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末日孢子2 > (二十九)攜菌者
  “古市長,我需要下線共同商議臨近綠燈城市的保衛措施,我能幫你的只到這里,等你安全撤離前往三山基地,我們在共同商議如何盡最大能力保護三山市民實施緩沖計劃以及撤離事宜,現在,我祝你們平安抵達。”

  大屏幕上的衛生長王琳敏摘下了口罩,她對著眼前已經穿戴好隔離服的三十多關門成員和工作人員微微一笑,她雙手合十做著一個和她醫療專業不該有的手勢,眼角的魚尾紋微微上揚,努力做著安慰和信心的笑容,只是眼里也依然寫著擔憂。

  “我希望三山三葉草能繼續提供給你疫情專業的意見,不觸碰任何東西,不發出任何聲響,不帶走任何東西,安全有序,緩慢行進,留意自己的腳步,任何感染的人都不能離開這里前往基地,我想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孢子云過后,我們不知道感染者蘇醒時間是長是短,但能確定,它們比普通尸菌更加活躍,任何此刻在紅霧里走動的人,都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它們可能隨時襲擊你們,而不一定會按照殘留的記憶回到家中,這取決于什么東西能喚醒或者刺激它們。。。好了,各位,我下線了。”說完她在鏡頭前盯著還未穿戴整齊隔離服的古市長:“古市長,安全小心,我期待未來和你相見。”

  “謝謝你,王防長。”古市長微微頷首表示謝意,薛嶺山王琳敏重新戴上口罩,看了所有注視著她的30多人,停頓幾秒后,退出了大屏幕,只留下斷線后的薛嶺山三角形標志。

  鼓山廳里安靜異常,古市長和守備隊長談著任務分配,短暫的時間里,只有隔離服摩擦細微的聲音,人群有序的在主席臺前排列成了一列30多人的隊伍,守備隊長和隊員兩人站在最前頭,他們早已穿好隔離服持槍待命,站在門后等候開門的指令。隊伍的最后是另一名守備隊員,他負責押住隊伍的最末。在這個空檔,所有人都在安靜的調整自己的隔離服,或互相幫忙,或相互檢查。

  但是充滿暖氣的鼓山大廳,讓全副武裝的成員們難以忍受,他們間歇性的發出一些抱怨聲,大多被自己的隔離服悶壞了。

  鼓山廳關閉了連線視頻,只保留大屏幕,薛嶺山退出后,大屏幕留給了緊急連線成員和政府大樓的各個監控視頻,被放大的視頻就是他們撤離的路線,3樓過道,2樓和1樓的樓梯位置,以及一樓大廳的撤離路線。

  視頻里異常平靜,最后一個大樓工作人員在監控視頻里抽搐嘔吐后,也倒在一樓樓梯口陷入昏迷。

  所有人注視著視頻里撤離路線的情況,這條他們熟悉的線路,每天都會來來往往的線路,此刻卻因為視頻里彌漫著模糊而變得詭異。

  “古市長,倉山大廳還有12人安全躲藏,按照你的意思,已經通知他們事先穿好隔離服了。”

  “通知他們10分鐘后一樓大廳集合。”古市長吩咐道:“至于內人和呂秘書我會自己通知。”

  說完古市長撥通了電話,他知道夫人和呂秘書在一起,安全的躲在陪樓的書房,那里也有著配備應急的隔離服,告訴呂秘書撤離計劃和注意事項,相比,會比告訴他的夫人靠譜多,也更讓他安心。

  完了后他調整了靜音模式,放下了手機,他是最后一個穿著隔離服的人,按他的說法,穿上了,很多事情都辦不了。他看了看已經穿戴整齊的成員,示意守備隊幫忙他穿上隔離服,然后守備隊用黑筆在他隔離服前后寫上姓名。

  顯然,對于古市長要求大樓里同是三樓會議廳的倉山大廳和陪樓家眷集合撤離,有人持著懷疑和反對態度。

  “其它人呢?”身后越過了一個成員,他心急如焚的問道:“陳委和王書記還在2樓檔案室躲著,4樓的人呢?這個大樓的許多房間都有人躲著,在那個該死的東西進來前,他們躲進了房間里,他們呢?難道不該一起撤離?你們誰通知過他們?”

