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花草地毯，就是娜塔莎大人的杰作！”
村長指著遠處背著地毯忙碌的海靈，語氣中帶有一絲與有榮焉：“除非是位階高于娜塔莎大人，否則沒有人能看破被地毯覆蓋的使用者！”
“如此一件神奇的地毯，就沒人動歪心思？”齊凜輕聲問道。
看來這個村子真如使徒所說還算可以。
正常情況下，兩個沒有父母的幼童，是無法守護這種寶物的。
若是換個利欲熏心的大家長成為話事人，怕是孩子的‘至尊骨’都得給挖出來才行。
即便孩子們身后有位實力強大的使徒存在，那使徒又不能時刻在孩子身邊待著，稍微用點手段，還是能豪取搶奪的。
“怎么沒有？”村長哈哈一笑：“先前鎮上的稅務官就把地毯給搶走了。”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稅務官剛表達想要的意思，我直接讓海靈把地毯送給他了。”
村長得意道：“硬守肯定是守不了的，稅務官能調動鎮上的執法隊鎮壓不交稅的村子，我們魚頭村得罪不起的。”
齊凜看村長一臉得意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后續，所以沒有接話。
果不其然，當村長看到齊凜沒有發問后，直接再次得意說道：“后來娜塔莎大人來了，地毯沒了的事大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然后那位大人離開了一趟。”
“再后來，稅務官巴巴地主動跑來送回了地毯，還給海靈海哥帶了不少禮物。”
“其中還有一份珍貴的紫色材料呢！”
村長一指正在黑武士手把手教導下訓練進攻姿態的海哥：“魚頭那綁腿上的灰色金屬硬塊，就是稅務官送的。”
“哦？”
齊凜早就發現了那海哥小腿上綁著的灰色金屬硬塊，偵查信息顯示，那叫侵魔隕鐵。
是一種紫色的罕見材料，擁有極強的堅硬硬度以及很高的抗魔法攻擊能力。
同時，這種侵魔隕鐵重量很大，巴掌大的小塊，卻有上百斤之重。
齊凜能想象的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整天綁著那種硬塊生活的日子，一定不太美好。
“那些硬塊是魚頭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當時稅務官拿走地毯時還順手拿走了那些硬塊。”
“后來還地毯的時候，還多還了好多硬塊。”
村長哈哈笑道：“占便宜不成反而大出血了，惠民曾說過，那硬塊叫什么侵魔隕鐵，用來打造魔法防御鎧甲效果是非常好的，這玩意只有鎮長才有，我估摸著是鎮長掏的腰包........”
“我們不能使用技能卷軸，也被神靈剝奪了從魔種怪物身上提升實力的權柄......”
村長嘆了口氣，憐憫的看了眼月光下刻苦訓練中的海哥：“那孩子的爹娘下葬時，雖然我們為他爹娘遺體做了修整，但那孩子還是看出了脖頸間的勒痕。”
“吊死在樹上，是那些傭兵與盜匪們常用的手段，有時候一些野外的魔種獵人殺人奪寶后也會用這種手段。”
“魚頭從五歲時就綁著那玩意了，因為娜塔莎大人那年告訴他，雖然失去了神靈賜予的權柄，但依舊可以用些別的方法強大自身。”
在齊凜的聆聽中，村長帶有一種恭敬的神情道：
“雖然那些別的方法很辛苦，成效不但慢也少，可娜塔莎大人說：人就該有即便跌倒在淤泥中，也要揪著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拽起來的意志。”
“即便跌倒在淤泥里......”齊凜眉頭一挑，輕聲又復述了一遍：“也要揪著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拽起來.......”
