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514:一滴淚
    龍淵濱海北岸,赤色岬崅外。

    容與用盡全身的力量,支撐著黑幡,可當巨龍之魂瞄準容與,并釋放了全部威壓后,容與身上的骨骼幾乎要被龍威壓碎,生死在于瞬息之間。

    龍魂之威,比他想象的要強過百倍不止。

    咔!

    輕微的破裂脆響,容與保持著向前躬身持幡的身型,可他腳下赤色石基的海岬,卻硬生生被踩碎了一塊。

    容與身上的骨骼輕輕顫抖,幾乎要跟那赤色石塊一樣裂開。

    “不!”容與用力從喉嚨中發出嘶吼,他不甘心。明明,明明他已經走到了這里,避開了大宮主,甚至解開了壓制在龍淵下的元天巨龍之魂。

    他怎么能夠甘心?!

    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只要他能堅持下去,只要他能把這巨龍之魂收納到噬魂幡中。

    從此巨龍之魂就會為自己所用,成為對抗斂星洞壓制的最佳利器。

    唯有完成噬魂幡,容與才有機會救出天魔女。

    ……

    ……

    從最開始,容與來到龍淵的終極目的,就是為了搭救天魔女,他的生身之母。

    自從得知生母就是天魔女后,容與無時無刻都在想,怎么能把天魔女救出來。

    大宮主說天魔女乃是罪惡滔天,犯下罄竹難書的罪愆,才會被鎮壓在斂星洞,以償天道衡常之刑。

    容與卻一個字都不信。

    天魔女就是系在容與脖頸之上的絞索,是大宮主掌控他的最佳利器。

    每當容與有任何違逆大宮主的地方,輕則中止容與去見天魔女的機會。要知道容與日常須完美無缺的實行大宮主的苛刻任務,才可獲許每月一次的探見機會。

    重則,大宮主會用各種聞所未聞的懲罰,當面凌虐天魔女。這是容與最為難堪和絕望的時刻。

    明明知道天魔女已經封閉了五感,自我囚禁了所有靈識意識。無論大宮主在天魔女身上施加什么酷刑,她都不會有任何感受。

    可只要看到大宮主用鞭子抽向天魔女的時候,容與總是比抽在自己身上還要痛苦絕望。

    他曾經毫無尊嚴的匍匐在地,苦苦哀求大宮主懲戒鞭笞自己,哪怕加倍懲處自己都行,他甚至愿意自殘軀體來表明悔過之意,只要大宮主不再折辱天魔女。

    可大宮主白皙的手指輕輕壓在他的頭頂,用掌心慢慢摩挲著容與的發心,動作輕柔。

    大宮主說話,永遠是清冷溫柔的語調,“乖徒兒,為師把你教養撫育得這么仔細,又怎么會舍得無故讓你受傷?”

    盡管大宮主放在容與頭頂的手掌沒有一絲用力,可容與卻不由的渾身顫抖,甚至牙關都發出了輕微的叩擊聲。

    大宮主自然察覺到了容與極盡恐慌的態度,他嘴角微微勾起,輕聲叫了容與的字,“白澤,你是為師唯一的傳承之人,又是星宮當代的少宮主。師父不會懲處你的。”

    “可小孩子做錯了,也一定要讓他學會記住教訓才是。這次為師當你的面懲治了天魔女,想必傷在母身,痛在兒心。阿澤你以后可還敢再明知故犯、陽奉陰違么?”

    容與的指甲緊緊摳入石板縫隙,他用力搖頭,嘶聲懺悔,“不,我不敢了,師尊,我真的不敢了。我知錯了。”

    大宮主看到容與痛苦的樣子,嘴角的上勾又明晰了幾分,“乖徒弟,師父信你已知錯。然錯不可不罰。師父給你個選擇,要么,你旁觀為師打完剩下的九道噬雷紫電鞭。要么,你自己去掌刑。”

    容與不敢置信的看向大宮主。

    大宮主卻溫柔的勸說,“由你親自掌刑,想必這個教訓會記得牢些。”

    容與苦苦哀求,“師尊,求您。噬雷紫電鞭乃是上古一品靈器,三擊斷脈,五擊裂魂。阿娘區區五覺封印之軀,如何還能挨得住九鞭?”