  古市長抬頭側身看了他一眼這個發問的人,回答道:“當初臨時改建作戰指揮室時,只有兩廳和陪樓有條件配置隔離服,他們只能暫時躲著,等情況穩定了,我們再來接他們離開,只要他們沒感染,不出門也許能躲過一節。”

  “不行。。。古市長,我們必須帶走他們。”他固執的繼續說道。

  古市長看了看他隔離服上潦草的姓名,如果沒有猜錯,那些人當中有他一起共事交情很好的同事或者同級。

  “很抱歉。。。現在這個情況,我只能保證現在能安全撤離的人。”古市長萬分歉意。

  “不行。。。我們不能這樣走,他們也要一起走。”他轉身尋求其它成員的贊同,但是沒有人愿意替他出頭,他們都急于檢視自己身上這個磨皮的材料衣服。

  “行。。。”古市長看著他開口:“這間會議室標配了100套隔離服和護目鏡,也許可能更多,你拿幾套給他們送去,但是你要記得,門外也許充滿了尸菌霧氣,也許你一開門,他們就會被感染。”

  說完后古市長看著這個啞口無言的成員,他猶豫著,顯然最后放棄了營救的想法,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古市長,10分鐘后車輛抵達后門安全區域,位置將會停在后門停車場,車輛抵達時會在連線出發。”

  古市長聽完后頷首點了點頭,在隔離服里,他早已經大汗淋漓,他示意遞過來麥克風,然后隔著面罩開口:“各位成員和工作人員,10分鐘后我們將按照之前臨時部署的計劃全部撤離,請仔細檢查各自的防護服是否密封得當,待會我將讓守備隊先出門清理我們撤離線路沿線上的感染者。。。記得,按照王防長的建議,一切小心為上,我們還摸不清尸菌的具體特性,所以請各位手機全部關機或者靜音,禁止攜帶任何物品,保持安靜,不要觸摸任何東西,當心我們自己的腳下,我打開這扇大門,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開門后如果各位感染了,你們知道我會怎么做。外面也許有我們一起共事的同伴,有我們認識的人,現在他們會變成我們的敵人,如果能夠不看盡量不要去看,他們為了疫情犧牲,是值得我們敬佩的,我將會記住他們,但現在任何曝露在尸菌中的人,守備隊的子彈就是我最后留給你們的禮物,同樣,我也會記住你們,聽清楚了嗎?”

  身后的人紛紛點頭。

  “你們要確保自己安全,哪怕是我,只要曝露在感染區域里都不能離開這里,各位也不要心存僥幸,你們都知道當時關門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我也毫不手軟,更何況是你們,即使你們僥幸跟著我上了車子,但是在出城前往西段縣道前,三山三葉草已經做好檢查崗哨,專門用來檢查這兩部車,一旦有感染的跡象,我們也不會讓你們離開那里,明白我話里的嚴重性嗎?開門后如果有任何當場暴露或者危急隊伍情況,守備隊會毫不猶豫的開槍送你們。聽清楚了嗎?我不需要你們回答,只要點頭。”

  眾人默默的點頭。

  “這就是離開這里的代價,為了保證三山基地和撤離的人員以及在座各位的親人。”

  說完他看著排成一列的成員,但是他無法看清楚每個人護目鏡下的表情,只有一陣窒息的沉默在大廳里沉淀,他想,他們應該都聽明白了。

  然后他看著守備隊隊長:“可以開門了,現在。。。執行計劃吧。”

  守備隊長領命后走到門邊正要拉開門,身后隊伍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他們只能停下了開門的動作。

  “我的防護服是不是開了口啊。。。”那女人尖叫著:“別開門。。。別開門。。。剛才我碰了一下桌子。。。”

  她慌張的尖叫著。

  周圍的人紛紛上前幫忙她,每個人仔細的查看了她衣服的任何角落以及四肢的密封處,他們拿著膠帶,最后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問題啊,別害怕。”

  “真的沒有漏嗎?”她不可置信的問道,看上去很焦急害怕。

  “放心,沒有。”

  隊伍又安靜了下來,古市長回頭嚴肅的看著他們:“如果你們認為這是開玩笑,那就大錯特錯了。。。我最后問一次,都準備好了嗎?”