“可惜了，我不能在此久待，不然還挺想拜訪下娜塔莎婆婆。”
村長笑著擺了擺手：“能遇到使徒大人就已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等不到的。”
“娜塔莎大人行蹤不定，客人若真要等，恐怕要費不少時間。”
村長又與齊凜閑聊幾句后，便告辭離開了，說是想贈與齊凜一點東西，以此來感謝齊凜對村民的救治，以及贈與的一些藥劑等物。
那些藥劑，對齊凜來說并不是什么太難得的事情。
齊凜可以從魔種身上獲得，雖然臉黑，但多殺點魔種總歸還是有的。
可對于這些村民來說，這些藥劑先不說能不能買得起，單說獲得途徑，只能去鎮上的魔法藥劑店購買。
雖然村民們位階都有黃金實力，可一旦遇到一些難纏的毒素等疾病，一般來說，沒有藥劑就只有等死了。
超凡崢嶸之下，連帶著疾病都變得詭異了起來。
“村長已經幫我很多了，能拿到材料清單就很好了。”齊凜沖著村長大步離去的背影說道：“不必再送我東西了！”
“那不行！”村長擺著手大步跑走。
“客人一定會喜歡這份禮物的！這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好寶貝！”
齊凜見此也只是失笑著搖搖頭：“希望別拿什么外星人的寶貝手表吧......”
“主人，四周所有亡靈已經合攏抵達指定位置，跟隨巴斯羅的幽靈匯報說，那倆魔種還在來這里的路上。”
聽完幽靈老十的匯報，齊凜想了想十分鐘之前黑風的匯報，
大抵是說巴斯羅的血漿消耗完畢，沿途幽靈傳訊說其至多還有一招底牌沒放出來，還有那頭渡鴉，留著羽蓬能量準備偷雞。
黑風有信心這次一舉拿下巴斯羅。
齊凜閉目凝神，巡視一番村落四周設下的三層埋伏圈后，又想了想黑風攜帶的一些道具后，方才回道：“你去安排下，攻擊地點往村子外挪挪吧，別波及了這個村子。”
聞言的老十有些猶豫，他想開口說點什么，但還是忍住了，只是回了句：“明白了主人。”
村落的牌匾，據說是本源之物，具有自動攻擊的能力。
在老十看來，把巴斯羅放進村子才是上上之選。
一來可以測試出那牌匾的底細，方便后續南下路途中萬一再遇到類似的村子，還能有所防范。
二來，如果那牌匾真有那么神奇，倒是可以省去他們不少功夫。
當巴斯羅被牌匾重傷之后，他們完全可以撿現成的吃。
把巴斯羅放進來的方案怎么看都是優點，唯一的缺點只有一個：魔種領主退無可退困獸猶斗之際，也許會傷到一些村民。
畢竟巴斯羅的那些黑暗系技能對于村民們來說，還是有著很大殺傷力的。
只不過，齊凜不選這個。
所以，能孤身一靈屠盡南直隸百萬人的老十，也就只能放棄先前的準備，轉而趁著巴斯羅抵達前，去把攻擊地點往村子外挪一挪。
“老十。”
當老十在公共靈魂鏈接頻道內調遣完畢后。
看了很久村落的齊凜這才對著老十單獨道：“辛苦了。”
“能為主人效死，是老十的榮幸！”老十剛想處理下幽靈們匯聚來的情報，聽到齊凜的聲音出現后，立刻急忙惶恐回道。
“一直以來，我的很多選擇其實并不是最優選。”齊凜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休息時間結束，他又要繼續趴在地上開始做起俯臥撐了。
“呼.....我心里很清楚，甚至于，有些選擇在你看起來會很愚蠢，很迂腐。”
僅僅只是一組俯臥撐，已經讓齊凜開始流汗了。
惶恐的老十猛然間趴伏在齊凜腳下：“主人！老十從未敢如此想！”
齊凜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在老十的靈魂鏈接內單獨說道：“從未敢想，不代表以后不能想。”
“主人.......”老十聲音顫抖。
“好了，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
齊凜徑直道：“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吧。”
“出城前讓你去看了那對舅舅外甥，我很缺貨幣，你是知道的。”
“不過我依舊沒有讓你全部拿走那些金幣，只讓伱拿了一部分應得的，甚至于，還倒找了二十枚銀幣。”
“還有這次，也許在你看來，既然施與了恩惠，應該利用起來。”
“世界變天了，就像是那封信所說，未來也許軍閥遍地。”
“當我來到這個村子，看到這個村子的人都是黃金位階時，我心里就很清楚的知道了一點。”
齊凜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不住滴落塵土，靈魂鏈接內卻始終對著老十道：“我們有劍，有武力，有他們不曾有的道具貨幣裝備，每一樣東西都能進行資源互換整合。”
“如果把這里的人利用起來，也許未來........”
