵,總共將近九千兵力。南面來的敵軍只有八千,九千對八千,兵力上自己這邊至少不吃虧,敵軍就是想進攻也得掂量掂量。

  她覺得安定多了,便轉過身不看北方,目光掠過坡下一列列西戎千人隊,向南面涌來的敵軍騎兵看去。

  敵軍騎兵已越來越近,數面黃色的旗幟在紛繁的旗幟中忽隱忽現,其余燕軍旗幟把黃色的旗幟簇擁在中間,令黃旗更加顯眼。

  “嫂嫂,那些是御旗,”蘇茉面色緊張地指著南方,“是北珩,他親自來了。”

  “啊,弟弟親自追過來了么?”沈月晞吃驚地把手掌放在眉間遮住陽光,瞇著眼睛看向對面。

  她找了半天也沒看見蕭北珩,敵軍騎兵已風一般卷到陣前列開陣形,停在西戎軍的弓箭射程外。身后西涼騎兵也紛紛趕到,分成兩支護住西戎軍的左右。雙方都是騎兵,戰馬甩頭噴息,嘶鳴不斷,馬蹄踏得整個戰場塵土飛揚。

  在坡下的呼谷別仰頭對沈藍和沈月晞喊道:“安王妃,軍師。西涼女王駕到。”

  隨著馬蹄疾響,梅黛騎馬來到,數名西涼將軍跟隨身后。她到了坡下,飛身下馬,道:“妹妹,軍師。我帶來四千騎兵,現歸軍師指揮。”

  梅黛和沈藍在西涼作戰日久,兩人配合早已輕車熟路,沈藍自去坡下給各將領分配任務,沈月晞迎上梅黛道:“梅姐姐,你來得太及時了,我正擔心對面兵馬太多呢。”

  梅黛與她雙手相握,沒有先回答她的話,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蘇茉,道:“她為何會在這里?”

  蘇茉面帶猶豫地走過來道:“女王,我……”

  她知道自己若是跟著沈月晞逃走,不但會失去皇后的身份,就連平王妃的身份肯定都要一并剝除。想到一下子要失去這么多東西,她心中十分糾結。

  沈月晞看出來蘇茉為難,便對梅黛道:“梅姐姐,她代表蕭北珩來勸降,我不讓她回去了。”

  梅黛聽后一挑秀眉,握著沈月晞的手走到蘇茉面前:“你真要跟我們走嗎?”

  蘇茉遲疑著點點頭。

  沈月晞見梅黛滿臉不相信,連忙拉了拉梅黛的手道:“姐姐,這件事讓我來處理。現在敵軍就在眼前,我們先度過眼前這關再說。”

  梅黛搖搖頭,看向對面道:“敵人有將領出來了。”

  沈月晞抬眸看去,對面的燕軍騎兵向兩邊分開,現出一排御旗,中間天子麾蓋,麾蓋下蕭北珩身穿黃白相間龍鱗甲,背后大紅龍紋披風,座下烏騅馬,左右各有百余名御林軍護著。

  望著蕭北珩,沈月晞想起以前和他賽馬的時刻,一起坐熱氣球在天上飛的時刻。如今兵戎相見,兄弟相爭,恐怕再也不會回到過去了。

  一名燕軍將領從軍陣中沖出,聲音洪亮地喊道:“逆賊,天子在此,汝等為何不拜?”

  敵將喊話,這邊要不回應,就是漲敵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沈月晞先看看右手的梅黛,又轉頭看看坡下的沈藍,再掂量了一下自己,似乎沒一個能喊這么大嗓門的。怪不得自古打仗沒女人的份,力氣大不大另說,光是需要大嗓門這點就全給淘汰了。

  要是大熊能造擴音器那就厲害了,讓一千人拿著擴音器同時吼對面……可是造擴音器都需要什么材料來著?這種電器類的恐怕不好弄。

  她正在瞎琢磨,梅黛捏了捏她手道:“妹妹莫急,姐姐帶叫陣的將領來了。”

  西戎軍同樣分開,西涼戰將耿宏縱馬沖出,豁開嗓門吼道:“狗屁,我們認的天子是齊明帝。陛下明明已于上月駕崩,新君未立,汝居然敢自稱天子。”

  耿宏的嗓門比對面更大,沈月晞很滿意。之前耿宏送軍糧來勝京,她當時還覺得耿宏說話挺溫和的,想不到上了戰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對面的燕軍將領道:“陛下繼承先皇摘星樓立儲旨意,后又昭告天下。汝等裝聾作啞,見天子而不拜,這是大逆不道。陛下有好生之德,汝等如果棄甲倒戈而降,陛下可免汝等死罪。若是冥頑不靈,定要與逆賊蕭濯為伍……”

  正說得起勁,背后似乎響起人聲。那名燕軍將領停住,轉身聽了兩句,連連點頭,又回過頭來道:

  “我們不談此事。今日陛下專為追回皇后娘娘,只要汝等釋放皇后娘娘,陛下便可退兵,放你們離去。”

  耿宏一聽,西戎軍這仗是怎么打的呀,怎么連皇后都綁來了。這個他可做不了主,回頭望向高坡。

  梅黛道:“妹妹,我下去和蕭北珩說。”沈月晞一把拉住她道:“梅姐姐你在上面看著,這件事起因是我,讓我來和對面說吧。”

