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在手上，一眼就能判斷出，是古夏的黑色頭發。
這是她第二次贈送我青絲。
第一次，是三年前，她的叔叔古逸塵接她回家。她留下一封書信，信中有一小束紅繩扎起來的秀發。
而這一次的布袋子里，裝著黑色的秀發則要多很多，就像是揮劍將所有頭發從中一把斬斷。
兩次說傳達的意思也截然不一樣。
三年前，古夏依依不舍離開，留下書信表明她的態度，一小束頭發委婉傳達出她的愛意。
但是這一次，頭發數量多，分明就是斬青絲。
從此以后，古夏隔絕紅塵，不再留戀紅塵之物，不再留戀紅塵之中的情愛。
也契合我心中剛剛升起的想法：古夏要跟隨岳青眉一起，修煉長生，追求長生術。
始于青絲，終于青絲。
一時之間。
我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之間談不上得失，更不知道是悲是喜。
一方面，我確定古夏還活在人間，心情當然是高興。可另一方面，古夏舍棄紅塵，意味著她不會再與我廝守一生，自然是令人悲傷的事情。
悲喜對撞，我也不清楚，此刻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按照那位霸道女子所言，十年后，我肯定能等到蠱王。只是沒想到，蠱王這么快就來了。所以，你剛入谷的時候。我特意前去查看。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少年蠱王。”羅平安說。
“原來哈出怪氣的聲音，竟然是你發出的。”青靈說。
我愣在原地，悲喜交織，不斷襲來，大腦一片空白，感應不到外邊的聲音，并沒有聽進羅平安與青靈的對話。
“冬生，人生的際遇就像大河之水，難以預料。古夏經歷此番劫難，決定去追求長生之術，或許是去尋找一種心靈的慰藉。你們之間，并不存在誰對誰錯。你聽到了沒有？”青靈見我神情有些不對，馬上大聲說。
“她在三清山下的太平鎮，她說，要嘗試著看一看，兩人到底合不合適。如今，她明白自己的追求，表明你們雙方并不合適。你們這段感情，到此結束了。知道她還活著，便是此行最好的收獲。你切不可嘔血悲傷。你聽到我的話沒有？”青靈再次安慰我，聲音變大了很多。
我零星聽到一些字眼，只是苦笑了一聲。
“你常借用你外婆的話語，男女之間，感情的事情清清白白。你和古夏之間，體會過美好的愛情。最后，兩人的志向不一樣。她求長生之道，你要守護苗疆的安危。兩人分道揚鑣，實乃人生常態。斬青絲表明你們之間關系結束，清清白白，雙方都光明磊落。你應該明白。”
“此番古夏投下懸崖，等于為你死了一回。她有機會再活一次，有資格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你不能怪她。”青靈接著說。
她已為你死過一次，該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是她的理想，是她想要追求的夢想。
青靈的這幾句話，鉆入我的腦海之中。
特別是最后一句話，更是點醒了我。
之前種種往事浮現，猶如一張張幻燈片閃現。這讓我想起，我與古夏之間，存在過甜蜜的記憶。在這三年之前，相聚過，分開過，嘗過酸甜苦辣。
到今日，劃上圓滿的句號，已沒有太多的遺憾。當華美的葉片落盡，生命的脈絡才歷歷可見。
我深吸一口氣，說：“何前輩，你說得對。她跳下懸崖，等于為我死過一次。她有權利選擇如何再活第二次。我應該祝福她。這段人生故事，的確到此結束。相同的夜漂白著相同的樹，昔日的我們不復存在。”
說完這話，我讓自己笑了出來。
道理雖然如此，我的心卻并不好受。只能交給時間，慢慢接受這一切吧。
“老羅，你剛才說，霸道女子留言，十年后，你一定會見到蠱王？”
“難不成，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青靈問，后半句是看著我說的。
羅平暗點點頭：“沒錯。”
我想了一會兒，說道：“岳青眉并不精通風水預測術。我想，她中途出過山谷，興許看到五圣山石壁上的留言，或者探聽出十年之約。她因此推測，春芽等人編造了古夏進入銅門的謊言欺騙我。而這個謊言，在十年后自動破裂。十年時間一過，我一定會來山谷下面尋找。所以才留下了這樣的話語。”
青靈說：“原來是這樣吧！”
我說：“羅先生，你肯定求過古夏和岳青眉幫你辦事。她們并沒有答應你。而是，讓你再等十年。到時候，我一定會來到這里。這樣，你就能請我幫忙了。”
羅平安說：“沒錯。古小姐跟我說，蠱王冬生是十三峒最年輕的蠱王，素來有俠義心腸，是個仁義之人，肯定會幫我們的忙。我們等了多年，不介意再等上十年。也算是在絕望之中，看到一絲希望。我也相信古小姐不會欺騙我。”
青靈笑著說：“老羅啊，你運氣不錯。不用等上十年，等上三個月就等到了蠱王。現在抓緊時間，把你第二件事情說出來吧。”
羅平安看了我一眼，說：“何蠱靈，你們白天忙碌一天，又遠行走到山洞里。先休息一兩天，調整好體力和心情。我再來請求蠱王出手。”
青靈說：“也好！今日的確夠累。蠱王的確需要好好休息。洞內，可有休息的地方？”
我悲喜交加，心力的確有些交瘁。我需要時間緩緩心情，今晚的確不再適合處理羅平安的事情。
他反復試探，如此客氣，說話小心翼翼，所要辦的事情肯定不好辦。
“好。客隨主便，一切聽憑羅先生的安排。”我說。
我收回撐在石棺上的右手，問：“對了，這口石棺在棺材林中間，睡在這里面的人地位肯定很尊貴。可如今卻空空如也，難不成是被那霸道女子一劍斬殺了？”
羅平安身上收斂著的黑色陰氣頓時凌亂了不少，眼神閃爍，露出濃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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