    容與大力的用頭叩地,“但求師尊慈悲,徒兒,徒兒真的永生永世都不敢忤逆師父了。”

    可大宮主卻說,“阿澤不用擔心,你生母乃是天魔女,是天生的麒麟通明骨。別說區區九道紫電鞭,就算是十九道,也奈何她不得。”

    容與聽著,心里更是驚恐。他不斷搖頭,只是苦苦哀求。

    大宮主見他不肯,就自己重又舉起鞭子,“為師之用心良苦,徒兒你卻偏偏不解,可真讓人傷心。倘若你來抽打,在沒有變身異化的情況下,哪怕全力施為,怕是連這噬魂鞭三成功力都展不開。”

    “可要是為師親自施行,那么你生母遭遇的鞭笞力度,可不會那么容易了。”

    大宮主表面上是在勸誡容與,其實口口聲聲的都是威脅。像大宮主這種口是心非之人,容與再是了解不過。

    大宮主想要做什么,就一定會做到。而他總是一貫是滿口天道守衡、天道正義的說辭,卻逼迫他人施行極為惡毒痛苦的行徑。

    容與不敢再求,他顫抖著手,接過那根通體倒刺的鞭子,久久無法揮出。

    天魔女的頭頂高懸一柄通體銀色的短杵,牢牢的鎮壓在上面。而天魔女本人卻面無表情的盤膝打坐,仿佛無痛無感。

    可容與知道,她還活著,她是有感覺的。

    見容與一直不肯動手,大宮主又陰惻惻的催促,“阿澤,你是希望為師親自動手么?”

    容與閉了閉眼睛,揮出了第一鞭。

    啪!

    當銀色鞭子揮出后,它通體閃耀著紫金色的雷符,倒刺猙獰。哪怕容與只是輕輕揮動,噬魂鞭卻能自己開啟紫雷符紋直接釋放出強力的殺戮之意,重重的砸向天魔女。

    一鞭下去,天魔女身上的黑色道袍破裂紛紛,血色從衣袍破裂處滲出,白色的肌膚迅速轉換成黑紫色的鞭痕。

    “繼續。”大宮主冷冷的吩咐。

    容與不得不揮起噬魂鞭。

    第二鞭、第三鞭……直到第九鞭抽完。

    當九鞭揮擊完畢后,容與整個人渾身顫抖,通體冷汗,跪倒在地無法挪動。

    大宮主似乎很滿意容與的馴服,他收回了噬魂鞭,同時掏出了個玉盒,“有錯則懲,有功則賞。做錯了事情,為師懲罰于你。可你能堅持行鞭沒有停下,這瓶藥亦是師父賞的。”

    說完,大宮主轉身離開,只在容與面前留下玉盒。

    容與沉默良久,才見其玉盒打開。充沛的木系靈氣和濃郁的芬芳氣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這是一盒極品百花回春膏,頂級的外傷靈藥。

    看來大宮主對于他剛剛的識時務,非常的滿意。所以留下了極品靈藥作為獎賞。

    容與死死的捏著玉盒,半晌之后,他跪著挪動到靠近天魔女的地方,絕望又內疚。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對不起,讓你因我而如此受辱。

    對不起,我沒辦法救你出來,娘親!

    無論是鞭笞還是上藥,無論是傾訴還是以神識觸碰,天魔女永遠平靜無波,不會予以任何回應。她閉目打坐,神識魂魄不知道被她封印到哪里去了。

    外界加諸給她的一切,都宛如置身事外,與己無關。

    容與極為仔細緩慢的為天魔女包扎好所有的傷口,甚至用了高階復原符,把天魔女殘破的普通黑色道袍修復一新。

    高階復原符的價格,抵得上數萬件普通黑色道袍的價格。

    可容與就這樣用在了天魔女身上,一點猶疑都沒有。

    也許是容與今日的表現讓大宮主極為滿意。故而直到容與為天魔女處理了所有的傷口,也依然能在斂星洞繼續停留。

    容與很珍惜這個機會,他再次跪拜在天魔女面前懺悔,哪怕他明知道天魔女五感封印,根本無法知曉外界的任何信息。

    沒有人知道容與此刻的絕望悲哀,他親手鞭笞了自己的生母,只是為了減少她可能面對的,更為嚴苛的虐待懲罰。

    而這一切的羞辱,都源自容與想試探斂星洞的禁制,把天魔女從鎮壓中喚醒解脫出來的緣故。

    容與匍匐在天魔女面前,雙手狠狠抓向面前的石板,哪怕鮮血淋漓,也沒能減緩他心中的愧疚和悔恨: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這種煎熬仿佛一柄鈍刀在逐寸凌遲他的內心,五內俱焚。