“說這些，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其實有很多問題。”
齊凜笑了笑，勉力支撐起身子，緩慢坐在地上。
右手伸出輕輕拍了拍旁邊趴伏在地的老十，雖然老十依舊遵守命令并未身體凝實，但那抹濃重的陰氣寒冷卻依舊讓齊凜不借助靈魂鏈接也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你算是幽靈中看的很透的，但從未反駁我的任何命令，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執行。”
“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和你說這個，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是人。”
齊凜伸出手低頭凝視，蒼白無肉的十指骨節突出，體質愈發差勁了。
齊凜莫名笑了笑：“起碼現在還是。”
“也許未來迫不得已之下，拿不到大章魚的大寶貝的話，那我只能轉生巫妖了。”
“也許那時我會拋棄掉那些愚蠢迂腐的堅持。”
“但現在啊，我還是人，我不想成為自己當初最討厭的人，我不想有愧于心。”
“凡事不求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啊........”
齊凜笑著搖搖頭，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我說了那么多，想聽聽你的看法，大膽說，我不會怪你的。”
“主人有部分和秦有義挺像的。”老十咬著牙，匍匐在地聲音極輕：“都很理想主義，只不過秦有義是看不懂卻堅持那一套自以為正確的錯誤，而主人.......”
“老十總覺得主人經歷過生死，所以對很多事很在乎，卻又對某些事不在乎。”
“哦？為何這么說。”齊凜反問道。
“老十不敢妄議主人，但老十從主人的很多命令來看.........”
老十想到了齊凜先前的很多選擇。
“主人并不是像秦有義那般看不懂這個世道，很多選擇充分展示了主人的取舍魄力，這說明，主人是看懂了，但堅持著自己的做法......”
“就像是早已經歷過這個世道，并且經歷過很多生死一樣……”
“主人有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年心性，但也有不符合少年心性的取舍與魄力，還有狠辣。”
“所以老十覺得，這種沖突甚至有時候是對立的某種.......”
“你想說性格，但不敢說性格，因為你怕我覺得，你在揣測我。”齊凜笑了笑：“看來之前在那個小區夜晚，我和你說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那些話，你思考有些過度了。”
“老十閱覽主人世界的人類歷史，沒有哪個朝代的下位會在上位面前嶄露這個........”
“老十啊老十......”齊凜失笑著搖搖頭：“老九要是能有你一點點的人情世故，就不會三番五次給我干沉默了。”
村落五十公里外，第三層以防萬一的設伏地點，老九渾身一個激靈，不知道咋了。
“好了，總結一句話就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齊凜看著氣沖沖朝自己跑來的海哥，不準備談及自己重生之前的眾多生死經歷。
那些經歷齊凜永遠不會對任何存在說起，只能爛在心底。
該說的都說了，點到為止，想來老十會懂得，齊凜想了想，準備中斷這次談話了。
“有的時候，像剛才那種命令，我是在確認了先前的消耗以及現有的準備，即便不依靠村里的力量也能解決巴斯羅的前提下，所以才下達的。”
“但有的時候呢，人是會犯錯的，我可能因為感性而被沖昏頭腦，畢竟我現在還不是巫妖......”
齊凜語速極快，坦蕩的對老十說出一般人都不會對部下說的話：“所以，當影響頗大時，我希望你能敢站出來直言不諱，你既然看過歷史書，應該知道一件事。”
“君王討厭以死相諫的臣子，因為會讓君王難堪，沒有面子。”
“但君王，也喜歡以死相諫的臣子，因為有些建議確實是有實效，有可行之處的。”
“我相信你不會作精作死為了個人利益或榮辱死諫，所以，未來我希望你能在我做出錯誤的致命決定時，站出來為我分清利弊。”
“而不是一直默默無言，默默堅持我錯誤的命令去執行，然后默默地背地里想方設法為我的錯誤決定擦屁股。”
“那么多幽靈，我之所以把幽靈學堂交給你，也是因為我期待著未來你能帶給我驚喜。”
齊凜最后一句話，意味深長。
這番談話中，充斥著很多很多。
其實齊凜大可不必對亡靈有任何談話。
若是換成巴斯羅，有著靈魂烙印存在，那指不定天天壓榨，暴虐統治。
看誰不爽，誰死。
誰敢頂嘴，誰死。
哪會像齊凜這樣，明明一言可決生死，還非要認真用心說這些。
這也是齊凜可笑的一種堅持。
.....
