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論渣男改造的一千種姿勢 > 第 61 章 坦誠相待
  楚綏并不知道蟲腦的構造和人腦的構造有什么區別,但顯然前者的思維過于僵化也過于絕對,這么多年都沒能規整出一個合適的社會制度。

  現在雌蟲吵著要廢除雄蟲保護法,雄蟲又不肯讓出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楚綏只能依照自己的看法,在原律法的基礎上,修訂出一版相對來說更為平和的共處之道。

  雌蟲不用受盡凌虐,雄蟲也能得到適當的保護。

  當然,那份修訂版的律法能不能被采納楚綏就不知道了,反正一切隨緣,官方帖現在樓層已經堆的比天高,一開始還有蟲在認認真真的提意見,到后面就完全變成了控訴帖,當一堆堪稱豬隊友的雄蟲涌入時,直接變成了罵戰。

  他在這個世界被歸類為雄蟲,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現在大難臨頭,坐著等死也不是辦法,做些事打發時間也好,起碼比坐以待斃強。

  楚綏不確定雌蟲推翻制度后,是否能確立一個正確的時代,他只知道律法如果還是極端的偏向某一方,那么依舊維系不了多久。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阿諾乘坐飛行器回來時,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推門進去,他站在門口,手抬起,落下,抬起,又落下,就是沒能推開那扇門。

  于生死面前都無懼的軍雌,此時卻害怕跨過那道門。

  不知過了多久,等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阿諾還是沒進去,他背靠著墻,一絲不茍的頭發耷拉下來一縷,看起來有些狼狽,身形緩緩滑落,最后無力的坐在了冰涼的石階上。

  今天帝國聯盟會舉行投票,星網全程直播,阿諾知道楚綏一定會看見,就算看不見,也瞞不了多久。

  他的雌君,正在一點點推翻這個雄蟲為尊的世界……

  這可以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背叛。

  阿諾有很多次都想說出一切,但他并沒有,他害怕面對楚綏的任何負面情緒,憎恨或是厭惡,他也貪戀著楚綏對他的好,于是話一次次的到了嘴邊,又一次次的咽了下去,直到今天再也瞞不住……

  冷風從花園吹過,將常年青翠的樹枝搖得沙沙作響,在地面投下一片婆娑的樹影,阿諾的衣角被風掀起,又輕輕落了下來,他卻依舊垂著眼,沒有絲毫動作。

  楚綏會生氣嗎……

  楚綏會恨他嗎……

  阿諾閉了閉眼,想象不出那樣的場景,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寧愿楚綏打他一頓解氣,盡管雄蟲已經很久都沒有再動過鞭子,也沒再讓他的雙膝觸過地。

  楚綏一直在書房修訂后面剩下的內容,等手都僵麻了,這才坐直身形,他低頭看了眼時間,卻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不由得拉開椅子從位置上起身。

  平常這個時候阿諾都回來了,怎么今天還沒到家。

  楚綏揉了揉后頸,然后慢吞吞的往樓下走去,正準備用光腦給阿諾發條信息,卻見家務機器人正停在門邊一動不動,相比于以前滿客廳亂轉的場景,真是稀奇。

  楚綏單手插兜,走了過去:“你縮在旮旯角干嘛?”

  家務機器人聞言轉過身形,然后看向門外,身上的燈閃了閃:“垃圾。”

  楚綏:“……”

  他靜了一秒,也沒明白它想表達什么:“門外面有垃圾?”

  家務機器人:“我愛垃圾。”

  楚綏:“……”

  算了,跟一個小智障較什么真,楚綏用腳把它從門口揮開,然后拉開了門,往外面看了圈,連個人影都沒有,正準備收回視線,眼角余光一瞥,卻發現左邊石階上坐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諾不知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連楚綏開門的動靜都沒聽見,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一動不動,目光呆呆的看向某處,白日挺拔修長的背影也莫名縮成了一團,抱著膝蓋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綏的第一反應是誰家小破孩這么慘?后來終于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哦,好像是他家的。

  楚綏走出門,把手慢慢的插進褲子口袋,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阿諾,片刻后,終于納悶出聲:“你坐這兒干嘛?”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虐待雌君呢,大冷天的把蟲攆出去不讓進門。

