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聞炎同班都道, 這廝書包里不放書,放都是磚頭,沒別原因, 就是打架趁手。
聞炎然是不會為這種小事感到羞愧,肯德基里面不讓抽煙,他就只能用煙盒百無聊賴磕著桌角,聽見徐猛話,掃了對方一眼, 竟破天荒沒有回懟什么。
懟什么呢?
徐猛說大概率是實話。
雖然聞炎早就有這認了, 但今天提起來, 莫名有點沉墜墜不舒服, 以至于后半段靳珩給顏娜改作業時候,他連聲都沒吭,竟破天荒沉默起來。
天快擦黑時候,他們這才離開準備回家,顏娜把卷子收進書包:“靳珩,你講題比補習班老師厲害多了, 簡單明了, 最重要是我居然還都聽懂了。”
顏娜作業都是基礎題, 往上套公式就行, 她會這么說, 無非是因為補習班老頭兒講課太無趣,加上對老師能抵觸感。靳珩講課時候, 她放松, 聽認真。
徐猛吐槽道:“你媽給你請老師還真是白瞎錢了。”
顏娜正欲說話,就聽靳珩道:“以后不會可以我,反正一班。”
顏娜嘆了口氣:“等以后分班可就遠了。”
聞炎煙癮犯了久, 正站在門口抽煙,聞言收回分思緒,下意識道:“分什么班?”
顏娜:“六分班唄,靳珩成績好,估計得火箭班,你記得盯著他好好復習。”
后面一句話純屬開玩笑。
晚霞染天,街道建筑都落上了黃昏顏色,聞炎背靠在路邊欄桿上抽煙,靳珩不催促,在旁邊靜靜等著:“你在球場時候,想和我說什么?”
聞炎動作頓了頓,過了好半晌,才聲音含糊開口,試圖用一種輕描淡寫語氣把這件事說出來:“沒什么,就是讓你我家住,免得瘋子又過來了。”
他以為靳珩會考慮考慮再做決定,熟料對方直接點頭答應了,順利不像話:“可以,剛好周末,這兩天把東西搬到你家吧。”
這下傻眼變成了聞炎,他叼著煙,匪夷所思瞇了瞇眼,抬手揮開面前煙霧:“靳珩,你就不能矜持點兒,換了別人你這么屁顛屁顛?不怕被賣了?”
“我不值錢,”靳珩語氣認真,偏頭專注看著他:“只有你會要。”
在黃昏落背景襯托下,他眉眼顯得干凈,墨色發絲落著淺淺余暉,瞳仁清楚倒映著聞炎面容,一瞬間時間似乎開始倒流,停在前世某畫面,他們曾經這一起站在街邊說話。
一截煙灰落下來,又被風吹散了。
聞炎取下煙,笑了一聲,想說些什么,又沒說出口,用支夾煙手隔空點了點靳珩,半天才吐出來字:“老子才不要。”
靳珩反:“真不要?”
聞炎嘁了一聲,沒說話。
靳珩東西少,只有一些簡單衣服和私人用品,收拾起來不費什么功夫,晚上大概清點了一下,租輛小車跑一趟,就已經搬七七八八了。
聞炎大多數時候都是一人住,家里不算亂,但算不上整潔,游戲機散落在沙發上,椅子上搭著沒洗衣服,被子亂糟糟不見疊,挺符合他風格。
“旁邊有一間客房空著,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聞炎拎著他行李騰不出手,直接用腳把門給踢開了,把東西往床上一扔,正準備給靳珩介紹介紹自己家,結果一回頭,發現對方正在研究他扔在椅子上衣服。
靳珩:“這是臟衣服嗎?”
聞炎拽了拽袖口上打架留下血點和泥印,這不擺明是臟么:“怎么,看不出來?”
靳珩把衣服放了回:“為什么不洗?”
聞炎懶得洗:“我忘了。”
靳珩記憶力驚人,溫聲提醒他:“這件外套我記得你天前穿過,晚上記得洗。”
聞炎嘖了一聲:“我讓你住過來是避難,不是讓你嘮嘮叨叨老媽子。”
靳珩充耳不聞,他在某方面有些固執,見不得亂糟糟東西,聞炎見狀只能找出抹布和拖把跟著一起整理清掃,后半夜才堪堪歇下來。
聞炎癱倒在沙發上,懶洋洋掀起眼皮看向靳珩,半真半假道:“謝謝你,讓我第一次道了大掃除是什么東西。”
看出來,這貨以前學校清潔輪值八成都沒做過。
靳珩把袋子垃圾打包:“不客氣,我好奇你以前是怎么活下來。”
聞炎心想能怎么活,不就么活唄,他支著腦袋看靳珩,半晌后,起身走過把他手里活搶了過來:“你洗澡,明天還得上學。”
靳珩淡定提醒他:“明天周,不上學。”
聞炎他:“不上學怎么了,不上學你就不洗澡了?”
