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589:化神之戰(中)
    昆侖,瑤臺峰,涵虛宮外。

    美輪美奐的瑤臺盛景,已經變得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大小不一的黑斑,東一塊,西一塊,仿若丑陋的疤痕,把玉樓重壁的瑤臺峰弄得斑駁不堪。

    這些,都是剛剛顯世仙君釋放出的炎系蟲鳥爆裂后,留下的痕跡。

    顯世仙君的火系靈蟲、靈鳥因為這些炎系蟲鳥乃是法則之力,瑤臺峰殿內殿外鋪陳的玉石,哪怕經過了符紋銘刻的洗練,也不能抵擋住這種炎系火靈的灼燒。

    它們有的地方被炸裂破損,有的地方雖然沒有斷裂,卻在通透的表面上留下了凹凸不明的焦黑痕跡。

    如果想要驅除這些痕跡,怕是要把整塊的玉石挖出,替換成新的才行。

    昆侖瑤臺峰,乃是昆侖四大天峰之首。

    從云浮峰升到了半空中后,它幾乎從未正面被人入侵襲擊過。這十萬年來,雖然整體也幾經修繕打磨,但整個瑤臺峰的玉石鋪陳,卻是統一維護修繕的。

    哪怕溪流池塘邊的臺階、殿外接雨臺的水龍吼,都經過了漫長歲月的洗滌,自帶著一股通透柔美光澤。

    如今涵虛宮到處遍布著七零八落的焦黑痕跡,倘若把這些痕跡全部替換成了新的玉石,怕是也無法讓那些替換的玉石呈現出同樣玉珞沉光的色澤。

    昆侖弟子,皆以昆侖為傲,尤其對于瑤臺之美,更是發自肺腑的尊崇,珍稀。

    眼見美輪美奐,玉瓦垂檻的涵虛宮變得這般丑陋。好多年輕的弟子已經無聲的嗚咽,偶爾有不小心微弱的哽咽發出了聲音,也立刻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讓悲泣逃逸出來。

    可這種悲傷的情緒,怎么能瞞住涵虛宮外的各門派高階修士。

    只不過是小弟子們為了昆侖自家的顏面,強行挽尊而已。

    涵虛宮外,各家首席長老或者掌門,都在竊竊私語,低聲的議論著。

    ——唉,這,這怎么就鬧成這樣,這可如何收場。

    ——海通兄消聲,且看之。吾等且看之。

    ——這四海地雖然看似受了委屈,但鬧成這般模樣,卻又是它不在理了。

    ——嚯,子冉道友這話說得,你難道真的會認為,四海地是因為委屈才鬧成這樣?!

    ——浮天道友,這,這,不好說啊,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不好說的,顯世仙君這人最喜顏面虛名了,他這次來昆侖本就是要找場子的,咱們可都聽說了,從他來昆侖到現在,一次上風都沒有占過。還被道原圣君那個后輩給落了面子。

    ——是啊,如今偏偏是昆侖落下這么多爭議是非之處,顯世仙君借題發揮,也是在所難免。

    ——噗呲,借題發揮也要分場合,分對象吧。如今這把火燒到了涵虛宮上,這下可燒過了頭,我看他們怎么收場。

    ——呃,這,這,這不會鬧大吧。

    ——怎么不會,都到了這般境地,昆侖要是不讓顯世仙君認栽認罪,那昆侖還怎么維系天下第一仙門的威嚴。可顯世仙君會是那種忍一時風平浪靜的性格嗎,他啊,怕是恨不得把“炸瑤臺第一人”的稱號,刻在這涵虛宮正殿的匾額上呢……

    ——不至于吧,那這還怎么收場啊?

    是啊,這要怎么收場啊!

    在場所有的人,都在內心涌出了這樣的疑問。

    無論是年輕的弟子,還是老辣的長老們,都覺得此事極為棘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昆侖壓榨四海地散修的實錘。

    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可他們這種顧忌,卻并沒有影響到半空總對峙的兩位仙君。

    顯世仙君不知道是因為功法,還是因為情緒的原因,他的整個臉龐都變成了赤紅之色,只有一雙眼珠越發顯得黑白分明。

    在顯世仙君身后,巨大的三頭赤虬盤盤旋吞吐,猙獰無比。

    ——今日,就是我顯世仙君屠了昆侖的首戰之日。我趙知天必然跟上古先圣一樣,成為仙道諸門最為敬仰的大能之一。

    這,的的確確是顯世仙君趙知天最大的野望。

    隨著他的動念,赤虬魂三個巨大的頭顱,分成上中下三路,向介立仙君合圍而去。

    “斷!”

