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在三界之中摸爬滾打這么多年，我也算是什么都見過了。
可眼下，這種無邊無際、無聲無息的黑暗，還是第一次遇到。
人常言：無暗不畏光。
沒有什么黑暗，是光線不能驅除的，但眼前之景象就這么離奇。不管是龍脈地氣的金色星火，還是我掌中的陽修冥氣，竟然連巴掌大的空間都照亮不了。
“猾褢？”
我又嘗試著大喊了一聲。
一如剛才，我自己能感覺道自己的嘴巴在一張一合，卻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這時候，我不禁有些遲疑。
是該繼續往前走，還是趕緊退回去？
那山君一副狡猾模樣，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已經偷偷退回去了？
我轉過身看了看身后，后面的光也已經被吞沒了。目光所及，盡是墨色。
即便是我現在要退回去，恐怕也不會太順利。
畢竟，人在這種絕對的黑暗之中，太容易失去方向感了。
所以，沉思片刻，我覺得，還是要解決了眼前的黑暗，方為上策。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山海經中的一個故事。
傳聞黃帝時代，曾有一人面獸君稱之為窒窳。窒窳賢德，乃是黃帝的肱股之臣。窒窳有一大功績，那就是發明了松油為燭，為人族儲存火種創造了可能。不過，在部落的一次內斗之中，窒窳無辜被殺，成了內斗的犧牲品。被殺的窒窳之魂久久不肯散去，為了報復，他將部落所有的松油燭毀滅了。
黃帝憐憫其無辜，不想過多追究，但是手下悍將大羿惱怒其作惡犯亂，便追殺窒窳魂魄至黃河。走投無路之下，窒窳準備以魂投海，但其臨死之時，留下惡誓，人族之光是他帶來的，所以，從此以后，他要化作黑暗，但凡有水之地，皆有他的窒窳空間。
從此以后，九州之水域，多有窒窳空間出現。窒窳空間一出，漁船沉沒，就連游泳的人也尸首無還。為此，靠水黎民，死傷無數。絞盡腦汁之下，黃帝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立河神，以正邪佞。從此以后，江河湖泊盡有河伯掌管，這才將窒窳空間驅除。
傳言中的窒窳空間就是黑如墨汁，光線不透。
這里深處大山下地脈，雖不是江河湖海，但勝似江河湖海，畢竟，龍脈既是水脈啊。
莫非，這就是窒窳空間？
若真是如此，那反倒是好辦了。
畢竟，我可是擁有山海經外經的人，上面記載的清清楚楚，對付窒窳空間最好的辦法那就是敕封河伯。
而我如今的身份是誰？
元龍加身，在天下水域之內，沒有誰比我更有話語權，說句有點狂的話，要誰來做這艮龍地脈的河伯，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嘛！
可龍脈之河伯，可不是小事，有道是，金口玉言，天券在握。我這一說出口，那就可能是百年千年的事了。
所以，若是敕封，應該封誰呢？
以我來看，要從自己人的角度，禿子、岳敖和七爺最合適不過，可他們早就已經被盤古天書列為上仙了，若是此時在敕封河伯，多少有些高階低配的意思。這于禮不妥。
除此之外，金絞蜜、木中原和王有錢也是人選。
但后者兩位都是陽修活人，封河伯不合適。至于金絞蜜，這家伙進沒進山我都不知道。況且，他是菩薩的人，對他，我還是敬而遠之好一點。
想到這，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蠢，現成的人選就在眼前，我為什么不選擇猾褢？
沒有誰比猾褢更適合作為艮龍的守護神了。況且，到現在為止，她對我還心存距離，我總得讓他看見我的誠意吧。當然，也可以說我這是一種變相的討好。但這不丟人，因為她確實是最佳人選！
主意打定，我便開始行敕封令。
按理說，敕封山神河伯，都該有法事，可深處地下，一無香燭，二無案幾，三無表書，也只能憑我之口來敕封了！
“敕先天神獸關東三千妖管猾褢：六德之仁，圣人之道。不違道以趨利，敢舍已以為人，其仁義道德之重，堪為典范。猾褢潔身自好，護佑艮龍地脈久矣，實為先天妖族之楷模。今我以元龍之名，所以震耀褒顯之者，以明上之所與，敕令其為艮龍地脈之河伯，具生殺之權。”
我以鱗語之言，大聲布告天下。
雖然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但敕令之言，有必成諾。
一通敕封令結束，隱隱約約的，我好像就聽見了一點點的聲音。
接著，稀薄的光開始出現了。
我開始能看見自己的雙手雙腳，接著，腳下的地氣浮云，以及斑駁的水光，皆盡收眼底。
再然后，我看見了一個人，不，是兩個人，三個……許多的人和靈獸。
就在剛才的這片驅不散的黑暗里，一片片浮云之上，竟然冰凍了不少的人。
隨著視野的逐漸拉深，最終，我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岳敖，木中原，王有錢，還有那個駝子，他們也都分別懸在一片氣云之上，身體周圍已經結了一層薄冰，唯獨，禿子不見了蹤跡。
而我的身邊也有一尊，正是猾褢。
我伸出手，朝著薄冰輕輕一拍，冰層瞬間消散，短暫失去了知覺的猾褢馬上醒了過來。與此同時，我看見她的雙肩之上，也生出了兩道金甲鱗。
“怎么回事？”猾褢有些詫異，看著我認真道：“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夢見自己成了這地脈的河伯……”
“這不是夢！”我正色道：“這是我的敕封。我相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守護地脈了。從此一口，你多了個身份，水族的一員。”
猾褢神色微微有些意外，正色道：“你如此相信我，就不怕我萬一……”
“怕。但我更相信萬中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我一字一頓道：“猾褢河伯，這片深處大地之下的水域，以后就歸你統領了。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以河伯之名，放這些困頓于此的人出來。”
猾褢掃了一眼這些被塵封的人和靈獸，不禁幽幽道：“既然我是河伯，以我來看，這些人，都不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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