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他一心記掛著蘇淺淺的事情。
現在轉為正式醫生,各方面的要求也變得更嚴格。請假這種事,對于他來說,恐怕會成為一種奢侈。
除非真有十萬火急之事,否則他有什么事情,只能想辦法下班后處理。
這一個多月以來,科室對他算是非常照顧了。
一個夜班都沒讓他值過。
要能也是考慮到他每天都要做急診手術,而且是絕對的主力。值一晚上的夜班,對醫生的消耗本來就非常大。
還要連著上一個白班,并且是給病人做手術。
萬一出點差錯,對科室的損失可就大發了。
值夜班的人手并不會特別緊張,倒也不差周燦這一個。最多就是他不值夜班,容易招來科室其他醫生詬病罷了。
肯定會有人覺得心理不平衡。
走出急診科大樓,徑直前往地下車庫。
人怕出名豬怕壯。
如今,他成了急診科的主力,又在兒科每星期坐診一天,心胸外科的科主任選拔會議上也出過風頭。處理個人私事時,能小心就盡量小心。
醫院的人員龐雜,說不定隨便一個保潔阿姨就是醫院某位領導的親戚。
打電話的內容被有心人聽到后,對周燦肯定會造成不利影響。
來到奔馳車內,他這才撥通了陳國禮老中醫的電話。
只能再厚著臉皮找陳老開小灶看病了。
“陳老,您好,我是上次晚上帶著女友到您的單位宿舍找您看病小周,您還有印象嗎?”
“是得了腎衰竭的那個小姑娘的男友是嗎?”
“對對對!現在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服藥三個療程后,停藥一個月。昨天到醫院復查,發現病情又出現了反復。您看方便再找您幫忙看看嗎?”
周燦顯得恭敬而客氣。
有求于人,肯定要放低身段。
“方便方便!”
陳國禮答應得挺干脆。
“白天我在醫院上班非常忙,實在請不動假,這病也不敢拖著。晚上到您的單位宿舍來找您,可以嗎?”
“可以啊!你過來吧!我在單位宿舍呢!”
“太謝謝您了!一會見!”
周燦跟陳國禮打完了招呼,趕緊打電話給蘇淺淺。
叫衛芳開著車,載她直接到陳國禮的單位宿舍。
周燦則是直接開車趕過去。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節約時間。
……
從圖雅醫院到陳國禮的單位宿舍并不算遠,二十多分鐘后,周燦就趕到了目的地。
不過他把車停在中醫藥研究所的外面,靜靜的等著與蘇淺淺匯合。
上次提著禮物找陳老看病,結果被拒絕了。
這次他不再自找不痛快。
還是空著手上門比較好。
有的醫生,醫德高尚,對物質的要求極低。尊重他們,反而是最好的相處之道。
還不知道蘇淺淺什么時候到,他拿出手機無聊的翻著。….加的工作群也有一些。
平時一般不怎么翻看其它工作群的消息。因為他現在所處的科室是急診科。
此刻發現心胸外科群格外活躍,好奇之下點進去查看。
“第三醫院好牛b,這是我朋友拍到的心胸外科門診排隊場面!”
下面附有幾張照片。
只見門診大廳內排著長長的回形針隊伍,少說也有近兩百人才能如此壯觀。
洋專家還真是吃香啊!
周燦不由感嘆。
今天是第三醫院挖來的日本專家對外開放手術門診的第一天。這場面實在太壯觀了。
真讓人懷疑,省城內真有這么多急需做心外手術的病人嗎?
而且心外手術病人的癥狀一般都是急癥、危重癥居多。擠在一起排隊,萬一耽誤了最佳搶救時間,就不怕出事?
當然,也不排除第三醫院使用了營銷手段,請了一些群演當托兒,夾在里面排隊,制造壯觀場面。
這種事情可不僅僅只是奶茶店的專利。
很多民營醫院早就學會了。
而且運用得爐火純青。
“咱們今日門急診接收的心外病人只有117人,業務萎縮超級嚴重。第三醫院現在明顯騎到咱們頭上了。”
發言的人赫然是心胸外科室的一位主治。
此人是何副主任的徒弟。
一般來說,想要獲取到當日的門急診統計數據,并沒有那么容易。
何副主任唆使手下的醫生散布這種危機言論,用心相當險惡。
而且群內帶節奏的人還不少。
這可是科室的工作群,胡侃主任在世的時候,大家都是謹慎發言。
里面發的最多的就是開會通知、某某業務調整通知、請誰誰誰前往討論室參與會診之類的工作言論。
現在群里吵翻了,雪燕主任的壓力想必會更大。
她這個主任的位子,并沒有想像的穩啊!