    “離!”

    “散!”

    介立仙君三聲厲喝,以正為道的昆侖劍意,蓬勃而出。

    巨大的金色劍影化成了帶著赤紅劍意的三道劍氣,直接斬向了赤虬魂的三個巨大龍頭。

    ……

    ……

    “萬卷藏書”清亮的聲自眾人身后傳出。

    只見一道白色的符紋從眾人身后的臺階上騰飛而起。那白色的符紋在越過涵虛宮最下面的臺階后,驟然向兩側舒展而開,化作一道道打開的卷軸。

    這些卷軸同樣是法則之力凝聚而成,它們看似單薄如紙,卻輕盈連綿,一卷接一卷的綿延拓展,仿佛漫天鋪開的秘卷,向上不斷的托舉著。

    密密疊疊的交織成一張書卷大網。

    這,這是什么?眾人還沒有想明白。

    “轟!”

    “轟隆!!”

    隨著三聲炸雷一樣的巨響,巨大的金色劍影,已經狠狠斬到了赤虬魂的三個巨頭之上。

    赤虬魂在碰撞到了金色劍影之后,同樣爆裂出了無數火紅奔騰的赤焰,那赤焰甚至在瞬間發出了刺目的白光。

    很多元嬰修士都被這白光灼傷了神識,抖著手慌亂的從乾坤戒中摸出撫慰神識的靈藥捏碎吞下。

    一旁圍觀的年輕小弟子們,雖然沒有神識,可他們在那瞬間,卻齊齊覺得自己的雙眸宛若被火辣辣的刀子直接割過一般。

    “好痛啊,師父,我的眼睛!”

    “啊,師姐,我看不見了!”

    “師兄,霓霞好痛啊,眼睛好痛啊,救命啊。”

    只有元嬰大圓滿境界的修士,因其神識強韌無比,才沒有被這爆裂出來的白光所誤傷,他們紛紛出手,祭出自己的靈罩或靈械,隔絕了激蕩在大殿周圍逃逸的法則之力,拿出各種清靈類傷藥,給可憐的小弟子們敷上。

    “中低階弟子速速進殿,切莫貪圖熱鬧。化神前輩的比試,爾等無法承受。”昊辰仙君比了一個手決,一股輕柔的靈力安撫在每個小弟子的身上,驅散他們周邊那種仿佛被點燃的熱辣之意。

    同時這股清涼的靈力也仿佛一個引子,哪怕他們暫時不敢張開眼睛,也知道正確的方向,都相互拉扯著,跌跌撞撞的跑進了涵虛宮的正殿,不敢耽擱下去。

    昆侖的執事弟子們,傷得最重。

    因為憤怒和恥辱,他們都死死的盯著顯世仙君目不轉瞬,所以那爆裂白光的灼熱之下,昆侖執事們幾乎沒有人能雙目見物。

    不過是因為憋著一口氣——不能給昆侖丟臉!所以昆侖弟子們都咬緊后牙,寧可痛得流出血淚,也沒有喊出來罷了。

    但他們也知道,下面的爭斗,就不是自己這樣的小修士們可以摻和的了。

    所以當望舒峰的昊辰仙君給了所有人清涼的指引之后,各大世家的弟子們哭哭啼啼的雙手摸著到處轉向的往涵虛宮內走。

    小弟子們走的跌跌撞撞,不少人還東拉西扯的,甚至有人干脆丟丑的雙手摸著地面的臺階,攀爬的往殿內奔走。

    可出了這樣的傷痛和意外,世家和宗門的長老們自然也能理解,大家善意的給慌亂的小弟們讓開了一條路,甚至默默的把撲到自己面前的小弟子轉個正確的方向,以柔和的靈力將他們“推”到涵虛宮大殿內。

    無論在什么地方,似乎昆侖弟子們總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結起來。他們就近的湊在一起,低聲快速的前后排成了一列。最前面的人高舉右臂,右拳拇指勾住食指,其余三根手指向上豎起。這是昆侖的一個基礎手決“扣天”。它對于靈力的微弱的變化,最為敏感。

    他會低聲的說自己站的方位,后面的人會輕聲報數,然后攥著前面師兄弟的劍鞘,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的成列,然后順著昊辰仙君靈力的牽引,低調安靜的進入了涵虛宮內。

    跟其他宗門和世家哇哇大叫,嚎啕大口的弟子們相比,這種默不作聲的紀律性,依然讓很多其他宗門的長老們看在眼中。

    這參差不齊的差距啊。

    唉,昆侖。

    各大宗門的長老們,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家和昆侖的差別,絕非只是區區靈脈嗎?!