靳珩笑了笑,抬手捏住聞炎下巴,客廳燈光傾灑下來落在肩頭,漆黑瞳仁多了兩點光亮,他靠近聞炎耳畔,然后緩緩咬住對方耳垂,語息低啞道:“你不道,引狼入室這詞……”
聞炎被他咬身形一顫,腦子空白一片,哪兒還道什么狼不狼,語來就不好:“什么?”
“沒什么,”靳珩垂眸,捏著他下巴,不輕不重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只是如果旁邊有只狼,就別么猖獗了。”
他說完,緩緩松開聞炎,拿著換洗衣物進了浴室,伴隨著門被咔嚓一聲帶上聲音,后者這才回過神來。
靳珩沒來過聞炎家里,哪怕他們上輩子最親密事都做過了,他站在花灑下面,任由熱水兜頭澆下,蜿蜒水流順著身體滑過,似要撫平些陳年舊傷。
靳珩閉著眼,一動不動,過了好半晌才倏睜開,像是溺斃之人困海脫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他關掉花灑,再一次體會到死亡感覺確實不算好。
靳珩擦干頭發,出了浴室,他想起還有作業沒寫完,走到書桌前把書包拉鏈打開,對躺在沙發上打游戲聞炎道:“你洗吧,我寫會兒作業。”
聞炎嘖了一聲:“大半夜寫什么作業。”
道理都被他占盡了,如果現在是白天,他又一定會說“大白天寫什么作業”。
靳珩太了解他,拉開椅子落座,然而不想起什么,目光移到了一旁黑色書包上——是聞炎經常背。
靳珩靜看半晌,然后把書包拿了過來,感覺沒裝什么東西,偏偏沉甸甸,拉開拉鏈一看,里面赫然躺著兩塊磚頭。
……徐猛說原來是真。
靳珩感覺挺傻,把磚頭拿出來,隨手扔在一旁,找了厚厚辭典塞進,聞炎原準備進浴室,見狀又退了回來,靠著門框嫌棄道:“我才不裝書,又沉又沒用。”
靳珩:“所以這就是你背著一塊磚頭 塊磚頭上了兩年學理由?”
聞炎覺得他在諷刺自己,但是找不到證據,噎不上不下。
靳珩告訴他:“其實詞典打人更疼。”
磚頭一拍就碎了,詞典打多少次都不會爛。
聞炎不信:“你就瞎扯吧。”
他對靳珩容忍度相高,任由對方倒騰自己書包,拿著睡衣進浴室洗澡了。
靳珩在埋首寫作業時候,系統就坐在旁邊靜靜看,藍色身軀存在感強,讓人難以忽略。
靳珩終于忍不住,抬眼道:“你有事?”
系統坐姿乖巧:【沒事,就是圍觀一下寫作業,我沒見過,你把我臺燈就好】
#藍色限量款球形009小臺燈#
靳珩轉了轉筆尖:“你太亮了。”
系統:【沒關系丫,我可以調。】
它說完緩緩降低身體亮度,調到一合適程度,然后繼續圍觀靳珩寫作業,乍看和臺燈確實沒什么兩。
靳珩看了它一眼,最后決定忽略,繼續寫自己試卷,室內一時靜得只能聽見筆尖摩擦紙張沙沙響聲,快要寫完時候,忽然聽系統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真是爛大街到不能再爛大街話。
靳珩淡淡挑眉:“你對每宿主都這么說嗎?”
系統扭捏:【親,只對你這么說過哦。】
前面都成年了,不用上學,009只會對他們說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靳珩笑了笑,不道為什么,總覺得系統如果是人,有么點央空調渣男意思,似笑非笑道:“為什么?”