  人群回歸熟悉的沉默后,點了點頭。

  古市長重新開口道:“開門。”

  守備隊兩人移除了大門兩扇上下門閥,推開大門,那一瞬間迷迷糊糊的紅色煙霧,稀稀疏疏的飄進來,古市長看著自己的護目鏡,再低頭看著自己白色的隔離服,上面開始貼著紅色的小點,但是密度不大。

  門口躺著守備隊員的同伴,那是他們7人之中的兩三個,兩個依靠在大門邊上的墻壁上保持著坐姿,耷拉著腦袋,一個趴在右側的地毯上,他們身上的紅點密布,但是露出脖子的皮膚處,卻看不見紅色的尸菌。

  他們在紅霧悄然而至時努力守著這扇大門,但是最終倒在了地上。

  守備隊員拉開大門門葉的時候,就看見了自己的這三個同伴,他們起先愣在了門口,仿佛無法動彈,守備隊長回頭朝著古市長看了一眼,他背過身,面罩下該是如何傷心的表情,但是一旦流淚了,視線也就模糊了。

  他們知道他們只是睡著了,昏迷了,有著呼吸。

  恐懼的氣氛流串進入大廳里,隊伍不發一言,但是卻越靠越近,有著張頭看情況的,有著好奇的,也有著想要迫不及待離開的,但是隊伍的先后順序始終維持著,誰也不愿意讓誰插隊,他們挨在一起,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忽略隔離服材料帶來的疏遠感,也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的存在和安全感。

  大門邊的守備隊長掏出了手槍,消音槍管對準了他們同伴的腦袋,大廳里終于按耐不住維持的沉默,幾聲槍聲過后,另一個守備隊員掩上了大門,他們兩分工執行,一個狠下心來開槍,一個關閉大門,但是他們沒有做到同步,所有人在目睹了槍決后,大門才被掩上。隨后他們兩人按照計劃前往清理撤離路線上倒地昏迷的人。

  “嗚嗚嗚。。。”在掩上門的那一刻,鼓山大廳的隊伍里有人害怕的哭著,哭著哭著,她哀嚎著:“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怎么辦,我的面罩看不見了。”

  她的情緒幾近失控。這就像一場瘋狂的情感傳遞,于此同時隊伍里有成員也開始失控。

  “你看見了嗎,我身上有小紅點。。。這個東西是不是尸菌?我怎么看不見,他們在空氣中嗎?它們會動。。。天啊。。。是不是進到我衣服里了?”

  還有人用套著隔離手套的手指粘著隔離服上的小紅點,在自己的面罩前觀看。

  那像一顆小霉菌,紅顏色,有著細微密密麻麻的絨毛,它們像是縮小版的蒲公英,越是盯著看著看越覺得它在動彈,然后他想把它吹開,卻發現自己隔著一個面罩,他突然害怕的想要甩開他手指的東西,他拼命的朝著自己的身上戳。。。

  現在。

  恐懼感瞬間襲擊了隊伍中情緒混亂的人。

  “別摸面罩,那紅色的東西已經進來了。。。”

  兩三個人跪在了地上,他們的護目鏡里已經被嘔吐物給覆蓋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目睹守備隊開門瞬間爆頭自家同伴的畫面,即使他們執行過捕鼠計劃,從視頻里也沒有現場如此震撼強烈,他無法承受自己被嘔吐物窒息般的難受,他跪在地上正在準備摘下護目鏡。

  古市長回頭看著這些和自己并肩作戰的成員和工作人員,在大門已經開啟后,他們面對尸菌已經自亂了陣腳,他們以為大門被守備隊員重新關上,這里現在依然處于安全的空間。

  早已經領命的隊伍的最末守備隊員走了過來,他用裝著消音槍管的手槍指著跪在他面前低頭準備摘下護目鏡的成員。

  “我警告你,按照臨時撤離計劃,如果摘下護目鏡你將為此負責。”守備隊員顫抖的持槍提聲警告著。

  身后的成員圍了過來,他們急忙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摘下,但是他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潰物進入嘴巴和鼻孔間,侵蝕他的呼吸道,他掙脫了幫助他的雙手,摘下了護目鏡,咳嗽了兩聲。

