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炎心想明明每次都靳珩耍流氓, 怎么弄得好像他思想純潔似的,經意翻了個身,結果沒成想床鋪發出吱呀一聲動靜, 身形一僵,立刻敢動了。
靳珩把作業收進件夾,語氣純良無害:“好意思,床有點舊。”
聞炎心想我看出來了。
靳珩的校服外套原本搭在床邊,因為晃動, 呲溜一聲滑了下, 聞炎隨手撈起來, 結果發現地上掉了一個小紙團, 撿起打開一看,才發現學雜費的表單。
靳珩沒注意到,他背對著床,正站在書桌前整理書包。
聞炎看了他一眼,把紙疊回,重新塞進口袋, 外套輕輕搭在原位, 拉鏈發出一聲輕響。過了那么片刻, 聞炎拿起手機重新打游戲, 隨口問:“你在外面有工作嗎?”
靳珩換了睡衣, 往床邊來,身形頎長清瘦:“暑假打算找兼職。”
聞炎關停游戲, 皺了皺眉:“正升學的關鍵時候, 適合工作,暑假還得補課。”
崇明補補課清楚,但按照歷年的傳統, 六中肯定得補的。
靳珩對學習這種事從來就沒放在心上過,躺上床,期然發出吱呀一聲輕響,他關掉燈,身上洗澡后的潮濕和沐浴露香味在黑夜中顯得尤為明顯:“到時候再說吧。”
聞炎把手墊在腦后,閉眼:“有什么事和我說。”
事實上,他個笨嘴拙舌的人,這種時候就難免顯現了出來,做得假。
那天體育課的時候,聞炎和靳珩坐在一起,少人都看見了,管因為什么原因,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許忌憚,明顯的大概就龐一凡。
知聞炎做了什么,一夜之,龐一凡就從斗志昂揚的公雞變成了心驚膽戰的過街老鼠,這天靳珩下課坐在位置上,眼前忽然灑落一片陰影,抬眼就見龐一凡戰戰兢兢站在自己桌前。
靳珩手拿著一瓶水,他把蓋子緩緩擰緊,情緒滴水漏:“有事?”
龐一凡看他的眼神很復雜,既恨且怕,隱隱還帶著一股憋屈,垂落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臉色漲紅,氣勢十足的憋了半天,才勉強憋出三個字來:“對起……”
細弱蚊蠅,如果靳珩睨著他的唇形,根本知他在說什么。
靳珩把水放回桌上,靠著椅背端坐的樣子帶著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與城府,那雙遺傳自母親的眼睛使他看起來干凈異常:“你說什么,我聽見?”
靳珩看起來并稀罕他的歉,了,讓人后背發寒:“聲音大一點。”
龐一凡聞言胸膛起伏定,這他暴怒的前兆,但知為什么,又生生忍了下,頂著周遭異樣的視線,重新說了一遍:“對起。”
這次清晰了一些。
靳珩有些想,沒由來的那種,也許他覺得這三個字相當譏諷且無力,從座位上起身,頎長的身形極具壓迫性,聽出情緒的:“我知了。”
既說原諒,也說原諒。
假使一個人捅了他一刀,那么好求得原諒的辦法就他自己也捅自己一刀,而在這說這些無謂的話。
龐一凡面色青白,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怪異起來,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靳珩,大概想放些狠話,但知想起什么,又什么都沒做,徑直沖出了室門。
班上的其他人在看熱鬧,又敢議論什么,直到老師進室上課的時候,才重新恢復了正常氣氛。
中午老師拖了堂,聞炎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靳珩才從學校出來,他穿過那些擁擠的攤販,衣服有些亂,頭發也有些亂,像跑過來的:“我來晚了。”
聞炎踢開腳邊的煙頭:“還,沒等多久。”
他總肯好好的穿校服,要么搭在肩上,要么系在腰上,黑色的運動t恤襯得他有些冷酷,懶散透著鋒芒,導致沒人敢上前搭話,否則還有少女生愿意主動加好友的。
聞炎中午帶靳珩吃了頓飯,中午送他回學校的時候,知想起什么,從口袋拿了一小疊錢出來,數了數,偏倚剛好五張,遞給靳珩:“拿著。”
靳珩接過來,看了眼,明所以:“給我錢干什么?”