幽靈學堂是齊凜成立的。
本意就是老帶新，以此來減輕齊凜負擔。
畢竟總不能召喚個新生幽靈，齊凜就親自教他啊嗚額衣烏魚的。
學堂被齊凜交給了老十負責統籌領導，其余幽靈會錯開各自任務時間，抽空給學堂幽靈們講課。
包括但不限于：軍事戰略，基建發展，情報規劃，暗殺技巧等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眾多在這個世道，眾多在未來注定要發光發亮的科目里。
有一個奇葩的科目。
老大的課外書興趣閱讀。
沒錯，本來是沒有這項科目的。
因為齊凜用不到，也更擔心幽靈老大帶歪一批批未來的基層亡靈指揮官們。
畢竟老大愛看的《鄰居家的XXXXX》什么的，萬一給幽靈們帶成了嚶嚶怪......
那頭痛的齊凜真就不得不考慮給他們回爐重造下了。
但是考慮到老大一直以來的勤懇體貼，就連出城之后，因為老十保護的原因，老大被齊凜派去充當關鍵節點傳遞訊息了。
即便如此，老大也依舊未曾有過任何命里暗里的任何埋怨不滿。
可不要小看這點，就像是古代，一個皇帝身旁的紅人，突然被外派某個塞外了，那這影響.......
所以，齊凜也就讓老大去教了那什么課外書興趣閱讀了。
不多齊凜對此有著限制，一是時間方面自然不能如其他科目一樣占時過長。
而是，把鄰居家的什么什么換成了老大也愛看的人文歷史。
這樣一來，一來撫慰了老大，算是安慰獎勵，側面告訴老大我沒忘記你。
二也算是多少調節下幽靈，不要讓他們殺戮之心過剩，吧.......
嗯，二的全面德智體美發展其實是齊凜的一種自我安慰，給自己的一種理由罷了......
幽靈的天性很難更改，雖然各自有著差別，但骨子里始終是固定的殘暴，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甚至于老九那種時刻想屠城的莽夫。
而在齊凜的暗中觀察中，老大的課程到目前為止也是得到了他的贊賞的。
老大并未任性去教，反而認真思索后，以齊凜未來的發展為核心，教的都是幫助幽靈理解人類發展歷史，人類行為學邏輯，人類經濟體系的演變與興衰的關系，甚至是情感糾葛所引發的連鎖反應等等。
這樣的一門本意純粹獎勵老大的科目，硬生生最后給了齊凜很多很多驚喜.......
當然了，相比于幽靈老大。
老十才是獲益最大的那一個。
因為，幽靈學堂相當于災變前的軍校。
還是最頂級的那種。
“為主人效死！”老十一字一句，聲音堅定。
“好好干。”齊凜笑著回應道：“如果再加一句以后給你升職加薪的話，真就像極了災變前某些畫大餅的領導了。”
“能為主人盡忠效死，老十就知足了！”
“不要老是說死不死的，畢竟.......”
齊凜沉默片刻，在快跑到眼前的海哥奇怪眼神中身手拍了拍他看不到的老十所在：
“我信不過別人.......”
“好好活著，我們一起，要在這個人人遭殃的世道里，都好好活下去。”
“謹遵主人意志！”
“好了，這次談話就這樣，我看看這小子怒氣沖沖的找我又想干什么。”
隱形狀態下的老十跪倒在地上，
兩手扶地，頭沖著齊凜向下跪拜，叩首行禮。
在齊凜看不到的情況下。
老十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照著他看過的人類歷史書上，用古代最虔誠的姿勢，默默表達著自己的敬意。
而齊凜則在說完后抬頭看向海哥，逐漸失去知覺的聲帶發出聲音：“你不去抓緊時間訓練，找我干什么？”
“村長說去挖能召喚神龍的寶貝送給你！”
海哥怒氣沖沖道：“那可是村子里最大的寶貝！”
“你究竟對村長下了什么迷魂咒？”
“你這個狡詐惡龍！”
齊凜：..........
“咋涼颼颼的........”海哥莫名打了個哆嗦，摸了摸寒意濃重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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