  子彈擊穿了他的腦門。

  人群像被撥動了定時針,一時間所有行動和聲音瞬間暫停,所有人都朝著守備隊員和倒地的那具尸體看去。

  守備隊員顫抖的放下了手槍,他看著古市長,古市長一言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人群像是啞巴了一樣,他們忘記了自己該干什么,仿佛尸菌這樣可怕的疾病能奪取生命也是后面的事情,現在能奪取性命的卻是眼前這把槍。

  擔心現在還是以后,恐懼瞬間讓所有人清醒了許多。

  “我已經說過了。。。”古市長沉重的說道:“只要曝露,我們就不能離開這里,你離開了也只是加重三山的疫情污染范圍,這是不治之癥,還會牽扯更多的人,面對它我們沒有任何仁慈的手段,開槍只是更早結束他的痛苦,連我也不例外。。。一旦我暴露了,守備隊也會送我一顆子彈,假設我僥幸。。。隔離崗的三葉草也會送我一程。”

  古市長緩緩的把目光從身后的人群里移了回來。

  守備隊員的槍管慢慢的鎮靜了下來,他看著那幾個面罩上覆蓋著嘔吐物的人,他們顯然已經被嚇傻了,他們放棄任何的動作,任憑那團粘稠物質留在了面罩里。

  沉默中,一絲哭聲成了安靜的大廳里唯一吸引的視線,一側的女子掩飾不住的哭出聲,守備隊員走了過去,她當即停止了哭泣。

  大廳里又回歸了難堪的安靜和沉默。所有的哭聲,所有的交談,所有的慌亂動作全部停止了下來。

  古市長面無表情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大屏幕上,他看見了視頻中倉山大廳的大門打開了,十幾個穿著隔離服的工作人員緩慢的走了出來,慌張的探頭走路,路過了他們所在的鼓山廳,看著地上倒地的人,然后緩慢的朝著一樓撤離。

  而先遣守備隊兩人已經走到了一樓大廳,對著地上倒地的人補槍。

  但是古市長看不見陪樓的視頻,因為陪樓改造成私人臨時住所,按照古市長的要求撤去了所有的攝像頭。他只能盯著二樓樓梯口,因為呂秘書和他夫人進入大樓內通過陪樓走廊就會先出現在這里。

  他心急火燎,但是穿著隔離服的他此刻無法撥打電話。

  “古市長。。。”大頻幕里閃出了三山道路交通局的局長頭像,他連線進來顯然還沒有適應全副隔離服的畫面,他幾乎無法辨別古市長在哪里:“兩部撤離車輛已經抵達,司機均按吩咐前往三山三葉草疾控中心裝備隔離服,連同一起過來支援的還有車上隨車過來的幾個三葉草隊員,這些都是三山三葉草負責人交代,確保安全。現在車輛已經在后門停車場集合等待撤離。”

  “我們隨后就到,讓他們做好準備。”古市長說道,雖然聽不見是誰開口,但是他依然領命。

  “李將軍和三葉草在你們離開后一小時內將會對這里進行必要的清理和隔離。”

  “他們兩人安全抵達三山基地了嗎?”古市長問道。

  “已經安全抵達,李將軍已經按照您的命令事先進入基地進行布防。”

  “好了,我們準備撤離了。讓他們都做好準備,確保安全后才能進入基地。”

  大屏幕回歸大樓視頻,古市長看著守備隊員已經登上了三樓的樓梯,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注視著鼓山大廳的大門,當門葉被開啟后,守備隊長和隊員朝著古市長比著ok的手勢。

  人群開始緩緩的朝著門口移動,他們小心的避開了地上的尸體血跡,緩慢的呆板的行走,走廊到處都是雜亂貼地的文件紙,當古市長走到三樓樓梯口的時候,二樓那幾扇被示威者破壞的窗戶,外面大雨淋漓,透過燈光,紅色的霧氣在房間緩緩彌漫。

  墻壁,樓梯扶手,掛在墻上的油畫,你能目睹道的一切,似乎都被紅色顏料輕輕的噴灑,那是尸菌。

  大樓里聽不見任何其它聲音,只有防護服材料摩擦的聲響,守備隊員在前面帶路,小心的朝著樓梯而下,古市長一行人緊緊的跟在身后,護目鏡的視線有限,大樓里的熱氣和窗戶飄落的冷氣讓他們的鏡面上蒙上一層水汽,紅色的霧狀斑點悄無聲息的覆蓋在上面。