  是她力勸蘇茉留在這邊的,這件事是她造成的,自然就該她來解決。

  見梅黛停住,沈月晞這才拉起蘇茉的手道:“弟弟認為是我綁走了你,和嫂子一起去陣前讓他知道,你是自愿走的。”

  蘇茉不置可否,一路只是呆呆地望著對面軍陣中的蕭北珩。

  她騎術不佳,昨夜騎馬掉下來兩次,還好左右有人保護才沒摔壞,這次沈月晞干脆直接帶她步行,兩人轉下山坡,穿過西戎軍陣走到陣前。沈月晞對燕軍將領道:“我和弟妹都在這里了,叫我弟弟出來答話。”

  那名燕軍將領調轉馬頭回到陣中。蕭北珩縱馬馳出,在兩軍陣前勒住坐騎看向蘇茉,半晌方道:

  “茉茉。”

  蘇茉身子微微顫抖著,目光復雜,看著蕭北珩,并不說話。

  沈月晞道:“弟弟,我并沒有為難弟妹,她是自愿跟我走的,你心里應該清楚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蕭北珩沒有回應沈月晞,而是看著蘇茉道:“茉茉,是真的嗎。你真的要離開寡人嗎?”

  蘇茉還是不答,呆呆地看著蕭北珩,眼眶漸漸紅了。

  沈月晞看出蘇茉對蕭北珩有留戀之意,心道不妙。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讓蘇茉一下子斷開對蕭北珩的感情根本不現實,這可怎么辦?蘇茉也知道是蕭北珩殺死了齊明帝,但蘇茉卻似乎下不了決心。

  蘇茉心地善良,不但救過姐姐沈藍的性命,還在最關鍵的時刻幫過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袖手旁觀,必須拉蘇茉一把。想到這兒,沈月晞決定豁出去了,得拉下臉痛罵蕭北珩一頓,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就算自己被人嘲笑是潑婦也沒關系了。

  她把心一橫,雙手叉腰,眉毛豎起來,兇巴巴地對蕭北珩道:

  “你還在這里裝可憐,你打她的時候多狠你沒譜嗎。我就在場看著呢,她兩邊臉腫那么老高!今天我這個當嫂子的做主,讓她離開你這個渣男。你再敢沒皮沒臉地追過來,我天天罵你你信不信。”

  她本來懷孕了,挺個肚子就顯眼,雙方軍將都很注意她。如今化身潑婦罵街,雙方都顧不上看對面了,全對她行注目禮。不少軍士張大了嘴,連舌頭都晾涼了。

  坡上站著的梅黛和沈藍也都愣了。

  沈藍對梅黛道:“女王,妹妹往日很文靜的,怎么突然變成這樣子了?”

  梅黛低聲道:“也不是吧,她也曾經這樣痛罵過我呢。不但罵我,還罵我父王……”

  “女王當時沒生氣么?”

  “沒有,她罵的在理,我又沒法反駁,只能哭。”

  沈藍呃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到沈月晞罵得更起勁了。

  “……你以為你是她相公,就可以隨意欺負她了,難道她嫁給你就是讓你打她的?我就不慣著你這個家伙,趕緊寫封休書,你們夫妻一刀兩斷,你們誰有紙和筆快給他!”

  蘇茉站在沈月晞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伸手拉她袖子道:“嫂嫂,這么多人看著呢,多丟人。”

  “沒事,今天嫂子我就不要臉了,就罵定他了,”沈月晞一甩袖子,“什么天子太子的,連自己老婆都敢打的男人,居然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下出現。要是換了我,早找塊豆腐撞死啦,居然還好意思來找。”

  她邊說邊低頭做出撞墻的樣子,心想蕭北珩心高氣傲,自己這么羞辱他,他若是生氣了直接兩軍開戰,那蘇茉就不用回去了,這就是激將法。若是蕭北珩氣急眼了,上來找她單挑,那她立刻就拽著蘇茉跑回去。

  可她抬起頭來一瞅蕭北珩,發現蕭北珩滿面悲傷,居然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你罵的對,嫂嫂,”蕭北珩低下頭,“我以前對茉茉確實太過分了,想到自己曾那么對待她,我就心疼得很,確實是我錯了。”

  本來蕭北珩要是生氣,沈月晞還能接著罵。現在蕭北珩直接認錯了,她頓時不好再張口了。人都是因為死不認錯而挨罵,從沒有過承認錯誤別人還一直罵個不停的。

  蘇茉顫抖著伸出手,道:“北……北珩。”

  “茉茉,我錯了,”蕭北珩下了坐騎,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道,“你原諒我吧。父皇已經去世了,母后也不理我了,要再沒有你的話,我就只剩下噩夢了。”

  蘇茉潸然淚下,不自覺地就往蕭北珩那邊走過去,沈月晞一把抱住:“先別過去呀。”

  “茉茉,回到我的身邊來吧。”蕭北珩伸出雙手,“我不會再打你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過去吧。無論我做錯了什么……”

  蘇茉被沈月晞抱著,怕掙扎碰到沈月晞肚子,不敢亂動,只是轉頭哭道:“嫂嫂,就讓我回去吧。”

  沈月晞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樣一直死拽著不放也不是個事呀。

  正為難時,身后傳來梅黛的斷喝。

  “且慢,本王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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