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168: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慕樂生也是很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

    匡凡早在慕樂生去找藥的時候就聽到了,他雖然眉頭緊鎖,卻一語不發。

    可慕樂生還是抵不過內心良心的折磨,把這個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說了出來。

    香茅子對積分的事情看得很淡。她問,“那門派積分夠嗎,我這里還有呢?”

    慕樂生含淚說,“夠,足夠了。我去曦和峰去兌一些上品的傷藥,肯定夠的。你們放心先用的都算我那份,等不夠再用你們的。”

    香茅子聽到曦和峰三個字,忽然大叫一聲,“啊!我這里有傷藥,不知道有沒有二師兄能用的。”

    她小手一翻,好幾匣子靈藥就翻在手上,然后她把它們塞到匡凡手里,隨手抽出一個匣子開始翻找。

    第一盒都是潤脈類的靈藥,;第二盒都是高階星宇安神丸。一直翻到第六盒,里面出現了大量的高階傷藥。

    有“金庚煞氣散”、“馀海百靈丸”、“凰髓保魂丹”……

    不止匡凡,連慕樂生都傻了。

    這,這全部都是上品高階的靈藥啊,是每一粒都能兌換若干積分的極品靈藥。就算慕樂生真的去曦和峰拿積分換,也必能在內門弟子手中兌換到這種成色的靈藥,他沒想到小師妹手里竟然有這么多!

    “夠,足夠了。”慕樂生激動的開始挑選靈藥,他選了金庚煞氣散還凰髓保魂丹兩種靈藥。

    但當他拿起這兩種靈藥時,又猶豫了。這,這真是太貴重了。

    “小師妹,你確定要拿出來么?你的藥太珍貴了,用了,那就沒了。”慕樂生手里捏著那兩瓶藥,指關節都是白的。

    他怕香茅子不知道這些靈藥的珍貴之處,“這些靈藥都是保命的,有的就算拿積分都未見得能換回來。”

    香茅子笑了,“大師兄真是孤拐的脾氣。藥就是用來救人、救命的,這不是正用上么。快點吧,二師兄現在一定很疼。”

    慕樂生見她這么說,就用力點點頭,讓匡凡托著巴成志,先把凰髓保魂丹倒出來。

    凰髓保魂丹大概太過珍貴,拳頭大的一個瓶子里,也只有一枚。

    火紅的丹丸中透著一股金色,里面隱隱有一個鳳凰影子,若隱若現,宛如不停的飛舞高歌。

    對于金丹以下的修士,只要不是徹底被破了氣海魂石,這枚凰髓保魂丹都能救回來。

    慕樂生小心的捏著這枚丹藥,塞到巴成志的嘴巴中,用靈氣壓著它通過喉竅入腹。

    不愧是極品靈藥。

    當保魂丹落入巴成志腹中之后,仿佛一瞬之間,一股金紅之氣就席卷了他全身的肌膚。三個人就感到周圍的靈氣瘋狂的向巴成志涌入,那股浩瀚而磅礴的靈氣不停的填充他所有的靈脈和關竅,快速的修補著體內被重創的內府之傷。

    當紅金之氣逐漸退卻之后,巴成志身上的創口已經不再崩出鮮血,而他的臉色,也從極度的慘白轉為略帶一絲生氣的蒼白。

    慕樂生小心的把庚金煞氣散慢慢的灑在巴成志的傷口上,庚金散落到巴成志的創口上,就化成一道道淺紅色的薄膜,緊緊貼在上面,仿佛一層新生的肌膚一般。

    煞氣散用的并不很多。慕樂生將剩下的留在瓶子里遞給了香茅子,讓她收好。

    而這個時候,巴成志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二師兄。”一直托著他的頭的匡凡率先發現了他清醒的事情。

    巴成志看著大家,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二,你怎么樣?”慕樂生迫切的問。

    “二師兄,你還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講出來。”這個是香茅子,她還有很多靈藥,都可以拿出來的。

    巴成志看著他們,嘴唇顫抖越來越厲害,眼中的淚水宛如斷線的珠子一般,眼神里全是哀慟和后悔。

    他聽到了。

    他全都聽到了。

    雖然他躺在地上,可是從匡凡一進來到最后香茅子拿出藥,他全都聽到了。正因為聽到了,他愛越發的痛恨自己。

    這才是自己的門派,自己的兄弟姐妹們。

    他們會擔心他,會尊重他,會拼命不計代價的去救助他。

    可是他做了什么?