    一股股看不見的黑氣在容與體內不斷沖擊,容與的體內的靈脈驟然靈竅封停,而他身體表面隱隱有黑色斑紋出現。

    那斑紋隱約能看見一枚枚古怪的符紋,容與在極度難過之下,竟然體內靈氣倒轉,靈竅封停,身體開始了變異。

    容與自從第一次引氣入體后,體內就有兩種力量來回撕扯。一種是普通的靈氣,需要苦苦修煉方能逐步累積;而另外一種則跟靈氣相反,古怪妖異,仿佛天然長成。

    這種兩種力量涇渭分明,甚至彼此壓制。

    隨著容與修為的不斷提高,不知道為何,這股妖邪之氣也不斷膨脹長大,甚至隱隱有反超靈力修為之意。

    最初,容與不斷用各種辦法遮掩自己的異常。

    沒有什么理由,他本能的覺得這種變異倘若被旁人知道,定然會對自己極為不利。所以在最初練功的那幾年,周圍無人察覺到容與的異常。

    只有大宮主主動問詢過幾次,都被容與小心的遮掩了過去,不知為何,容與總是隱隱覺得,大宮主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但事情總有壓制不住的那天。

    容與筑基了,那是從煉氣正式邁入筑基的一刻,他體內壓抑的靈氣越來越足,當靈氣濃郁的化不開,在丹田當中化為第一滴靈液時。

    隨之而來的,還有他靈脈倒逆,黑紋乍現的古怪根骨。

    原本只是隱隱藏匿在皮膚之下的古怪符紋全部都攀爬到了他的臉上、手上、胳膊上。那一道道古怪的黑色紋路,遍布容與的周身。

    容與嚇壞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練功出了什么岔子,竟然會有這樣古怪的模樣。

    大宮主卻仿佛早就預料到那樣,他寬慰容與,說這是他特殊的根骨造成的,但當時卻沒有說明是什么根骨。

    見容與忐忑不安,大宮主又出手助力容與緩緩收納了黑紋,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大宮主讓容與不必害怕,叮囑他正常修行。甚至還另外私下教他另外一種古怪的吸納練功的辦法,來滋養那詭異黑色符紋。

    日久年深,容與發現自己每當運轉黑色符紋,調用體內古怪靈氣的時候,其修為遠比正常靈氣和修為高出至少一境。

    一境是什么概念?!

    旁人只是筑基時候,容與轉化到黑色符紋就能達到金丹的境界。

    而當容與修為到達金丹之境后,他轉換黑色符紋形態,可以跟元嬰圣君一較高下,甚至略占上風。

    容與雖不知自己這身詭異的符紋傳承來自何方,因何而起。他卻暗中察覺到了它的強勢優越。

    當大宮主無意說出天魔女有麒麟通明骨的時候,容與在悲痛絕望之余,卻敏銳的記住了這個詞。

    麒麟通明骨。

    麒麟乃上古五靈之首。乃是傳說中最為圣靈強大的元天靈獸之一。

&nb />     擁有麒麟通明骨的天魔女,為何又被稱為魔修?!這分明是一種珍稀罕見的絕品根骨才對。

    容與立刻想到自己那古怪的黑色符紋,還有當變換功法形態后,高出旁人一境的造化修為。

    難道,自己擁有的也是麒麟通明骨么?!

    容與在心神失守的情況下,體內原本安分的黑氣翻騰而起,他在天魔女面前自動的轉化出了黑紋魔化之態。

    容與沒有克制自己的變化,他甚至有意的觸發這種古怪的姿態。

    容與賭自己的黑紋就是來自天魔女的傳承,就是大宮主口中的麒麟通明骨!

    他賭贏了。

    當容與全身都裹夾了黑色的符紋,整個人的氣質完全宛若一尊魔神之際,一股玄而又玄的感應驟然出現在容與腦海當中。

    那不是什么具體的言語和訊息,而是一股極為柔和的親昵。

    仿佛小草破土后見到晨曦,又仿佛是小魚躍出海面第一次嗅到了空氣,無邊的希翼和呵護。

    這股感應溫柔無比,繾綣不舍的輕輕在容與的周身滾動,就如同慈母撫摸幼兒。

    那不是什么神念的交流,甚至也不是感知的召喚。完全是兩個同源同根的骨血彼此吸引的血脈傳承。

    母親!