聞炎喜歡解釋那么多,但一次做這種事,到底會覺扭,他用打火機熟練的點了根煙,叼在嘴,掀了掀眼皮:“錢能干什么,用來花還能用來吃?”
煙霧有些嗆人。
靳珩反問:“給我花?”
聞炎嗯了一聲:“想買什么自己買。”
學雜費四百就夠了,他湊整給了個五百。隨便靳珩怎么花吧。
這種事上輩子也有過,毫夸張的說,靳珩高三乃至上大學的學費錢,大部分都聞炎存在他那兒的,對方既保/護/傘,也提款機,后利用完畢,又進了監獄。
系統當初說的話其實也沒什么錯,靳珩又渣又軟,區在于,他既受害,也施惡。
靳珩嗯了一聲,然后把錢放進口袋,目光寸寸略過聞炎桀驁的眉眼,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以后還你。”
雖然見得能還清,上輩子的一筆爛賬猶欠到今,只希望賬上添賬,越欠越多。
聞炎自然可能讓他還,在繚繞煙霧中低聲:“好好上課,以后工作了再說。”
他作為一個良少年,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勸人好好學習的一天。
靳珩看了眼時,離上課還有十來分鐘,見周圍賣午飯的商販都在逐漸收攤遠,拉著聞炎到了一旁的拐巷子,這六中以前外建放置雜的地方,后來廢棄長滿雜草,根本沒有人來。
聞炎沒弄明白狀況,目露警覺:“你干嘛?”
“噓,”靳珩在他耳邊低聲,似非的,“小聲點,然被人發現就好了。”
聞炎心想發現什么,然而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忽然被靳珩吻住了,瞳孔一縮,怎么也沒想到對方膽子大成這樣,低聲斥:“你瘋了?”
靳珩攬住他的腰身,然后倏忽收緊,一面加深這個吻,一面偏移輕咬著他的耳朵,熱氣噴灑在頸,曖昧撩人,聞炎越著急,他就越想:“覺得很刺激?”
聞炎心想這他媽的有點太刺激過頭了,內心抗拒的,偏偏被靳珩吻的頭暈目眩,大腦缺氧,R 62;后連站都站穩了。
靳珩扣住他的腰,等聞炎緩過勁來,這才慢慢松開手,聽著對方低低的喘息聲,指尖在聞炎過于鮮艷的唇色上摩挲片刻,玩似的:“獎勵你,雪中送炭。”
聞炎心想給個錢就獎勵親嘴?沒好氣:“老子又出來嫖的。”
靳珩心想聞炎倒什么都敢說,耳尖動了動,聽見上課鈴聲響起,俯身在聞炎唇邊后落下一個輕吻,貼著他的唇:“我上課了。”
明明剛才更深層次的接觸都有了,這個輕如點水的吻偏偏溫柔到令人心悸。
聞炎睨著靳珩近在咫尺的臉,忍住顫了顫睫毛,然后慢半拍的應了一聲:“哦,那你吧。”
靳珩直起身形,對他:“你也回上課。”
聞炎上課就睡覺,聽見靳珩這么說,隨手抓了抓頭發:“知了。”
六中的分班考試定于暑假前夕,有一部分人已經內定好的,靳珩屬于后期躥升的類型,老師擔心他發揮穩定,晚自習結束后,特地私下找他談話,給了一摞練習的套卷,殊知靳珩根本沒打算一班。
班主任對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好好考,有什么懂的可以來問老師。”
靳珩點頭謝,出了辦公室,結果還沒出校門口,就看見顏娜在外面等著,她背著書包,在外面來回動,莫名透著些許急躁安。
靳珩把卷子塞進書包,詢問她:“你怎么了?”
顏娜見他,終于頓住了腳步,皺眉無抱怨的:“你終于出來了,外面都蚊子,我快被咬死了。”
靳珩見她晚自習沒有偷溜出找徐猛,頗稀奇,一邊和她往樓下,一邊:“徐猛人呢,沒來接你?”