    引狼入室,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背信棄德。

    巴成志被羞愧和自我痛恨的情緒深深的掩埋。

    他甚至希望自己現在就死了,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表情來面對這幾個人。

    香茅子看著他一直哭,就輕聲說,“二師兄,你別難過。等你好起來,我幫你去打架,我很厲害的!”

    聽了小師妹這么說,巴成志嘶啞的說,“不,不。我罪該萬死。我不配你救的。”

    香茅子聽了這話,就看向慕樂生。

    平日里,慕樂生跟巴成志的關系最好,他此刻再無半分輕佻,而是沉聲道,“老二,這是誰干的?”

    巴成志閉著眼睛,滾燙的淚水卻從眼皮下汩汩的淌下,“是我,我不是個人。我畜生都不如,我不配讓你們救。”

    匡凡依然扶著他,說了一句,“是你帶了人進來的。那個人是誰?”

    在場的沒有一個笨蛋,聽到這句話,已經大致猜出了大概。說不定就是因為有其他的人看到門派令牌中的獎勵,威逼脅迫巴成志來這里劍塢里查探。

    香茅子安慰巴成志說,“二師兄,那套靈械不算什么的。等你身體養好后,就由你一個人來畫陣符打靈械,我們都喝茶看著你干!”

    “老二你先別想那么多,把身體養好再說。”

    大家拳拳切切的愛意巴成志都感受到了,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回應這種感情,他無法接納和原諒自己。

    又過了一會兒,匡凡見他氣色好了一些,就打算將他扶起來,先背著他走上去。

    巴成志順著匡凡的扶持坐了起來,他微微屈膝,整個人順著匡凡的力量屈膝向后用力蹬。

    然后一錯力,在眾目睽睽之下,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老二!”慕樂生去扶巴志成。

    可是巴志成卻用手指用力扒著地面,手指死死摳住磚縫,再也不肯松開。

    “二師兄。”香茅子輕輕叫了一聲。

    “你們別管我,這是我的罪!”巴成志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是我,是我把人帶進來的。是我蒙 是我蒙了心,是我引狼入室。是我讓人偷走了你們的砧臺。是我眼瞅著對方砍壞了那套靈械卻無從阻止!是我,我是劍塢的罪人,我死不足惜!!!我啊,我,我就算傾盡北海的水也無法洗清自己做過的錯事。”

    巴成志匍匐在地上,聲嘶力竭的痛哭著。背后的創口因為太過用力,又迸裂開來,新的血水重新透過衣服,逐漸湮濕開來。這種難過和懺悔都是真實的,可是他卻沒有機會再挽回了。

    匡凡俯身低下頭,用手掌用力拍在巴成志的肩膀上,“巴師兄,我一直不喜歡你。甚至可以說,我一直很討厭你。”

    “老三!”慕樂生輕喝一聲。

    聽了匡凡的話,巴成志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他低聲說,“我知道。”

    “我不喜歡你太油滑,我討厭你算計,更看不起你斤斤算計的摸樣。任何時候,你總是要把自己那份都拿到手里才安心。可是一到干活出力的時候,你又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匡凡每說一句,巴志成的頭就往下低一分,最后整個人都恨不得要縮到青石板下面去。

    然后匡凡話鋒一轉,“可是,當初大家都選擇離開赤焰劍塢的時候,你留了下來;那年孫師兄他們要從劍塢的坑洞里往外拿成品出去賣,大師兄跟他們打起來了,你是第一個沖上去的;去年咱們做砸了任務,你雖然罵得又兇又狠,可是該出的靈石你一分也沒少。”

    想到過去的往事,慕樂生的眼睛也濕潤起來了。

    這么難的一路坎坷,一路掙扎,所留下的不過是他們三個。

    相依為命,彼此而已。

    匡凡反手掏出自己的靈劍,用力插進巴成志面前的青石地板上。劍身如水,無情的輕輕顫動。

    “所以,你是咱們赤焰劍塢的人。誰欺負了你,我替你出頭。”

    “還有我。”香茅子說。

    “你大師兄打架不行,也能上。”慕樂生說。

    巴成志嘴唇顫抖著抬頭,他看到三雙雖然不一樣,但是神色都充滿著力量和信任的眼睛。

    他狠狠的閉了閉眼睛,左手一翻,從納戒里拿出一枚沾了鮮血的門派玉牌。

    玉牌大小制式和他們每個人的差不多。只不過玉牌的正面寫了兩個古篆大字——南山。

    又是南山!