    容與顫抖的抬頭,不知道何時起,天魔女的臉頰上也浮現了一朵又一朵宛如黑色花瓣樣的符紋。

    天魔女的容顏秀致白皙,縱然她從未清醒的看過容與一眼。可在容與心中,她乃是這天地之中最為明艷美麗的女子。

    此刻天魔女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呈現了不斷變化的黑色符紋,可容與依然覺得她的符紋更似一朵朵綻放水墨花形,比自己的要好看的多。

    哪怕五感封印斷絕,在這一刻,兩具血脈傳承的麒麟通明骨發生了強烈的召喚和感應。

    容與死死的盯著天魔女緊閉的眼睛,周身黑色符紋不斷融入靈竅,讓他的骨骼都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這是容與把魔功運轉到極致時的狀態,容與見自己的魔修功法對天魔女有感召之意,他立刻想通過這種辦法刺激天魔女。

    希望把她從五官閉識中拉出來。

    可這么強烈的用魔修功法刺激體內的道修靈竅,其實是一種自我殘殺。

    容與很快就疼得渾身顫抖,體內的魔修功法也被他壓迫到了極致。

    天魔女依然沒有絲毫醒來的樣子,她臉上的魔紋越轉越慢,到了容與痛到極致的時候,幾乎已經完全停滯了下來,甚至開始慢慢轉淡。

    不!

    不!!

    容與大聲嘶吼,不管不顧,調用全身的魔修功法,把所有符紋化為向內的利刃,狠狠刺向體內靈竅。

    可就在這一瞬,天魔女的眼皮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太快了,仿佛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

    原本一直靜臥在天魔女頭頂的銀色短杵,忽然往下壓了壓。

    巨大的星力彌漫擴散,就仿佛倒下來的云浮峰,壓得容與和天魔女瞬間萬法皆消。

    容與透支生命的召喚嘗試,在即將有所松動的時候,被壓在天魔女頭上的銀色短杵硬生生打破了。

    從那一刻,容與就知道,倘若沒有能跟銀色短杵抗衡的力量,他永遠也別想把天魔女喚醒救出來。

    彼時,容與絕望的幾乎想放棄自己。

    太難了,那銀色的短杵容納的星力,不弱于一位化神仙君。

    要想找到能抗衡銀色短杵的力量,要么是另外一位化神仙君,要么是能跟天地法則抗衡的元天靈獸之魂。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容與現階段能夠找得到的。

    就在容與絕望得甚至想要放棄自己的時候,他忽然看見,天魔女的左眼眼角,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兒。

    容與想要喚醒天魔女,故而方才牢牢的盯著天魔女的眼眸,未敢有半分懈怠。

    這滴眼淚,剛才還沒有的。

    是天魔女也一樣悲慟難抑了么?!

    容與顫抖的手指,輕輕去觸碰那滴眼淚。當容與的手指就快要接觸到天魔女臉頰的時候,身后腳步聲響起。

    “少宮主,請速速離去。”斂星洞外,司教圣君長老高聲奏稟。這是大宮主的指令。

    容與不舍的站起身,可他的手指卻觸碰到了那滴眼淚。

    幾乎是瞬間的,天魔女臉上的眼淚就不見了。

    而容與手指上也干干凈凈,仿佛什么都沒有沾到樣子。

    只有容與剛剛還天魔化神的黑色符紋,在一息之間全部隱藏起來,甚至比容與全力施法變幻形態的時候還要迅捷。

    那滴眼淚,不見了。

    也正是那滴眼淚,給了容與極大的觸動。

    天魔女一定是感知到了自己,那是天魔女留給自己的眼淚。

    天魔女想要自己去救她!

    容與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解救天魔女的辦法。

    此后,他翻遍了各種典籍,到處搜尋秘聞和筆札。

    終于在龍淵,找到了能抗衡銀色短杵的力量——天元巨龍的殘魂。

    容與也找到了能收服并煉化元天巨龍殘魂的辦法,噬魂幡。

    一切的一切,容與都做了難以想象的籌備。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巨龍的殘魂之威,要比他想想的,更為殘暴瘋狂。

    以至于容與手持噬魂幡,別說要收服元天巨龍殘魂,甚至連逃命的機會都快沒有了。

    ……

    ……

    咔!

    容與又往后退了一步,龍淵海岬上的赤紅石塊再次碎裂。

    在巨大龍魂的直接威壓之下,容與的骨骼承受了如山的壓力,瀕臨絕境。

    容與催動體內怪異的靈氣,周身黑色符紋宛如鎧甲一樣,自他體內層層涌現,不斷套疊在容與身上。

    甚至容與手中的銀色辰龍之槍,也被黑色的靈氣纏繞,變成了一副銀槍黑紋的模樣。

    容與壓制了道修靈脈,直接開啟了魔修功法。

    通體黑色魔鎧的容與氣勢跟剛才完全不同,他現在的魂力和修為甚至隱隱堪比元嬰圣君。

    這讓容與被元天巨龍之魂無情打壓的處境,略有緩解。

    可容與的變身,也極大的挑釁了殘破龍魂。

    元天巨龍的殘魂早以失去了神智,現在驅動它的,只有殘暴的本能。

    這種本能的核心就是剿滅一切對抗的東西,越是反抗的強烈,就越要剿滅的劇烈!

