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洪承疇身為閣老，在朝廷位高權重，地位升無可升，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最是擔心南陽丟失的。”心腹說道：“可是今日，洪承疇態度強硬，先是呵斥左總兵，又是責罵大人，派咱們卻鎮平。”
“好似完全不在乎南陽丟失，豈不是奇怪？”
“怪哉！”
王樸回過神來，也感到奇怪，點頭道：“你不說，老子真沒發現，洪承疇態度變化太大了。”
“昨夜洛陽來了書信。”心腹提醒道。
王樸驚呼道：“莫非是洛陽有了變故？”
心腹滿臉驚駭，不敢亂言，王樸湊到心腹耳邊低聲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洛陽打探消息，看看究竟出了何變故。”
“是，大人！”心腹快步離去。
兗州蒼山，戰場前線。
劉澤清趴在地壕里，左右堆滿尸體，渾身血污，臉色慘白。
轟隆隆炮聲不斷，雨點般子彈射來，壓的明軍抬不起頭，只能躲在地壕里。
“轟轟轟！”
“啊啊啊！”
又是炮火翻飛，明軍死傷無數，傳來慘叫聲音，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總兵大人！”
親衛隊長朝劉澤清喊道：“乾軍槍法太好了！子彈跟漲了眼睛似的，將士們撐不住了，咱們先撤吧！”
“撤撤撤！就知道撤！”劉澤清趴在地上，惱怒道：“這才一天，咱們就丟失了大半地壕，這樣下去，蒼山能守幾日？”
劉澤清看著乾軍，咬牙切齒，恨之入骨，他沒想到，讓將士分散開來，依然被叛軍壓著打。
乾軍將士槍法太好了，幾乎個個神槍手，十有九中。
一開始，還有不怕死明軍，敢抬頭跟乾軍對射，但這些人皆成了尸體。
吃過虧之后，明軍不敢抬頭，只能躲在壕溝里亂開槍，希翼打退乾軍進攻。
可依舊不行！
炮彈炸死明軍，炮彈停下，乾軍借機沖上來，奪取戰壕。
于是，蒼山前線出現詭異循環，乾軍炮轟，明軍躲避，乾軍進攻，明軍后退！
因此，不到一天，明軍就丟失了大半戰壕，按這個速度，最多半天，孫傳庭就可拿下蒼山！
“他娘的！”劉澤清狠狠捶地，咬牙切齒道：“老子打了這么多年仗，從未像今日如此憋屈！”
確實憋屈！
從始至終明軍皆被壓著打，就算有所反擊，對乾軍造成傷亡，與明軍戰損對比，亦是不值一提。
“總兵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親衛繼續勸道：“若將士們全折在蒼山戰場，楊首輔恐怕一怒之下，會拿您人頭祭旗，殺雞儆后！”
“可若此刻撤退，大人有著軍隊，有將士支持，楊嗣昌就算再憤怒，最多呵斥處罰一頓，甚至會給予安撫。”
劉澤清沉默，親衛所言，真他娘的真實！
明末就是這種奇葩現象！
忠于國事，真心為朝廷剿匪、抗清的將領，軍隊丟完，被皇帝抓進天牢，砍頭威懾將士。
而那些握緊軍隊，養寇自重的軍頭，因手里有大軍，哪怕再敗壞局勢，皇帝有所忌憚，反而不敢亂來。
歷史上，不管是劉澤清，還是左良玉，都不止一次逃跑，放走賊軍，使局勢敗壞到極致，官卻越升越大，著實給后世開了眼界。
可以這樣說，袁世凱南下鎮壓革命軍時，就學習了明末軍頭先輩，通過“養寇自重”，逐漸竊取滿清權力，當上了皇帝。
雖然袁世凱歷史評價不高，開倒車，但人家當皇帝之前，還是成功的。
嗯，扯遠了。
“轟轟轟！”
炮彈嘶吼聲傳來，又有無數明軍慘死，劉澤清咬牙切齒，下定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丟了蒼山防線，有著軍隊，還可以活命，若軍隊打光，就算保住蒼山防線，劉澤清也必死！
因為這些年，劉澤清靠著手中軍隊，聽調不聽宣，無視朝廷不止一次。
楊嗣昌隨便找個罪名就能辦了劉澤清！
“撤！”劉澤清大聲喊道：“蒼山防線不要了！告訴將士們，望濟南逃跑！”
劉澤清明白，蒼山防線丟失，棗莊必然守不住，兗州也守不住。