    當然不是,這些積年成精的高階修士們,怕是比誰都知道昆侖真正強悍的地方,不是匯集的靈脈,也不是那靈秀耀目的云浮峰。

    甚至也不完全是昆侖那以百萬計數的傳承劍冢和各路劍譜。

    一代又一代的精英優秀的昆侖弟子,才是昆侖不可撼動的基石。他們有著卓絕的天賦,強悍的意志,以及其他人難以攀比的驕傲和紀律。

    然而,誰愿意對外承認這些呢。

    承認了,就意味著自己的宗門、弟子以及未來,就是比不如昆侖,就是差在了人的身上,而非外物。

    承認了,就是因為自己不夠好,自己的弟子更差勁,所以才會在這十萬年的歲月里,,一代不如一代,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不,死都不能承認。

    是昆侖占了靈脈的優勢,才導致我們修為拖沓萎靡的。

    一定是這樣。

    中低階弟子們都跌跌撞撞的躲進了涵虛宮內,而各宗門的長老和掌門,則成了見證這場“大戰”的證人。

    劇烈的碰撞讓無數凌亂的法則之力,在涵虛宮上方爆裂翻飛。

    甚至很多炸裂開的法則之力,不亞于一個低階靈符的撕裂之力。而這個時候,剛剛那些散落的卷軸一樣的符紋,就會包裹住這些狂亂的法則之力,無論那些狂亂的法則之力如何沖突,也沒辦法掙脫卷軸的束縛。

    它們有的逐漸拉扯,最終消弭在空中不見。

    有的互相糾纏,甚至不斷向外膨脹,卻最終只能跟卷軸纏繞在一起,在半空中來回翻滾。

    當然,也有些許漏網之魚,它們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卷軸防護,落到了望舒峰的地面上。而這些法則之力,就會在炸裂的巨響中,擊穿望舒峰銘刻的防御符紋,留下丑陋污垢的焦黑痕跡。

    顯世仙君的法則之力,是經由元天靈獸所領悟的炎系法則。

    而介立仙君的法則之力,則是經過千萬百萬次打磨的昆侖劍意所凝就的法則之力,至工、至正、至剛!

    這兩種法則之力,都在各自的體系里,以強悍而聞名。故而殺傷力極大,除非楚藏言全力施展自己出自己的道統,不然很難一點不漏的承接所有碰撞扯碎后的法則碎片。

    對于昆侖,對于涵虛宮來說,這些法則之力,就仿佛一個又一個的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昆侖的臉上。

    而地面上那些難以驅除的法則痕跡,就是被顯世仙君抽出來的巴掌印。

    有一件事,顯世仙君是說對了的——他的確是這十萬年一來,第一個在昆侖涵虛宮前鬧事的修士。

    “哈哈哈,方才的就是至正的卻邪劍么?”顯世仙君笑的張狂又得意,“不錯不錯,望舒峰主的三道劍意,本座領教了。孔仙君徹底破了本座赤虬影三個分身,果然天下第一剛猛。哈哈哈哈哈。”

    顯世仙君所說的內容,跟他表現出來的歡愉截然相反,仿佛真的在為介立仙君擊碎赤虬影而開心。

    “既然介立仙君這樣認真,本座也不好敷衍下去。不如這次孔仙君試試這個!”隨著顯世仙君話音落下,在他身后,由六條尾巴勾結在一起,六個巨大赤虬頭部向盤旋向外的虛影,重新浮現了出來。

    這個赤虬影的威壓之力,比剛剛還要更大!