  阿諾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楚綏這才發現他臉色蒼白的不像話,竟隱隱顯出了幾分狼狽,視線在他的肩頭的上將軍銜掃過,心想升官是高興事,怎么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雄主……”

  阿諾神色怔愣,從地上緩緩起身,他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張不開口,嘴唇蒼白,血色盡褪,楚綏第一次從他眼中看見驚慌這兩個字。

  真奇怪。

  楚綏走出來才發現外面冷的滲人,他看了阿諾一眼:“先進來。”

  說完轉身進了屋,寒風被阻擋在外,周身的涼意這才有所緩和,楚綏聽見身后傳來關門的輕響,回頭看了眼,卻見阿諾忽然膝蓋一彎,跪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清瘦的身形大半落在陰影中,莫名有一種無力的頹然感。

  楚綏頓住:“你干嘛?”

  還沒到清明節的時候呢,這就跪下來了。

  他走過去,伸手想把阿諾拉起來,對方卻似乎鐵了心要跪在地上,肌肉緊繃,拉都拉不動,楚綏眉頭緊鎖,干脆捏住阿諾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看向自己,聲音惱怒道:“你到底想……”

  話未說完,卻猝不及防對上阿諾通紅的雙眼,聲音戛然而止,無意識泄了手中的力道。

  他眼眶通紅,甚至隱隱可見淚光,與蒼白至極的臉色形成了鮮明對比,額角青筋浮現,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么,藍色的眼眸帶著淚意看向楚綏,顫抖著動了動唇:“很抱歉……”

  很抱歉,推翻了您原本安穩的生活……

  到底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楚綏對阿諾不算十足了解,但也能猜出幾分來,聞言緩慢收回手,頓了頓,干脆傾下身軀,坐在了地板上:“為什么要抱歉,因為廢除保護法的事沒告訴我?”

  楚綏的態度并不惱怒,甚至稱的上心平氣和,畢竟早就經歷過一次了,該生的氣上輩子就生完了,他以為自己會很怕,但事實上隨著事件逐步推移,他卻越來越平靜。

  怎么說呢,就挺操蛋的,楚綏也想急一急,但他就是急不起來。

  這樣反常的態度令阿諾的心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該怎么說,迎著楚綏的視線,緩緩點頭,牙關無意識緊咬,唇齒間開始彌漫血腥味。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氣氛的不同尋常,就連家務機器人也沒再亂晃,靜靜的待在墻角旮旯,將腳下那一塊位置的地板擦得锃亮,時不時會抬起頭看他們一眼,然后又被楚綏瞪了回去。

  楚綏怎么說也算死過一次,不像以前那么糊里糊涂的,他曲起膝蓋,將下巴擱在上面,過了好半晌,才驀的出聲問道:“那你覺得廢除保護法的事錯了嗎?”

  此言一出,空氣中陷入了無言的寂靜,甚至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

  阿諾閉了閉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他垂落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視線緩緩落在他頸間的藍星項鏈上,低低出聲問道:“雄主,您愛您的家鄉嗎……”

  人這一生,或長或短,有些人一輩子也沒離開過故土。

  楚綏已經離開藍星很久了,雖然不會經常想起,但他想,他還是愛著那片土地的,就如同體內流淌著的血液一樣不可分割。

  但他已經回不去了。

  楚綏勉強組織著語言:“我的家鄉……很好。”

  阿諾看向楚綏:“我也很愛我的家鄉……”

  他也深愛著腳下的這片土地……

  但他知道,現存的制度是錯誤的,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

  阿諾并沒有背棄自由盟的信仰,也不是天生反骨,他只是心中的條條框框太多,沒辦法逾越一絲一毫。他從出生到現在,見過無數雌蟲被雄主當做貨物一樣交換,被當做畜生一樣凌虐,最后遍體鱗傷,生不如死。

  他僅僅只是不想再讓這種畸形的制度再繼續下去,但在推翻的同時,卻打破了楚綏原本安穩的生活。

  楚綏沒做錯什么……

  阿諾感受到有什么灼熱的液體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掉落,卻被一只手拂去,同時頭頂響起了楚綏熟悉的聲音:“哭什么。”