    容與利用功法轉換把修為勉力拉升到元嬰圣君的層級,可龍魂接下來的反撲卻更為兇殘。

    吼!

    伴隨著龍魂低沉狂暴的吼聲,那裹夾著巨大水龍卷的柱頭再次迫近。

    水龍卷似乎只往下壓了一點點,可正對著水龍卷的黑色噬魂幡卻直接從中間斷裂開來。

    噬魂幡的破裂也直接反噬了原神鏈接的容與,他口噴鮮血,直接跪倒在地。

    容與身上原本濃墨如鎧甲一般的符紋正在飛速褪卻,而龍魂威壓卻在一波一波朝容與涌來。

    找這么下去,只要再過幾息,容與就會龍威直接把骨肉神魂全都碾壓成齏粉。

    就在容與已經無力支撐,身上魔化符紋即將淡若不見之際。

    一股輕柔的力量從容與體內快速彌漫開來。

    這股力量驟然出現,宛若夏夜最溫柔的輕風,快速的在容與體內的所有關竅來回滾動。

    隨著它的循環,容與身上的黑色符紋又一次清晰的呈現了出來,甚至他連同他剛剛因噬魂幡斷裂而造成的反噬,都消解了不少。

    這是?!

    容與非常清晰的感知到了這股柔和的力量,它不是源于自身的力量,而更像是一種來自血脈的饋贈。

    是那滴眼淚。

    容與忽然感受到了同樣的血脈悸動,原來,當初那滴淚沒有消失,而是藏了起來,在他最最危機的時候,才出來給他最為溫柔的支撐。

    容與喃喃的叫了一聲,“阿娘!”

    哪怕五感通識全被封印,天魔女還是通過了血脈傳承的感應能力,釋放了自己對兒子最大的善意。

    那滴眼淚,不知道是她用什么樣的秘術,才能在神識五感都被禁絕的情形下,給予容與最后的保護。

    可這種保護,只能再次觸怒巨龍殘魂。

    感受到了容與再一次的恢復,巨龍殘魂癲狂了。

    那粗壯的水龍卷又一次迫近容與。

    “噢吼!”裹夾著呼嘯的水龍卷之聲,龍魂憤怒的咆哮響徹龍淵。

    巨大的龍魂威壓,一寸寸的碾壓過來,容與面前就仿佛有一座無形的云浮峰,正在一寸寸把他壓在下面,連神魂都要被壓爆了。

    隨著龍魂的不斷增強,龍威也從這里不斷的擴散出去。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以容與為中心的龍淵腹地,無論是海面下還是島嶼之上,所有靈獸、異獸都在瘋狂的向外逃逸,想要遠離這個地方。

    龍吼,再次把龍魂威壓擴向四周。

    ……

    ……

    在距離濱海北岸十數里的地方,那片長滿虬結焦黑枯木的禁林深處,有一處幾乎塌陷的古怪巢穴。

    在這片到處都是崩碎殘骸的巢穴里,依然能看見各種勾結嵌套的符紋陣法,甚至還有滿地被轟碎后遺留的靈器殘骸。

    顯然,這里曾經是極為復雜的符陣和高階靈器所在。

    而在這片廢墟當中,有個半人多高的球狀符紋底座,還算保存的相對完整。

    在球狀底座上,一位通體白色的人偶仿佛入定般屈膝閉目打坐。

    他身材纖細瘦削,白發白眉,甚至連嘴唇都是極為淺淡的水色,煞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身體也不見任何呼吸起伏。

    與其說他是人,不如說他是用白雪澆筑而成的人偶。

    巨龍殘魂被容與徹底激怒,憤怒的龍威不斷疊加擴散。

    一波,又一波。

    龍威在龍魂的驅使下,在整個龍淵不斷推移著。

    終于慢慢的觸及到了這片禁忌神秘的林地,滲透到了這個古怪的巢穴當中。

    當龍魂波動終于觸碰到了半圓底座的時候,那雪白色的人偶驟然張開眼睛。

    這人偶通體慘白,只有一雙張開的眼眸猩紅妖異,散發著血色的光芒。

    而在古怪巢穴之外,似乎隱隱有劍氣呼嘯的尖銳之音,正接連不斷的爆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