    看到這里,圍觀的各個宗門和世家的長老們,也都開始沉不住氣了。本來嘛,看熱鬧的不怕殯大,剛剛很多人的想法還是“打起來,打起來”,“再撕得響亮些”。

    反正對于其他人來說,顯世仙君代表四海地能從昆侖身上割出靈脈的資源下來,他們也是可以跟著喝口湯 著喝口湯的。

    就算顯世仙君慘敗,那么他們一樣可以站在一旁叫囂昆侖以勢壓人,霸凌弱小。按照昆侖一貫的脾性,多半會再拿出一些典籍功法甚至云浮峰的秘境資源安撫眾人。

    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是前提是,昆侖和四海地,是“小打小鬧”。這個小打小鬧的意思,就是大家亮出了自己的法則之力,相互壓制較量,以對法則之力的掌控和理解,分出個高低。

    就好像不久之前,謝辭君跟顯世仙君那樣,簡單碰撞一下就互相收手。

    這樣的較量,對這些圍觀的門派長老們不僅沒有壞處,反而會讓他們隱隱觸碰到法則之力的運用,對元嬰大圓滿后的修煉方向,給出一些引領。

    但像召喚出了赤虬影和卻邪三殺這種程度的對戰,已經不能算是簡單的碰撞了。它們是實打實的法則之力的絞殺。

    所以小弟子們才會灼傷了自己的眼睛,甚至在場很多長老們的神識都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無論是赤虬影,還是卻邪劍,都釋放出了更為強勁的法則之力。

    哪怕在場的長老們不能洞察法則之力的本源,他們卻能隱約感知到那仿佛被抽空了周圍空氣一樣的壓迫力。

    很多人的發梢,都隱隱有微微卷起的征兆了。并非是這些元嬰修士們的防御力不夠,而是在炎系法則的影響下,普通的防御幾乎是沒有效果的。無影無蹤的炎系法則會洞穿防御靈器。

    這,才是法則之力的恐怖之處。

    已經有人心中隱隱開始覺得不太妙了。

    法則之力的碰撞,基本上是絕殺的摧毀。雖然大家都不曾親眼看過化神高手們的對戰,但人人都聽過它的傳說。

    畢竟,當年的厭洲,就是因為義理之戰,而徹底淪為了死寂荒蕪之地。

    化神仙君們肆無忌憚的廝殺,他們的法則之力摧毀剿滅了厭洲的所有生機。從此厭洲從一個繁榮的靈修大洲,變成了毀寂死地。而且延續了數萬年,都沒能恢復。

    也是從那個年代開始,化神仙君們不互相搏殺,成了修真界默認的規則。

    畢竟,在元炁大陸已經沒有地方,讓他們這樣去摧毀了。

    難道今天,這個規矩,會再次被打破嗎?

    昆侖,將會是一下一個厭洲么!

    很多宗門的掌門開始瘋狂打眼色,并暗中用密語傳音了。雖然這些小動作,根本瞞不住化神仙君們,但畢竟沒有當面討論,總算給大家留了一塊遮羞布。

    ——這,這不會真的在昆侖動手吧?

    ——瘋了,瘋了,我等該當如何是好,這,這得勸勸啊。

    ——這可是化神之戰,幾輩子都看不到一次。再說,他們這種老怪要動手,誰能去勸,多大的臉?!我們能有啥說話的余地嗎,且看吧。

    ——不是看不看的問題,孤竹道友,真要變成了化神大戰,那我等可還有立足之地?你須知道,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噗呲,原來是齊云山的南濯掌門,南掌門這就多想了,這里是什么地方?!昆侖啊!天塌了也有高個子的頂著,你擔心個球……