  楚綏已經記不太清阿諾上次哭紅眼是什么時候了,他微微用力,不算溫柔的用指腹抹掉他眼角淚痕,這件事如果換了以前,楚綏可能會生氣,但現在想明白了也就沒什么好生氣的。

  有些事情是大勢所趨,阿諾不做,也會有別的蟲去做,就像是欺壓子民的君主,一朝被推翻,不可能只是一個人的力量。

  阿諾垂眸握住了楚綏的手,眼眶隱隱濕潤,指尖冰涼,像是被抽取了所有溫度,聲音沙啞的道:“您別恨我,好嗎……”

  他怕的只是這個……

  楚綏靜靜看著他,聞言頓了頓,沒說話,他從未這么認真的看過阿諾,眉眼都熟悉到了骨子里,閉著眼也能描繪出模樣。

  他們曾一起生活了無數個日月,在這個異世互為羈絆。阿諾陪伴他的時間,兩世加在一起,甚至要久過楚綏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

  雌蟲一直做的很好,與之相反的是楚綏,

  他終其一生也沒能替他做些什么……

  你恨我嗎?這句話本該由楚綏來問的。

  男人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微微用力,將阿諾拉進了懷里,像以前一樣抱著他,隨手抓了抓頭發,語氣無謂的道:“多大點事。”

  至于這樣嗎?

  不至于,因為楚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個死,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所以他在學著坦然的面對一切。

  但現在不坦然的反而是阿諾。

  恍惚間,似乎有什么灼熱的液體浸透了他的衣服,楚綏按住阿諾的后腦,然后略有些生疏的,有一下沒一下拍著他緊繃的脊背,回答他剛才的話:“我恨你干嘛。”

  你是我的雌君嘛……

  系統說過,在人類世界,就是和夫妻一樣的意思,楚綏已經不記得父母的長相了,只記得他們很忙,但感情很好。

  他媽媽會像阿諾一樣,偶爾下廚做蛋糕煮咖啡,爸爸就躺在沙發上看報紙,懶洋洋一動也不動,家里養了一只名貴的布偶貓,到處亂躥。

  其實想想,跟他們很像。

  阿諾沒想到楚綏一點也不生氣,紅著眼眶看向他,僵冷的指尖終于恢復了些許溫度,聲音因為壓抑許久,破碎而又沙啞:“對不起,隱瞞了您……”

  楚綏透過他的眼睛,能清楚看到一種名為歉疚的情緒,抬手將阿諾凌亂的銀發理順:“……你知道嗎,我的國家和這里不一樣,在那里每只蟲都是平等的,無論誰犯了錯,都會受到懲罰,如果因為性別而給予優待,讓雄蟲肆無忌憚的犯法,這樣的國家很快就會崩塌。”

  律法保護著每一個弱者,但也不會放過一個罪徒。

  只是誰也不知道,制度被推翻后,雌蟲到底是想要平等,還是想要凌駕于雄蟲之上,是前者倒無所謂,怕就怕是后者。

  楚綏只是一個紈绔少爺,身無一技之長,從小到大成績爛透,只會闖禍打架,成年后也不見得有半分長進,他還有很多道理都沒來得及懂,還有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學,唯一從地球帶來的、有用的東西,大概只有心中的是非觀。

  楚綏自言自語:“犯了錯的雄蟲是該受到懲罰……”

  不過他這輩子好像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希望到時候楚家祖宗顯靈,能保佑他走狗屎運逃過一劫吧。

  楚綏說完,感覺屁股涼涼的,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已經在地上坐了很久,慢半拍的起身,誰知剛剛站穩,手腕忽然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道,就被阿諾從身后抱住了。

  阿諾仿佛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將臉埋在楚綏肩頭,如從前般,字字單純,字字認真,低聲道:“阿諾會保護您的……”

  他會保護他,他們的生命也將共系,這個誓言不再對著蟲族的至高神,而是對著他自己的心。

  楚綏曾經不止一次的感慨蟲族雌性傻,聞言又莫名升起了這樣的念頭,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但不知道為什么,根本笑不出來,悄無聲息轉身,一把將阿諾攬進了懷里。

  “……”

  有那么瞬間,他喉間有幾個字險些脫口而出,但因為從來沒說過,于是幾經周折,又咽了回去。

  楚綏是天生屬螃蟹的主,就算在路上撞到了人,也不可能說對不起,反而會倒打一耙怪對方眼睛瞎,被撞了也是活該。

  他不想承認,但事實上,他的心在某一刻忽然升出了“對不起”這種情緒,像一陣風,來的快,去的也快,吹過就沒了痕跡。

  楚綏問:“你沒什么事再瞞著我了吧?”