  然而,警惕的守備隊員還是聽見了聲響,這些聲響來自三樓和二樓的房間里,而此時,二樓有著笨拙細微的腳步聲,但都沒有逃過守備隊員敏銳的聽覺和警戒性。

  “孢子云過后任何在紅霧中走動的人都不能掉以輕心。”

  這是薛嶺山衛生長王琳敏提醒他們的事情。

  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身后的人也跟著停下了腳步,因為在他們即將撤離的二樓附近,傳來了厚底鞋敲擊大理石地板的腳步聲,就像拖著鉛塊的大腿沉重的在地上劃出的腳步聲。

  腳步聲朝著二樓樓梯口而下,守備隊員示意不要發出聲響,他們朝著樓梯欄桿眺望,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

  留著長發,穿著黑色緊身別致套裝的女人,正在一步一步的下樓梯,也許是這個回響大樓的腳步聲太過沉重,一樓早已經抵達準備撤離的倉山大廳幾個人朝著樓梯處望去,他們也許以為這個聲音是來自鼓山廳匯合的古市長一行人中的一員,畢竟他們先前見過了清理的守備隊員。

  然后他們探頭看著這個下樓梯的女人,卻發現沒有穿著隔離服,他們有人開口說道:“沒有穿隔離服不能過來,要在房間里等。”

  樓梯的女人似乎聽見了這個聲音,也看見了這些人,她站在臺階上不動。

  守備隊員依然沒有下令前行,也依然讓所有人保持安靜。

  “古市長。”守備隊員輕聲開口:“這個樓里依然有躲藏的人,他們如果現在離開是否。。。是否按照你下的命令。”

  “是。。。你看看四周。。。被感染了就要留下。。。”

  他呼了一口氣,輕輕的回答。

  守備隊長掏出了手槍,站了起來,卻聽見了一樓傳來對話聲。

  “你看上去臉色不好。。。你沒接到任何電話或者通知嗎?沒穿隔離服走不掉,畢竟后門還鎖著,除非你不愿意隨我們離開,前門還開著。”

  “她臉上是不是有血啊?”有人訝異的問了一句。

  女人站著不動,或許只是盯著這些人看了很久,然后突然間,在樓下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拗動著她的脖勁,喉嚨里發著嗚咽的低沉,突然從樓梯上像極了發瘋的女人朝著他們撲去,也許重心不穩,鞋幫太高,她從樓梯處滾到在地,就在這群嚇得后退的人的腳邊,然后突然發狂的躍起,紅著眼睛撲倒了其中一人身上扯著他身上的防護服,當扯去他護目鏡的時候,她朝著她的臉上嘔吐了一灘污潰,這癱嘔吐物上還粘著她的幾顆牙齒。。。

  倒霉的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嘔吐物似乎沒有太多的腐蝕性,他推開這個瘋女人,從地上爬起,擦掉了臉上的臟東西,重新戴上了護目鏡,而那個女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輪直了脖子,張著嘴巴,掉光牙齒的地方,長成了尖銳的牙齒。和那些正常的牙齒一起,參差不起的并排在她的嘴里。

  她的眼光掃到了其它慌亂的人群,朝著他們撲去,原本在三樓和二樓樓梯口位置的守備隊長舉起了槍,但是視線卡在了樓道縫隙之間,他迅速下移了幾步,但他的眼前卻是一片混亂,他的槍口在尋找著那個女人,但是隨后腳步聲和尖叫聲已經不在一樓大廳,而是從前門遠離。

  他顫抖的站在大理石臺階上,隔離服下的他知道自己看見了什么,現在留下了一樓大廳混亂的景象,嘔吐的污漬,血液,腳印,文件,紙張,筆記本,鞋子灑落一地,那些倒地的人血跡蔓延著,被他們補槍的人依然躺在原地,而倉山廳的十幾個人卻已經倉皇逃離了這里,不是從后門,而是從敞開的大門逃了出去。