因此，他干脆不去棗莊，看楊嗣昌臭臉，不如去濟南，招兵買馬，保存實力。
同時，劉澤清神色茫然，看這樣子，南明朝廷要完蛋了！
他也該找找后路了！
“是，將軍！！”親衛大喜，急忙去傳令。
劉澤清率兵撤退，蒼山防線全線崩潰，很快守不住，被乾軍占領。
至于楊嗣昌五萬新軍？
部分被劉澤清強制帶走，部分被乾軍，至此，蒼山戰役結束。
鄧天泰滿面紅光，喜氣洋洋走了進來，大笑道：“恭喜將軍，兩天不到打下蒼山，陛下知道，必會大喜。”
“將軍立了大功啊！”
“沒啥好高興的。”孫傳庭臉色如常，解釋道：“這本就在計劃當中。”
“有心算無心，明軍守不住蒼山防線很正常。”
“即便如此，咱們攻破蒼山，亦是大功。”鄧天泰此刻對孫傳庭無比敬佩。
短短一天時間，就攻破有著二十萬明軍的蒼山防線，這不是一句厲害，就解釋的通了。
孫傳庭正色道：“相比攻破蒼山防線，本官更看重明軍戰斗力提升。”
見鄧天泰不解，孫傳庭解釋道：“劉澤清通過挖戰壕，分散士兵，降低炮火殺傷力。”
“在劣勢火力和士氣下，堅守蒼山防線一天，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
“有道理！”
孫傳庭不說，鄧天泰沒反應過來，此刻想起來，臉色難看。
“若明軍皆這個水平，北伐難度會大大提升。”
“這僅是特例。”孫傳庭輕笑道：“劉澤清駐守兗州，照貓畫虎，模仿我軍戰術，才打出這個結果。”
“就算如此，明軍依然丟了蒼山防線，哪怕有朝一日，劉澤清把戰壕傳到其他地方，威脅依然不大。”
“戰爭打的是后勤，打的是軍隊！”
“哈哈！”鄧天泰笑道：“將軍所言不錯，劉澤清靠著戰壕又如何？還不是我軍壓著打！”
“只要我軍一直保存優勢，明軍就翻不了天！”
孫傳庭緩緩點頭，這場仗能看的出來，明軍戰斗力確實提升了不少，但南明有幾支軍隊，能有這個實力？
屈指可數！
鄧天泰問道：“將軍，咱們何時去棗莊？”
“休息兩天吧！”孫傳庭嘆道：“此戰雖然打下蒼山，但我軍傷兩千五，亡千余，死傷不小，安撫好傷亡將士。”
“讓將士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再去支援棗莊。”
此刻，鄧天泰對孫傳庭言聽計從，自然不會反對。
“是，將軍！”
棗莊。
戰役早已打響，不出意外，楊嗣昌哪怕有著幾十萬大軍，也被乾軍壓著打，不敢出城門半步。
大戰之前，棗莊官紳就跑的差不多了，只有少數百姓和明軍。
故棗莊街道上顯得蕭條寂靜，只有城外傳來炮火和軍隊緊急調動聲。
楊嗣昌走在街道上，臉色木然，令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蒼山防線失守的消息，已經傳到棗莊，被楊嗣昌壓住消息，沒有傳揚出去。
此刻，一隊隊傷兵被抬過來，這些傷兵神色麻木，沒有絲毫生機。
明軍與乾軍不同，國力和醫療以及后勤差距，讓雙方傷兵下了戰場，是天壤之別。
乾軍將士受傷，有醫護兵治療，只要不是受傷太重，運氣太差，一般都能活下來。
明軍卻不同，除了少數將士能得到及時醫治，大多數皆是靠命硬挺。
挺過來活，挺不過來死！
就是如此殘酷！
唉！
見到這些傷兵，饒是楊嗣昌見慣了生離死別，也會有些傷感。
楊嗣昌吩咐道：“把軍營里醫藥全部拿出來，給受傷將士用吧。”
“大人，若是這樣，軍營醫藥貯存就不夠了！一旦戰事不利，沒有藥物治療，太危險了！”棗莊縣令提醒道。
“都啥時候了，還管以后？”楊嗣昌嘆道：“先顧好眼前吧！”
蒼山防線失守，楊嗣昌就知道棗莊守不住了！
孤城無援兵，如何擋得住來勢洶洶的乾軍？
“是，大人！”棗莊縣令猶豫片刻，決定聽命行事。
不管怎樣，楊嗣昌是首輔，就算出了啥事，也是他擔責任。
“山雨欲來啊！”
棗莊縣令離去后，楊嗣昌負手看向城外，開口長嘆道。
壓力！
無盡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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