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春熙最后還是決定去火葬場上班。
首先就是這份工作她真的很喜歡，簡直就是事少錢多的典范，還遠離世間塵囂，接診的患者從來不會有差評，非常適合她這種咸魚。
其次就是……現在她不上班她也不知道干什么。
閥蔡在家呆的無聊了，非要出來，曲春熙就帶著他和嵬路一起去上班了，陶遙本來也要去，但覺得家里就剩笪宣一個人不好，就愉快的選擇了留下。
曲春熙覺得這丫頭遲早留不住，也沒多管，隨她去了。
火葬場晚上還是沒什么人，那種半夜來點生意的注定是少數，正常人也不會半夜來火葬場，所以今天也是悠閑的一晚。
在進入值班室之前曲春熙是這么想的，然后她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等在值班室里的葉時琛。
值班室很小，除了一張床和一個桌子，連個板凳都沒有，光線也很昏暗，老舊的燈要滅不滅，甚至沒有窗外的光線明亮。
而葉時琛就坐在那陰暗的空間里，和破舊狹小的房間格格不入，他坐在床邊，手上抱著一臺電腦，像是在工作。
明明暗暗的光線照在他那張有些疲憊的臉上，漆黑的眼睛認真又專注的看著電腦屏幕。
帥還是很帥的，他的顏值一向能扛打，但問題就是，這張臉不該出現在這個狹小閉塞的房間里，而是應該在窗明幾凈的總裁辦里。
只能說他家里的廁所都比這里大，曲春熙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委屈的坐在這個與他處處都寫著格格不入的地方。
曲春熙承認，看到葉時琛的那一瞬間，她人是傻的。
她不是沒想過葉時琛還會來糾纏她，只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么快，或者說是干脆沒走。
距離早上看到他，這會兒已經一整個白天了，如果這家伙不是腦子有病，還沒下班就從公司翹班來火葬場蹲人，就是根本沒走。
曲春熙一時間不知道哪個可能性顯得他更有病一點。
見鬼，這年頭總裁都不用上班的嗎？
曲春熙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而這個時候，葉時琛也聽到動靜看向她了，他很明顯的一愣，然后很快反應過來，神情變得復雜。
兩人目光對視，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曲春熙是不知道說什么。
憑心而論，葉時琛這張臉還是她偶爾會夢到的臉，是她珍藏在心底里幾百年的樣子，她依舊喜歡這張臉。
可臉歸臉，葉時琛這個人卻讓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她和葉時琛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經歷了太多事情，尤其是假死暴露一事后，她再看到葉時琛怎么看都怎么不對勁了。
明明之前身份還沒暴露的時候，兩個人還能聊聊的。
就莫名有一種分手后和前任偶遇的感覺，無與倫比的尷尬。
最后，還是葉時琛先開口了。
“春熙……”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大概熬了很久了，神情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還有一股絕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小心翼翼。
曲春熙就像是沒看出他的復雜情緒一樣，直接了當的打斷了他的話：“葉總，我最后再說一遍，曲春熙已經死了，我叫曲三月，你要是樂意就叫我一聲曲小姐，你要是不樂意就叫我名字，但請不要叫曲春熙，我不是她，她已經死了。”
葉時琛深深的看著她，眼神有一瞬間的復雜，不知道有多少情緒混雜在一起，曲春熙看不懂也不想看，只平靜的與他對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葉時琛才像是妥協了一樣，用以前的他絕對不會用的服軟口氣說：“三月……”
這其實真的很好笑，高高在上的人忽然低下頭，卻只是為了能和之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說句話。
曲春熙不知道他想說什么，也不知道他這么執著于自己的原因，如果是因為好奇，這會兒應該問上了，如果是因為愧疚，道完歉應該也就走了，他這樣執著的追著她，反而讓她看不懂。
曲春熙不喜歡拖拖拉拉，便難得的耐下心來，問葉時琛：“葉時琛，你到底想干嘛？”
雖然她很喜歡他這張臉，但他畢竟已經是過去式了，過去式的人就應該死在過去的回憶里，沒事跳出來打擾現在的人是怎么回事。
難道不知道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嗎？葉時琛一個日理萬機，頂級鉆石王老五，多的是前仆后繼上趕著倒貼的漂亮妹子，單一個白月光就在癡情等待他了，他執著已經死去的前妻是要鬧哪樣。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而面對她的疑惑提問，葉時琛眼神暗了暗，化不開的懊悔與悲傷充斥在他漆黑的眼里，他就用這種幾乎凝滯成實質的視線看著曲春熙，悲傷的就像是老婆不要他了。
他說：“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