女性在職場本就有著天然的弱勢,再加上她上任以后,也沒有拿出雷霆手段殺雞儆猴。何副主任仗著資歷比她老,人脈關系也是相當過硬,怕是沒少給她添堵。
明著跟她唱反調倒是不會,但是給她制造一些麻煩,完全有這個能力。
比如現在,讓人帶節湊,瘋狂的討論著第三醫院心胸外科的門診業務如何火爆,圖雅醫院心胸外科的業務如何萎縮。
這對雪燕主任非常不利。
大家只會認為她這個新主任不行,壓根不會去管那些客觀原因。
雪燕主任沒有在群內發言,保持著沉默。
周燦終究屬于一個外人,有心想要幫她鎮住場面,可惜也是有心無力。
第三醫院挖日本著名的心外專家,購進全套進口設備,這一招顯然大獲成功。特別是在胡侃主任去世不久,有此壯舉,瞬間就讓第三醫院的心外科揚名立萬。
這還只是第一天,算是戰鼓初擂。
相信明天很可能會有一些重磅消息連續放出。比如某某心臟疾病患者,在省內各大醫院求醫無果,訪遍名醫,只能保守治療,等待死亡。日本專家帶領團隊,以頂尖的心外科醫術,輔以世界最先進的手術儀器,成功為患者完成手術,拯救了一位患者的生命……….這種類似的宣傳肯定會有。
到時候,第三醫院的心外科必定名聲大噪,一舉躋身于省內,乃至國內最頂尖的心外科室。
不可否認,第三醫院的戰略非常高明。
這一步棋走得非常妙。
周燦退出烏遭遭的心胸外科工作大群,點開雪燕主任的私聊對話框,猶豫著是否給她打個語音電話。
考慮再三,他放棄了。
此時此刻,想必雪燕主任承受的壓力超乎想像,正是焦頭爛額之際。
打電話給她,幫不了她什么忙,只會讓她的心更亂。
“要是這場狂風暴雨能夠再晚來三五年就好了。”
周燦暗自嘆息。
他現在的外科手術實力,撐死了也就是上乘的副主任級水平。實際上,可能還達不到。
因為他的外科醫術,有些還是主治級別,有的則是新晉副主任級別不久。
處于副主任初級水平。
“燕姐,穩住局面,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相信只要等您和其他主任醫師的外科醫術水平提升上去,失去的終將奪回。”
周燦打了一行文字,猶豫片刻后,點擊發送。
現在的心胸外科,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如老龜般潛伏不動。任憑外界的風吹浪打,不為所動,堅守陣地。
片刻后,周燦收到了一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的表情回復。
他嘆了一口氣。
身在局外,他的感受肯定不如雪燕主任那么強烈。
點了一個擁抱的表情,準備發過去,又覺得有些不妥。
男女有別,他與雪燕以姐弟相稱,關系密切。
但是終究不是親姐弟。
最終,把擁抱改成了一個堅強的表情。
“我永遠是你的后盾,隨時聽后差遣。”
他又補充了一句。
“謝謝!”
仍然是一個表情回復。
能看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必定壞到了極點。
外面,有人敲擊車窗。
周燦轉頭看去,發現蘇淺淺和衛芳已經到了。
“上車吧,咱們進去。”
“老板,我留在車上等你們吧!”
衛芳征詢周燦的意見。
“好!”
周燦貼心的打開副駕駛門,讓蘇淺淺上車。
中醫藥研究所有門崗,就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看門。上次也是這個老頭。
看來,這家單位的經濟狀況很是窘迫。
“大叔,您好。我找陳國禮老先生,已經電話約好了。”
周燦搖下車窗對門衛說道。
“進去吧!”