系統扒拉筆記看了看:【人要善于利用自己優勢哦,在不觸犯道德底線與法律底線情況下,星際空間站允許宿主運用合理手段爭取前途。】
上一世,靳珩人生其實已經走到了頂峰,再重來一次,未嘗不可。
律法公平正義,卻無法約束道德敗壞人,例如負人心者,薄情寡義者,欺辱弱小者,所以系統因此而存在,律法之下,它們隱隱成了另一道無形屏障,守在道德底線之上。
靳珩翻了一頁書:“像我這人還有多,你們顧過來嗎。”
系統是腦殘粉:【聽星際執行官安排!】
靳珩沒說話,覺得太二,淡定翻了一頁書,卻見顆藍色胖球又飛了過來:【親,我道你意思了,但命運沒辦法眷顧到每一人。】
命運這種東西太微妙,與其等待著它降臨,倒不如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陪伴與守護都是有盡頭,親密如父母,有終將離開一天,系統守護不了多久,天長久,反而會讓宿主產生依賴性。這是星際執行官不許它們過多干涉原因。
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是立身之。
前世聞炎與靳珩,就隱隱走了兩極端,前者強過了頭,后者弱過了頭,殊不過猶不及。
靳珩翻書手頓了頓,抬眼看向系統,后者卻只是撲棱了兩下翅膀,然后嗖一聲消失在了空氣:【親,晚安,明天又是美好一天呢~】
“……”
靳珩面無表情合上了書,忽然意識到聞炎已經久沒浴室出來,起身走過看了看,隔著半開門,卻見聞炎正在洗衣服,水盆里面泡著件臟兮兮外套,把他累夠嗆。
靳珩靠著門框,看了半晌,然后出聲道:“泡一晚上吧,明天就洗下來了。”
聞炎來不想洗,聽見他話,直接扔燙手山芋似把衣服扔了回,一臉嫌棄,起來時候沒忍住長舒一口氣:“艸,比老子打架還累。”
靳珩:“所以下次打架盡量脫光。”
聞炎眼皮子一跳:“你不是應該讓我少打架嗎?”
靳珩笑了笑,往房間走:“你聽嗎?”
聞炎磨磨蹭蹭道:“看情況。”
他能跟著靳珩走,結果到門口時候,對方忽然頓住了腳步。只見靳珩回頭,似笑非笑他:“你要和我一起睡嗎?”
聞炎慢半拍反應過來,這是靳珩房間,把手緩緩插入口袋:“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他說完,看了靳珩一眼,這才轉身回房。
大概是隔壁住了人原因,聞炎今夜有些睡不著,他枕著胳膊,煩時候就想抽煙,但煙盒已經空了,只能忍著,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心里攀爬啃咬,難受得不道該怎么辦才好。
聞炎翻了身,后后覺意識到,上癮是一件要命事。
寂靜房間內只有他翻身窸窸窣窣聲,平均每隔十秒響一次,仿佛他睡不是床,而是什么針板,就在聞炎終于把自己倒騰出分困意時候,被子里忽然襲來一股涼意,緊接著身后多了一具同微涼身軀。
靳珩聲音在黑夜多了分低沉,熱氣薄薄噴灑在頸間:“還不睡?”
聞炎怎么沒想到靳珩會做半夜爬床事兒,艸了一聲:“你不睡覺過來干什么?”
靳珩在被子里面摟住他腰,聞炎便覺后背緊貼著人胸膛,連心跳都出奇一致:“看看你睡了沒有,結果你沒睡。”
聞炎沒說話,剛才煙癮犯了種麻癢感忽然潮水般退,詭異靜了下來,他翻了身,面對著靳珩,剛想說些什么,結果一字還沒吐出來,就被人扣住后腦吻住了。
靳珩白天黑夜是兩種截然不同模,他沒有給聞炎任何反抗余地,盡管后者沒想反抗,唇舌糾纏間帶著無盡掠奪。一點星火燎原,燒不盡野望。
靳珩隔著衣服,指尖游走摩挲,感受著聞炎少年身軀上凹凸不平舊疤,最后緩緩俯身,咬住他衣角一點點掀了起來,側腰還有前天打架留下青紫。
靳珩埋在他頸間道:“你身上有多傷……”
聞炎嗯了一聲,他攥住靳珩胳膊,依稀能感覺到這雙手白被衣袖藏住地方傷痕累累,不道是被刀割還是鉛筆劃:“你有多。”
區別在于,聞炎是打架留下,靳珩是單方面被欺負。
聞炎修長有力指尖一點點往上,摩挲過些或平或凸傷痕,有些已經痊愈,有些留下了印記,他在黑夜仰頭,靠近靳珩耳畔啞聲道:“以后我保護你……”
他說:“以后我保護你。”
有些事是命注定,命運不能改,改不得。
靳珩沒說話,他擁住聞炎,兩具傷痕累累身軀緊貼著,熱源來回傳遞,末了番顛倒廝吻,唇齒相觸,力道大得甚至磕出了血。
靳珩喉結微動,咽下絲絲血腥,他指尖掠過聞炎冷峻眉眼,一雙眼似乎能看透人心:“我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