    香茅子想起了一個人,“南十五,是不是這個家伙?”

    巴成志驚呆的看著香茅子,“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不過就前段時間,我和三師兄把聯手把他和他的手下痛揍了一頓。那家伙可慫了。”香茅子說,“三師兄你放心,如果是這家伙,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哈哈哈哈哈!”巴成志爆發出了一陣暢快之極的笑聲,他雖然膽怯又油滑,可并不蠢頓。幾乎是瞬間他就想明白其中的關鍵點,他即是笑南十五的可笑,更是笑自己的可悲。

    巴成志的大笑牽動了他全身的創口,導致周身劇痛,他跪不住了,身子一歪就側倒在地上。

    香茅子蹲在一邊扶著他。

    巴成志一歪頭,正好看見小師妹又亮又純凈的眼眸,里面仿佛裝了兩粒星辰,好像能看穿一些,又好像隱藏了無數的秘密。

    透過小師妹眸子的倒影,他看見了自己的樣子——黏濕凌亂的頭發,滿臉血污,骯臟又卑微。

    “其實,事情是從十天前開始的。”巴成志勉強坐直身體,從他在酒樓里宴請孫周全和成年錦開始。

    再也沒有隱瞞。

    雖然他自己都羞愧,可依然一五一十,完完整整的把這段事情全部倒了出來。

    四個師兄弟妹圍城一個圈,或站或蹲靜靜的聆聽巴成志的闡述。

    “那時候我真的后悔了。我覺得自己仿佛魔魘了一樣,竟然去主動投靠南山劍塢,我能獲得什么??難道是為了獲得一個做狗的機會么?看到南十五即將要離開劍塢,我再也沒忍住,從后面用力刺向他。”

    “南十五這個人,又蠢又傲慢。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我的劍尖已經刺到他的背后,他全然沒有任何動作。可當我的劍氣觸及到他的身體之后,他的身上忽然爆發出一個特別強大的防護靈罩。不僅抵擋了我的攻擊,還把它完全反彈回來,貫穿到我的身體。”巴成志慢慢的說。

    “南十五似乎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掏出一大把劍符砸了過來。我用力抵擋,試圖繼續攻擊他,但我的攻擊力已經無法硬撐了,他那個防護罩沒有再出現過。最后我劃傷了他腰側的身體,他的玉牌掉了下來。那時候我已到了極限,終于放棄的躺倒,他大概看我渾身是血,以為我已經死了。就沒有再檢查,而是慌亂的逃走了。”

    巴成志說完了,就沉默的喘息著。等待著其他人的裁決。

    匡凡冷冷的哼了一聲,“又是南山!我去找他們算賬。”

    慕樂生搖頭,“這事不妥,南山現在似乎賓客盈門,都是他們的客人。而我們……”他頓了頓,“師父是不會出頭的。”

    香茅子不知道為什么兼諸真君那么怕南山的人。不過對于這件事,她有自己的看法。

    “大師兄,我覺得這件事,師父不出面反而好。”香茅子的聲音脆生生的。

    慕樂生不理解的看著她,香茅子就說,“南十五不過是個低階年輕的小修士,傷的是我二師兄,來我們劍塢毀壞又偷了東西。倘若這事師父去了,就是兩個劍塢之間的對抗。”

    她頓了頓,“我覺得赤焰劍塢確實是比不過南山劍塢的。”

    慕樂生隱隱有一點能抓住她思路的感覺。

    香茅子說,“以前在我們村子里,小孩子打架了。可以自己去別人家找回場子,這還是屬于小朋友之間的矛盾。但是如果是對方大人領著孩子上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就是往往是兩家之間的事情了。”

    慕樂生的眼睛一亮。

    匡凡順著香茅子的思路,“可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如果去地主家去告狀,恐怕連門都進不去。”

    香茅子的眼神晶亮晶亮的,“對啊,但誰讓地主家的傻兒子把門鎖匙都丟在外面了?況且,他家現在正在大宴賓客!”

    “丟臉,自然要趁人多的時候。”慕樂生雙手一擊,抓住了香茅子的重點。

    “以往我們村子里,窮人要鬧地主,一定要等到他家大宴賓客的時候呢!”香茅子一字一頓的說。

    “我們光腳的,這時候,可不怕他們穿鞋的!”

    ——狐貍有話——

    今日二更。不知道你們,這段我寫的時候,把自己寫哭了。一路走來,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靈魂。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