    其余諸人的各種猜測層出不窮,其實哪怕用了密語傳音,在這么近的距離之內,丹樨最上方的化神仙君們,都能分毫不差的停在耳中。

    不過這幾位處于元炁大陸修真界頂層的大修士們,都擺出了淡然從容的神情,仿佛他們面前并非是一觸即發的化神之戰,而是朝峰夕陽,吞吐翠微的盛景。

    只有參商仙君楚藏言的表情越發凝重,他的手決變換,右手三根手指微微捏起,牽動法則之力——書幃困城。

    一道又一道的法則之力,在涵虛宮前凝就而成,它們宛如瑩白的書卷,在彈射出之后,驟然放大,宛如一座座書山石壁一般,一層層遮擋在圍觀眾人的前方。

    因為錯落有致,到也不至于完全遮擋了大家圍觀的視線,可這一層層由法則之力化作書卷累積的書城一樣的陣法。確實讓涵虛宮外的修士們略感安心。

    “嗡嗡嗡。”半空之中,巨大的轟鳴聲宛若連綿的旱天雷,隨著這巨大的轟鳴之聲,由顯世仙君催動的巨大赤虬影,快速的轉動起來。

    它們彼此頭尾交結,仿若一個高速轉動的輪盤,帶著恐怖的嘯聲,不斷的膨脹、變大,幾乎擠滿了半個天空那樣。

    這才是四海地之主的威壓,一念之間,就可以平四海,斷千嶼。

    可站在顯世仙君對面的,并非是尋常元嬰修士,而是執掌昆侖望舒峰的介立仙君。

    在借力仙君孔敘剛的身后,原本是金紅色的卻邪劍,如今卻從金紅色轉成了黑紅之色。它越發的顏色深沉,在通體烏黑的劍身上,隱約有劍符的紋理閃爍吞吐。

    那劍符紋理之下,是隱隱流轉的金紅二色,整個卻邪劍愈發的顯得深沉凝練起來。

    ——這,這莫非就是,劍,劍聚烏,烏啼么……

    有人低聲的喃喃自語,聲音含混,卻略帶顫抖之音。

    他旁邊的人聽不清楚,就連忙追問,“蒲掌門,您這是在嘀咕什么呢?這劍招,您知道?”

    這位蒲掌門乃是蔥山西嶺寒劍門的掌門人,也是西嶺一脈的劍修宗門,天下劍修多以昆侖為尊。而昆侖對劍修的照拂,也往往是最大的,甚至很多劍譜都向全體劍修開放。

    故而,劍修們倘若能認得出昆侖的劍決、劍招,倒也理所應當。

    蒲掌門的臉色有些發白,他微微搖頭,“不,不確定。這不一定是劍聚烏啼,那可是滅天一劍啊。”

    什么意思?!滅天一劍,怎么沒聽過。

    蒲掌門被眾人催促,他看著上面依然對峙不發的兩位仙君,額頭上出了一層層的冷汗,“就在我們劍修的傳說里,有這么個說法。就是當初義理之戰,在厭洲列山的斷云壁那里,有一處長達數百余里的妄像夾道。那條妄像夾道,就是昔日昆侖劍仙入鳴仙君的一劍之威。”

    “這不可能,這是凡夫俗子們的市井之言。大家都是修士,確實各種功法威力不同,但一劍斬斷上百里的山脈,這是胡說。怎么可能?!就是化神修士,也沒有這般天地之威。”

    蒲掌門輕輕抹了下自己的額頭冷汗,“是啊,我們劍修破開洞窟石壁,或者削去某個山頭,還是有可能的。但你說一劍就留下百余里的劍痕夾道,這說法著實荒誕。但,但我……”

    他說到這里微微卡頓,眾人催促,“哎呀,你別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說吧,這可急死人了。”

    蒲掌門也不是故意賣弄,他只是糾結這種事此刻說出來,是否合適。可在眾人催促下,他也不好再遲疑扭捏下去,“這本來我也只是聽說,后來不是有望舒峰的論劍小擂么,我這打下了一百場的擂臺賽,就得到了去太玄書閣的藏劍閣查閱的資格。”

    “嚯,難怪你后來一下子就從金丹大圓滿晉級到了元嬰修士,還有過這種機緣呢。”

    蒲掌門繼續說,“就是在藏劍閣的玉簡里,我翻閱過一些上古修士們的記載,其中有一個就說當初大戰中,是昆侖的入鳴仙君,用了一招劍聚烏啼破了禺門的防御結界,也斬出了百余里的列山夾道。”

    “最初我也是把它當成了古老的傳說。可后來無意中去厭洲尋找靈寶碎片,路過了妄像夾道。當時跟我一起去的道友說,這個就是昔日禺門的外圍道場,后面的斷云山壁就是大名鼎鼎的列山。而那個夾道就叫妄像夾道。”

    “我這才想起了昔年在昆侖藏劍閣看到的古老玉簡,原來那列山夾道就是妄像夾道。而且我繞路去妄像夾道走了一圈,雖然夾道內山壁破碎堵塞,可有幾處還是隱隱能看出劍氣破裂的痕跡。所以,我覺得,那個玉簡應該不是胡說的。”

    嘶,眾人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們都知道元嬰修士在化神修士面前難抗一擊。但這還是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化神修士跟自己的巨大差距。