  他們只知道在一樓大廳集合,古市長沒有告訴他們,車輛已經抵達,停在哪個方向。

  守備隊長能聽見自己面罩下的呼吸,他也能感受到一絲寒意,這不是來自被示威者破開的窗戶和三山的天氣,而是他眼前所看見的一切。

  隔離服悶著他的耳朵,身后破碎窗外的雨聲阻礙了他的聽覺,但是一樓如死一樣的沉寂,他依然能感覺到,隱藏于其中的危險。

  他回到了三樓樓梯處。

  “是。。。感染者。。。”他顫抖的聲音輕到只有古市長一人能聽見:“那倉山大廳撤離的人都跑了。”

  “都跑了?”古市長邁開腿,顯然他內心擔憂,一方面他不知道一樓大廳里是否有撤離的呂秘書和他的夫人。

  守備隊長卻伸手攔住他,并指示另一個隊員先于前和他一起下樓,古市長和隊伍在后。這個紅霧里串出的,現在已經分辨不了是人是鬼了。

  當他們小心翼翼地下樓,在要踏上二樓樓梯銜接平臺時,突然從一側過道串出兩個穿著隔離服的人,他們一前一后的朝著二樓樓梯下到一樓,他們面罩下的眼睛一直留意著自己步伐,眼睛余光完全沒有注意到隱現在另一側樓梯交叉平臺處的守備隊員。他們自顧自下樓,當走到一半,背后一個腳步聲也跟著他們,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灰色裙子的女人,赤著腳跟在這兩個人身后下樓,她的胸前還掛著工作證。

  古市長急忙朝前探身,但是卻被守備隊長拉住,他朝著古市長搖了搖頭,然后示意邊上隊員和他先過去。

  他們舉起槍尾隨著移動步伐,對準這個沒有穿著隔離服下樓的女人,正當他們準備開槍的時候,這個女人越過了剛才穿著隔離服的那兩個人,仿佛不認識她們一樣。而這兩個穿著全副武裝隔離服的人,也站在樓梯一側讓開讓這個突然而至的女人下樓梯。

  守備隊長想起來剛才看見的那個感染者,她同樣下樓梯到了一樓,是集合撤離的人發出了聲音,留住了她的腳步。

  而現在這個女人,他雖然無法辨別她是否已經昏迷或者是否已經蘇醒,但她已經下了一樓樓梯,而樓梯上站立的兩個身著隔離服的人,也沒有被襲擊。

  正當守備隊長思考著的一瞬,他的同伴還是按照計劃,顫抖的開了一槍。

  這一槍打在了這個女人的背部,她在一樓布滿紙張和血液踐踏的腳印中倒在地上。

  站在一樓樓梯上的兩人,被眼前一幕嚇了一跳,但是卻沒有喊出聲來,他們回頭看見了站在平臺上的兩個守備隊員。

  大樓里突然響起了開閉門的聲音和撞門聲,守備隊長急忙回身朝著二樓主過道探頭,三個西裝革履,胸前掛著工作證的男人,朝著他們方向走來。守備隊長示意隊員舉槍,不喊話,他用手勢代表沉默和打擊。

  原以為看著他們槍管對準著自己的三個男人會停止住自己的腳步,但是顯然并沒有,他們的眼睛里仿佛已經丟失了靈魂,四肢在機械的擺動著,一步一步貼近他們的槍口。

  守備隊員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面對他們的懼怕,仿佛走來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死尸。而反而讓他們脊骨發涼,守備隊長下令開槍,子彈朝著他們的腦門射去。

  原以為就此沉默的結束,3樓隊伍的中尾部卻傳來了驚恐的尖叫聲。

  “他是誰?”

  守備隊長回過頭來,他俯視著樓下這兩個依然站在樓梯處的兩人,只做了保護沉默的動作,然后他趕回了古市長身邊,他知道,無論如何,現在都必須撤離。

  “你是誰啊。。。”樓上喊著。

  “他眼睛流血了。。。。”人群開始失控:“他插在我隊伍前面。。。他是感染者。。。”

  守備隊長抬頭傾聽著樓上的聲響,他隱約明白了什么事情,感染者從房間里出來,這些地方他們沒有排查過的,他們現在已經進入隊伍中,假設它們還有記憶,它們就會回家,它們會下樓。

  隊伍被打亂了,他們害怕的朝前擁擠推搡,幾個人步伐不穩從樓梯口滾了下來,古市長身后的人急忙用手頂住防止他們繼續跌落。

  這陣聲響引起了一樓樓梯位置兩個穿著隔離服的人的注意,其中一人朝著樓梯口走上去,但是守備隊剛才的舉動讓她下意識的把腳步又留在了一樓樓梯處。

  “馬上離開這里。”守備隊長一手拉著古市長,現在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聲音了,因為這個30多人的尾部,已經失控了。

  “老古。。。是你們嗎?”