曲春熙不是很能理解他的道歉，自從葉時琛發現她的身份后，就一直在跟她說對不起，一次就算了，可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難道她的原諒就這么重要嗎？
曲春熙有點不耐煩，但是想到了早上的猜測，想起了葉時琛之前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幫過她很多次，于是強逼著自己耐心下來，認真的說：“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葉時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曲春熙耐心的解釋：“以前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非要說的話，我們兩個人都有錯，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我們可以橋歸橋路歸路嗎？曲春熙已經死了，這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其實可以不那么糾結以前的事情。”
“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往前看？”
葉時琛有錢有顏，是曲春熙很喜歡的類型，但曲春熙不喜歡走回頭路。
以前的事情零零總總都可以一筆勾銷，但她不想再和葉時琛扯上任何關系。
一直在認真聽她說話的葉時琛，聽到這里，目光里那難以掩飾的狂喜逐漸涼卻，最后變得比之前更加沉重。
“我們……能回到像以前一樣嗎？”最后，他很輕很輕的問。
曲春熙一下子愣住了。
回到以前一樣？是多久以前？
是她還瘋狂迷戀著葉時琛那個時候嗎？是葉時琛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個時候嗎？是不管葉時琛做什么，她都會滿臉迷戀的在原地等待他的那個時候嗎？
是她卑微的快要化作塵埃，卻依舊瘋狂熱愛著他的那時候嗎？
曲春熙看向葉時琛，捕捉到了他眼底里微不可查的期待，以及那么怎么看都看不清的復雜情緒。
這種復雜情緒她其實看過很多次，在各種各樣的虐戀情深里。
或者說，在鏡子里，在她自己的眼睛里。
只不過她的感情是對廖域的，而葉時琛的感情是對她的。
那是一種，令人感到肉麻惡心的，愛而不得的眼神。
她忽然就懂了，葉時琛想要什么。
說到底，人都是賤，葉時琛習慣了她那仿佛太陽一樣溫暖熱烈的愛意，認為理所當然，毫不珍惜，然后失去了，又忽然發現自己離不開。
這是不是喜歡很難說，但葉時琛肯定是后悔了，他不停的道歉，想要求得她的原諒，不過是為了和她回到從前。
可是，他弄錯了一點，至關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曲春熙的愛意，自始至終都不是給他的。
曲春熙想到這里，忽然就發現之前那些看不懂的地方，一下子就變得通透了。
說起來也是好笑，葉時琛那么高高在上的一個人，現在卻為了感情，如此卑微。
在人人平等的愛情面前，再高貴的人，也得低下驕傲的頭顱，只為了心上人的不屑一顧。
“葉時琛。”想通過一切的曲春熙忽然就不煩躁了，她看著緊緊注視自己的葉時琛，同樣很輕的開口：“有一個事情我一直忘了告訴你。”
“嗯？”
“其實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你有一個喜歡的人了，我也知道你只是把我當做替身，我什么都知道。”曲春熙很平靜的說，語調就仿佛在說今天吃了什么。
但就是她這平靜的語調，讓葉時琛瞳孔猛的收縮。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葉時琛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慌亂，他想解釋，曲春熙卻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我，是因為各種各樣其他的原因，我都知道，我不在乎，因為我跟你在一起，也不是喜歡。”
葉時琛緊張的表情一頓。
“我也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他對我很好，我很愛他，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們分開了，然后很巧的是，你長得，非常像他。”曲春熙迷戀的看著葉時琛的臉，眼神溫柔纏綿。
葉時琛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再次露出自己記憶中熟悉的神情，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只覺得渾身如墜冰窖。
“你，你在說什么……”他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的看著曲春熙，卻發現她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情，頓時心猛的一沉。
“說起來，我也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曲春熙說：“很抱歉這么多年來，一直把你當做別人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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