    恐怖如斯啊。

    大家不約而同轉頭看向半空中的兩位化神修士,雙方的蓄勢都接近了尾聲,下方的很多人,發尾已經微微蜷曲了起來。

    蒲掌門輕聲說,“當初那玉簡描述的場景,跟今日一般無二。入鳴仙君的劍意凝聚壓實,但,通體烏黑,只有金紅劍符隱約呈現。可當它釋放之后,會斬破前面所有阻礙,劍氣沖天,幾乎斬落太陽。這才被稱為劍聚烏啼。說的就是三足金烏也會悲鳴而落。”

    這次蒲掌門的話雖然輕聲,卻也清清楚楚落入諸人的耳中。

    大家在心里都想著,哦,原來是這個烏啼啊。

    而半空中,兩大化神修士的法則凝聚,都已經到了尾聲。顯世仙君背后的赤虬影已經宛如一輪巨大的太陽,鋪滿整個天空。

    跟他的法天象地相比起來,介立仙君的卻邪劍就太過平平無奇了。

    “趙知天,你若不立刻停手,某這一劍,定然不會留手。”介立仙君淡淡的說。

    “哈哈哈,孔仙君,我知道你們名門正派瞧不起我們這些散修。就算本座已經跨過了那個門檻,成為這片大陸上少數的化神修士,可你們昆侖還是瞧不起我。”顯世仙君大笑起來,“你們辱我,欺我,羞我,誹我,無非就是因為高高在上慣了。”

    “那能怎么樣呢?不真正的打一架,我來昆侖總是像來要飯的。所以,咱們之間,終歸還是有一戰的。”

    介立仙君看著顯世仙君,他其實內心有很多話想說。

    比如,沒有瞧不起,也沒有認為其他修士來昆侖,是來要飯的,更沒有輕慢薄待化神仙君……

    但,這些話,如果能解釋的通,就不會有今天的這場戰斗。

    對方的不滿,早就不是一日之寒。

    而這些成見和誤會,也無法用語言來平復。

    想到這里,介立仙君心中有了一些盤算,他把手里的劍決略微往上方掐動了一下……

    于此同時,顯世仙君大喝一聲,“接招吧,昆侖!”

    “甕!”帶著巨大的呼嘯聲,那六頭身的赤虬影轟鳴著砸了下來。

    而介立仙君身后的卻邪劍嗖的飛到了前面,周身泛起刺目的白光從地面迎向了半空中壓下來的赤虬影。

    “嘭!”

    “轟隆!”

    一道白光迎頭扎入了血紅的赤虬影當中,兩種全力被催發的法則之力互相碰撞后,發出了巨大的爆裂轟鳴之聲。

    盡管元嬰圣君們提前做足了準備,可當白光驟然發出了極度耀目的光暈時,他們的神識和眼睛,還是被無情的灼傷了。

    “啊!”

    “這,我……”

    只有站在最上方的幾大化神仙君們,才能夠清晰的看到這碰撞后的場景。

    卻邪劍宛如一道閃亮的劫雷,鋒利又凜冽的擦著顯世仙君,直接扎穿了虬龍影盤踞勾連的中心處。

    在碰撞之后,那些由炎系法則凝聚成的虬龍影瞬間迸裂、坍塌。它們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消弭在卻邪劍的法則之力上。

    但依然有三個巨大的龍頭直接穿過了卻邪劍砸向地面。

    介立仙君的左臂揮出,一道道劍意扎向半空之中,但是沒有了卻邪劍的匯集,這些劍意雖然也可以不斷切割虬龍影,卻無法做到一擊消散,只是不斷削砍虬龍的頭部,讓它們變成碎裂的小塊。

    其中有一個虬龍頭砸向地面。

    楚藏言提前布置的書幃困城化作一道道白光,迎頭砸向虬龍頭。這些白光每次碰撞都會消弭虬龍頭的一部分炎系法則之力,雖然消弭的速度不算快,但依然有效保護了在一旁圍觀的眾人。

    只有最后一個虬龍頭,它旋轉著向外飛去,那角度極為突兀,速度又極快。

    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就一頭砸到了涵虛宮后殿高挑的飛檐之上。

    “轟隆!”虬龍頭的法則之力擊穿了涵虛宮后殿的一個殿角。

    與此同時,瑤臺峰的結界被扯動了起來。

    “鐺!”一聲沉悶但巨大的鐘鳴聲,響徹了昆侖。

    “鐺!”

    “鐺!鐺!”

    一聲又一聲的金鐘鳴叫,從瑤臺峰開始,不斷的蔓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