  阿諾認真搖頭:“我不會再對您隱瞞任何事,您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問我。”

  楚綏其實比較在意一件事:“聽說帝國研制出了可以抑制軍雌血脈暴.亂的藥?”

  阿諾頓了頓:“……是真的,不過還在實驗中。”

  他既然這么說,那估計八九不離十了,不過楚綏怎么想都覺得這件事挺玄乎的,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單純覺得不符合常理。

  大自然和天道一樣,講究平衡共處,每創造一樣東西,就必然有他的用處,就好像男女繁衍生息,缺一不可,造物主給了雌蟲有著強大的武力,卻偏偏讓他們被雄蟲的信息素制約,這也是一種平衡。

  現在帝國卻說研究出了抑制藥,雄蟲的信息素已經可有可無,那么既沒有武力,又沒有自理能力的雄蟲嚴格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而且等科技往后發展,可以克隆繁衍的時候,他們很可能從食物鏈中淘汰出局。

  啊,說直白一點,就是滅絕。

  但是也不一定,畢竟飽暖思那什么,雌蟲和雌蟲雖然也有在一起的例子,但其實床榻間很難帶來快感,壓根比不上雄蟲,有些雌蟲能接受沒有x生活,但有些雌蟲不能接受。

  楚綏忽然覺得事情不太好辦了,照他這么一想,那雄蟲豈不是只剩下人形xx棒這一個功能了?

  不要吧……

  他腎不行。

  楚綏看向阿諾:“你們后續打算怎么辦?”

  阿諾搖搖頭:“還沒有定下來,現在帝國聯盟會分成了兩派,一邊要求平權,一邊要求雌蟲為尊,并且追究雄蟲過往罪責,局面很僵持。”

  在這件事上,阿諾和阿爾文罕見的產生了分歧,阿諾覺得平權為好,但阿爾文卻一定堅持要追究雄蟲的罪責,那幾個將凌虐雌侍視頻傳上星網的雄蟲被他鎖進刑訊室后,現在還沒放出來。

  阿諾說完,微微用力,攥緊了楚綏的手:“這些天我會留在家里保護您,直到事件平息為止。”

  楚綏問道:“要求平權的有多少?”

  阿諾頓了頓:“……很少。”

  楚綏心想猜到了:“那你呢?”

  阿諾重新將臉埋在他的肩頭,低低出聲:“也許如您所說,每只蟲都是不一樣的,有些雄蟲殘暴貪婪,但也有些雄蟲沒有做過錯事,我僅僅只想讓雌蟲不用再得到□□,這樣就足夠了,如果要求雌蟲為尊,那么和當初的雄蟲又有什么區別?”

  楚綏也許不是一個優秀的人,但并不妨礙他覺得別人優秀,指尖在阿諾發間緩緩穿梭,心想要是換了以前在地球上的時候,阿諾估計根本看不上他這種紈绔子弟。

  但命運就是神奇的東西,偏偏是楚綏來到了這個世界,偏偏是阿諾將他救了回去,又偏偏是他們兩個在此相遇。

  楚綏:“阿爾文他是哪一邊的?”

  阿諾道:“您不用擔憂,他沒有雌蟲為尊的念頭,僅僅只想讓那些犯過錯誤的雄蟲受到應有的懲罰。”

  有些事星網沒有報道,其實軍部已經在暗中翻查雄蟲過往的案底了,只要情節嚴重的,無一例外都被軍隊帶走了。

  而大部分雄蟲都被蒙在了鼓里,就在他們正在為平權而憤怒不已,上竄下跳的時候,殊不知那已經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局,如果真的雌蟲為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楚綏想起自己的手稿,拉著阿諾往樓上走去,帝國關于修訂律法的官貼還沒有關閉,但現在發表意見,壓根沒有誰會去認真看了。

  那已經不叫意見帖了,叫撕逼罵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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