顏娜撇嘴:“哦,他和聞炎今天有點事兒,可能來了,說如果等太久還沒有過來,就讓我們自己先回。”
顏娜煩有原因的,徐猛和聞炎這種混混能有什么事,總可能被學習給耽誤了吧,要么泡吧,要么泡妞,再就打架,但他們又喝酒泡妞的人,那么就只剩下打架了。
靳珩也猜到了幾分,沒說話,片刻后才:“明天看情況吧。”
顏娜撇嘴:“只能這樣了。”
靳珩和顏娜到路口就各自分開回家了,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翻出聞炎的聯系方式,指尖在屏幕上停頓許久,后還沒撥出,只發了條信息。
校門口,龐一凡正被幾個混混半拖半拽的拉著往酒吧,他家在外地,住校生,這個時點出肯定沒什么好事的,面色驚恐且安,顯然已經淪落成了二個“靳珩”。
靳珩看了一眼,期然與他視線對上,然后緩緩勾唇,了。
龐一凡面色更加難看。
系統有時候會想明白,撲棱著翅膀問靳珩:【這你想要的嗎?】
靳珩:“。”
他看了系統一眼,這個字說的見半分猶豫,末了意味深長的:“他會一個,也會后一個。”
蔣少龍,龐一凡……
還有誰呢?
靳珩在黑夜街頭,心情稍稍愉悅了些許,然而待到家門口那條巷子,像往常一樣上樓時,發現自己家房門大開,廊滿雜,復又變成一種怪異的。
隔著半開的房門空隙,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身形高壯的中年男子在翻找著什么東西,抽屜,床鋪,衣柜,滿狼藉,他嘴念念有詞,像一個癮/君子,在翻找著能救他命的東西。
“錢呢……錢呢……這沒有……這也沒有……”
“砰”的一聲,靳珩面無表情踢開了門,他把書包隨手扔到地上,目光暗沉的看著對方:“錢在我這。”
中年男子聞言身形一抖,做虧心事被抓到似的嚇了大跳,條件反射從地上起身,眼下帶著長期酗酒抽煙后的健康青黑,臉型輪廓和靳珩隱隱有些相似。
靳長青翻找得太入神,以至于連靳珩什么時候出現在門口的都沒發現,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沒見過這個兒子,驟然相見,愣了那么一會兒神才反應過來,然后搓著手略顯局促的了:“阿珩啊,爸爸上個月就回來這了。”
靳珩看了眼地上的雜,眼中意變,只細看有些冰涼:“嗯,我知。”
靳長青一愣:“你怎么知?”
靳珩似非:“你上次已經進來過了嗎。”
他跨過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見抽屜隔層的擋板都被拆了下來,嗤一聲,然后把被掀開的床鋪重新掀回,在床邊落座:“你要找什么,我幫你一起找。”
在靳長青心中,這個兒子內斂又靦腆,被人揍一頓都敢吭聲,心中的忌憚便少了幾分,臉皮一厚,什么都顧上:“阿珩,爸爸近在外面欠了高利貸,你媽的時候給你留了一筆錢,你借爸爸周轉一下。”
“花完了,”靳珩拍了拍褲腿,“很多年前留的,早就花完了。”
靳長青面色一變:“那可你外婆賣了房子的錢,幾十萬呢,全花完了?”
靳珩靜靜看著他,唇邊扯出一抹詭異的弧度:“爸,你忘了,那筆錢外婆留給媽做手術的,后被你偷賭了,你忘了?”
靳長青面色青白,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堵的上下:“胡說八,你媽肯定還給你留了錢,然這些年你怎么過的,快點!找出來給我!”
他情急之下,直接攥住了靳珩的肩膀,指尖幾欲陷入他的肉中:“那群高利貸一直在找我,我如果再拿出錢來,他們就要剁了我的腿,你總能眼睜睜看著爸爸死吧?啊?!”
靳長青滿頭大汗:“阿珩!阿珩!你得幫爸爸!”
靳珩擰眉想掙開他,后發現靳長青力氣太大,根本撼動了,瞇了瞇眼:“好,你松開我,我給你拿銀卡。”
靳長青面色一喜:“真的?!”
靳珩:“真的。”
他話音剛落,便察覺到靳長青的手松了下來,從床邊起身,在對方的注視下往書桌,在經過廚房的時候,直接從砧板面抽了把刀出來。
靳長青一驚:“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