門衛沒有多問,直接按開伸縮門放行。
周燦來過一次,輕車熟路,在大院內停好車,直奔老員工宿舍。
現在的單位,辦公與宿舍都是分開建設。也只有過去的老房子才會把員工住的大院與工作場合建在一塊。
看著破舊的房子,周燦能夠間接感受到中醫藥的發展現狀。
敲開陳老夫婦居住的房門。….“陳老,又來麻煩您,真是不好意思了。”
周燦見面后,發現陳老的身體比以前更顯瘦削,頭發也更加蒼白,還有一點卷起來。
“能為患者排憂解難,這就是我最高興的事情。所以,你們千萬不要覺得給我添麻煩。請進來坐!”
陳國禮把兩人讓進屋內。
仍然是陳國禮的老伴給倆人泡茶,熱情招待。
“姑娘,把手放到脈枕上,我先給你把把脈。”
陳國禮給蘇淺淺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后閉目沉吟不語。
這種表現,讓周燦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醫學界有句謁語,不怕西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眉眼低。
中醫低著眼皮,甚至閉目沉吟,說明病情復雜或者嚴重,難以醫治。
“她的情況不算差,左腎目前仍有病灶存在,右腎基本恢復正常。你是停藥一個月了對嗎?”
“嗯,剛好停藥一個月零一天,昨天去醫院做的復查。”
蘇淺淺點頭。
“小伙子,我觀你氣場強大,你們倆人應該都不是普通人。財力方面相信沒什么問題,那兩味主藥有尋找過嗎?”
陳國禮老先生的記憶力超好,大半年前的事情,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中醫懂得調理身體,看來所言非虛。
“設法找了,暫時還沒有找到。這兩味藥都非常難尋,芮氏企業我也問過了,紫背八角蓮的人工種植技術,暫時還沒有突破。想要找到兩味主藥,誰也不知道還要多久。”
周燦說起此事,滿嘴苦澀。
有錢真的不是無所不能。
“嗯,這也正常。我暫時先給她開一個養腎的治療方案,先把腎養著。雖然不能痊愈斷根,卻可以保證腎臟不發生病程進展。如此一來,也就可以為你們尋找那兩味主藥爭取時間。”
陳國禮聽完后,給出了新的治療方案。
養病這個詞并不新鮮。
以養的療法,阻止病程進展,也就只有中醫才有這個本事。
西醫雖然也有免疫療法之說,但是比之有著數千年底蘊的中醫,在養這方面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有條件的話,可以每年用一支百年份以上的老參。切記,分多次服用,不可勐補。她現在要做的是養,而不是補。”
陳國禮開完了養腎的方子后,又寫了一張藥方交給周燦。
“小伙子,能看出來你是一個負責任的好男人。這張藥方就是我師父傳下的治療腎衰竭的藥方。能夠斷根。里面有著配伍,療程。你找到兩味主藥后,萬一我不在人世了,你就自己按方抓藥。”
陳老的話,讓周燦頓時覺得眼眶有些濕。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老舊斑駁。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
“呵,這樓房老了,好像有點掉沙子。”
“要洗洗嗎?”
陳國禮關心的問道。
“不用不用,已經好多了。謝謝您能把這個祖傳的方子給我,這份善意,這份醫者的仁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周燦向他真誠的道謝。
“僅珍惜可不夠,還得繼承,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陳國禮一語雙關的說道。
“好!”
周燦重重點頭。
他明白陳國禮的意思,讓周燦不但繼承這張藥方,還要繼承醫者的那份仁心。
“剛才我進來時,看到中醫藥研究所很是破舊,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給您送禮,您也不會收。每次只收6元診金,讓我和淺淺非常過意不去。我有一個想法,給貴所捐贈一百萬,用于基建或者研究都行。您看可以嗎?”
周燦這么詢問陳國禮自有深意。
很多單位,看著老破舊,內部貪腐其實極為嚴重。
損一百萬對周燦來說,不算什么。他一個月的收入都遠不止一百萬。
但是捐的錢,如果被中醫藥研究所的碩鼠吃掉,那他肯定不愿意。
“這個想法挺好的,房子破是破了一些,但是能住。比我們年輕時的泥土房強上十倍都不止。這一百萬,就用于中藥研究吧!我可以向你保證,每一分錢都用在實事上,不會讓你的這份善心蒙塵。”
陳國禮人老成精,自然懂得周燦的話中深意。
“您給我一個賬戶,明天我就匯款到里面。”
周燦第一次發自肺腑的覺得應該為祖國的中醫藥事業做那么一丁點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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