  一樓樓梯口的兩個身著隔離服的人,其中身材相對矮小的人焦急的喊了一聲:“老古。。。是不是你們?你們還在上面?”

  “淑娟。。。”

  古市長聽見夫人的聲音,急忙朝著二樓平臺繞過去,他探頭看見了他的夫人和呂秘書兩個人。

  “老古。。。”淑娟沙啞著聲音抬頭看著這個穿著臃腫的隔離服,連自己都辨認不出的古市長,喜極而泣。

  “走。。。到后門。”古市長一邊趕過來,一邊喊著。

  然而,他們忽略那個下樓越過他們的穿著白領制服的女人,她越過古市長夫人和呂秘書下樓后,在一樓大廳,被擊中了背部倒地。而此刻,她已經站立在原地,惡臭的黃色惡臭流質從她的嘴里流到了地上,除了粘液外還有一絲絲紅色的粘稠樣物質,她的眼角流著血液,很快布滿了眼眶,胸腔里發出了嗚咽聲。

  當夫人喊著古市長的時候,她扭轉了自己的脖子,晃動腦袋,幽紅的眼睛望著一樓樓梯站立的兩人,她伸長脖子仰頭張嘴,紅色的氣息從她的喉嚨里彌散出來,隨即咆哮一聲,朝著一樓臺階站立的兩人撲過去,一切都太突然,古市長和呂秘書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按下了淑娟,淑娟從大理石樓梯上滾落到了一樓大廳。她再次撲上去,撕扯她的隔離服,它幽紅眼睛盯著面罩下淑娟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孔,它嘴里粘稠的粘液滴答滴答的打在隔離面罩上,她咆哮著想要撤下她的面罩。

  呂秘書朝著那個發瘋的女人踹了幾腳,那個女人被呂秘書踹翻到在地,齜牙咧嘴,披頭散發的從地上爬起來,呂秘書急忙扶住了淑娟,那個瘋女人再次張牙舞爪的朝著他們兩人撲過來,槍聲響起,女子應聲倒地。

  淑娟已經嚇傻了,她站在那里,呂秘書扶著她,古市長從身后趕了過來,抱住了瑟瑟發抖的她,已經淚流無言。

  守備隊員持槍跟上,挨了槍子的女人緩緩的從地上再次爬了起來,胸口流著血液和黃色的粘稠物,她抬頭盯著眼前的這些人,咆哮了一聲。

  那聲音令人膽寒,回蕩在空曠的政府大樓里,隨即另一聲槍聲而至,女子頭部中彈倒地,守備隊長朝著腦袋又補了一顆子彈。

  “古市長,趕緊走!”守備隊長看著身后從一樓樓梯處瘋狂擁擠下來的成員,他們朝著后門走廊跑去,樓梯上滾落了幾個人,三樓追來的感染者撲倒了他們,撕扯他們的隔離服和面罩。。。

  “打腦袋。。。”守備隊長喊道。

  三位集結的守備隊員同時舉槍,朝著一樓樓梯處的感染者腦袋射擊。感染者應聲倒地,當他們放下槍口的時候,大樓里紛紛響起了異響,那些昏迷沒有被清理的人,抽搐著身軀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張著嘴巴呼出了紅色的氣體,一樓,二樓,三樓。。。奔跑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而這些感染者,原本就是準備撤離的工作人員,紅霧進來時,他們有的逃離大樓,但是更多的,他們就在大樓附近,草坪,大樓的房間里。

  古市長扶著他的夫人,在人群的推搡中,毫無秩序的朝著后門涌去,然而撤退沿線邊上的門也有了撞擊聲,在門被撞開的一瞬間,感染者混入了人群,撕扯,哀嚎,糾纏,滾落,踐踏。。。

  古市長回頭一看,只剩下守備隊長依然持槍站立,他的另一個隊員已經倒地,身上蓋著兩個瘋狂的人,它們扯開他的隔離服和面罩,惡臭的粘液吐進了他的嘴里和眼睛上。

  后門突然打開了,三山三葉草讓開了一側,風雨中兩部大巴車停在那里,司機打開了車門,撤離的他們瘋狂的朝著上面涌入。

  古市長和夫人還有呂秘書站立在大巴一側,他們看著人群嘶吼,那些平日里衣著光鮮的成員,此刻誰也顧不了大體,他們擠進了大巴的車廂里,或者俯身哭泣,或者緊張的拍打車子要求發車。

  古市長的目光注視著這扇后門,槍聲已經停止了,樓里的騷亂似乎也逐漸平息了,最后一個出現在門口的是守備隊長,他的隔離服布滿了鮮血,他看著站在雨里的古市長,摘下了面罩。

  這是一個多么精神的小伙,潔白的牙齒露著笑容,但卻紅著眼眶。他看古市長他們,默默的關上了門。

  古市長的夫人看著那扇關閉的大門,忍著自己眼角的淚水,古市長只感覺他一手環繞的這個女人在瑟瑟發抖。

  “古市長。。。上車吧,趕緊走。”呂秘書在車上催促道。

  “走吧,淑娟,我們離開這里。”古市長深情的說道。

  夫人掙脫了他一手的懷抱,面罩下的她掛著淚水,卻忍著情緒,她搖了搖頭,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的手套已經破裂,隔離材料被撕了一個口子,三條黑紫色的抓痕顯現在她的手臂上。

  古市長只覺得腦袋嗡了一聲,而這一聲卻似乎要燃起他心里所有的絕望。

  “老古,我知道這代表什么。。。你別怕。。。因為我也不害怕。。。你先去吧,我留在這里,我回陪樓自我隔離,好了,你再來接我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你。。。你。。。你瘋了。。。這里會被清理,你不能留在這里。。。出去了就不回來了。跟我過去,我讓三葉草治療,何況。。。你還好好的,別跟我斗氣,你沒病。。。”

  “你放心,好了我會去找你們,你還記得當年我們認識的時候,窮困潦倒,住在瓦房里,就像這樣的冬天,這樣下雨,這樣冷,冷得我都得了肺炎,也不是自己好了起來嗎?”

  “淑娟。。。別說這些,那時候你陪我過苦日子,我要給你好生活。。。”古市長終于崩潰流涕。

  “古市長,我們必須得走了。”呂秘書再次催促道,他看了一眼依然站在車外的兩人問道:“夫人。。。快上車吧。”

  “老呂,以后我們家老古你幫我多照顧。。。”

  “夫人,你怎么這個時候說這些客氣話,趕緊上來,這里危險。”

  “幫我帶他走,我不跟你們去了,我。。。感染了。”

  呂秘書兩手掰住車門,像塊石頭一樣愣在那。

  “什么都別說,這不代表什么。。。”古市長咆哮著。

  “老古,車上還有人看呢。。。你別騙我了,我跟在你身邊,什么事不清楚大概。。。你這樣說也讓他們為難了不是嗎?也許我理應死在槍下,我只求你,讓我回陪樓,趁我還清醒。”

  “那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在你身邊。”

  “老古,咱們一把年紀了,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不能說,你不能留下,還有曼龍,還有曼麗,我最擔心的兩個孩子,你一定要救我們的孩子,知道嗎?你必須得走,這個城市你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然后,她看著身后的呂秘書:“帶他走。。。”

  說完淑娟轉身朝著后門走去,古市長撕心裂肺的喊著她的名字,呂秘書緊緊的拽住了他,在三葉草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強行拉著他上車。

  車子開動了,古市長模糊的面罩下看見她一生所愛的愛人最后一眼,這一眼甚至連面龐都看不清楚,她就站在后門下,借著雨天的燈光朝著她揮手道別。

  有多少轟轟烈烈的一生,是這樣潦草幾筆的道別。

  車廂里只有古市長一人嚎咆大哭,那些從大樓逃離的人,只是默默的,冷冷的看著這個男人,他們甚至更愿意把目光移向路燈下的街道,車邊那些熟悉的高樓大廈,他們會按耐不住的抬頭,看著他們曾經叫家的方向。

  淑娟的目光一直送到了車子消失在雨簾中,她終于蹲在門邊嚎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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