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腦子像是大數據躍遷中即將宕機的服務器般的灼熱又撕裂的疼痛。
林愁瞪眼盯著床邊那個細心整理衣物的背影，愣是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窗外樹影依稀微風習習，出于男人的本能，林愁莫名的噓了口氣——幸虧這妹子沒在床頭柜上扔個幾百流通點。
小舞聽見身后的動靜，回頭嫣然一笑，
“林先生，醒啦？”
林愁點點頭，擠出個笑臉。
小舞眼神說不出的詭異，遞上折的整整齊齊的衣服，
“小姐和爺爺在小瀑布旁等您。”
等林愁到了小瀑布旁，總算知道小舞的眼神為什么會那樣怪異了，老爺子和冷暴龍人手一柄大砍刀，乒乒乓乓的在那“晨練”呢，打的那叫一個塵土飛揚。
“喲，小林醒了啊！”
老爺子眼尖，見林愁過來立刻招呼道，只不過冷涵可沒有收手的意思，一米多長的厚重大砍刀直奔老爺子腦袋就過去了，
“咔嚓！”
冷老爺子周圍崩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大砍刀就像是撞上石頭的餅干，頓時炸成一團金屬渣滓。
老爺子若無其事的撓撓頭，
“涵涵，即收即放，你對力量的控制，到底還是差了些。”
冷涵沉默的點了點頭。
冷老爺子又對林愁道，
“小林，跟我過個手。”
這是陳述句式，嗯，一般林愁的爹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林愁要敢說半個不字，基本上就是一頓笤帚疙瘩的事兒。
“嗯。”
老爺子指著架子上的一排兵器道，
“用什么？隨便挑。”
林愁想了想，很干脆的拿起那柄日月鏟。
老爺子樂了，
“這倒是蹊蹺了，來吧，聽涵涵說過你的力氣很大，不用留手。”
林愁認真的點頭，“好。”
雙腿微曲，鏟尖上揚，若有若無的微風隨著林愁擺開架勢形成一團團細小的漩渦，旋即破碎。
林愁朗聲提醒道，
“老爺子，來了！”
一步邁出，小山也在腳下顫抖。
“咔嚓。”
從旁觀看的小舞小蝶只覺一團世間最耀眼的火光在視網膜上猛然爆開。
當破碎聲響起時，冷涵臉色瞬變，一道晶瑩剔透的冰墻將小舞小蝶與戰場隔開。
那團光芒似乎在一瞬間就將整個山頭抽成真空，連周圍的事物都成了不真實的浮光掠影，如同處于另一方世界里。
“轟！”
駭人的氣浪迅速席卷周圍的一切，又即刻消失，并沒有造成任何破壞。
正當冷涵疑惑不解時，冷老爺子的身影遠遠的從山下飛來，只是身上的衣衫全變成了零碎的破布。
冷老爺子一抹臉上的土渣，
“好小子，我還以為涵涵夸你夸的過分了，想不到啊想不到...怪道牛瀾綺那丫頭揪著你不放，這要是配上你在海上行走的能力，簡直就是動能式降維打擊般的存在，六階之下，根本扛不住你一巴掌。”
小舞一臉茫然，
“小蝶，老爺剛才不還...怎么又從下面飛上來了？”
“...看不懂。”
林愁撓了撓頭，
“沒用啊，牛瀾綺就不怕我，我根本打不到她。”
冷老爺子哈哈大笑，
“小林啊，你可別被那丫頭子給騙了，她是不是用了歸墟？”
林愁歪著腦袋想了想，
“開始的時候是一種波紋一樣的攻擊，感覺就像是能跨越空間一樣，后來么，她倒是的確喊了一嗓子什么歸墟之力的，沒太聽清。”
冷老爺子嗤了一聲，
“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力量——你以為黑軍，就沒點兒能引動人心的好處？”
林愁點頭，
“除了歸墟，她之前的能力也很煩。”
冷親王更不屑了，
“狗屁的海妖真身嘛，生命之毒催化的殘次品而已，真以為熬過那一次就了不得了，屁用沒有。”
“什么意思？”
冷親王看了他一眼，
“跟你說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生命之毒這個東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作用相當詭異，用某種方法催化過后，可以把某些異獸的能力提取出來強加到進化者身上，當然，是閹割版的，這尤其在牛瀾綺那一代人中最為流行，居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堂而皇之的將之稱為‘二次覺醒’，不過外物而已，簡直狗屁不通，呵呵，那點子實力，值得用一身的潛力去換？幼稚。”
林愁咦了一聲，
“難道...”
“嫁接過異獸血脈能力的人，這輩子也就到頭了，無法寸進，只有逼不得已時，才會有人選擇那種方法。”
冷伯爵上下打量著林愁，
“你的覺醒能力，不過真的是做菜吧？確定不是這一身的怪力？？”
林愁愕然，
“力氣大算什么能力...”
冷親王表情怪異，
“你小子是不是對覺醒能力有什么誤解？高爐那老小子的能力還是打鐵呢，算什么稀奇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知不知道？”
林愁真的不想把廚神技拿出來多嗶嗶一句，老爺子年紀大了，萬一大牙給笑掉了，不定能不能重新長出來呢。
老爺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小子，別不以為然，我跟你說個事，唔...那還是大災變剛開始的時候呢，諸葛家，熟悉吧？”
林愁愣了愣，看著冷涵
“就那個起名困難癥的諸葛家？那不是......”
冷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神情那是相當蕭瑟，
“對，就是那一窩老王八，老子親自打上門去都拿他們沒辦法，最多就是教訓教訓罷了，流點血長長記性，哼，你可知道這是為什么？”
林愁搖頭。
冷親王咬著牙根兒道，
“大災變之初，人，那就是行走的面包火腿，是非常理想又大量的蛋白質以及本源的來源，異獸吃、活尸吃，就連人，也吃。”
“你可知活尸進階的原理？”
“...”
這話題跳的還真是快啊...
還有，老爺子，哥們就是個做菜的，你問這種專業性這么強的問題，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冷親王眼里有種莫名陰譎的光，
“只要有足夠的同階血肉軟晶支撐，它們幾乎可以無限制的進階。”
林愁蒙了，“這不可能！它們要是能無限制進階，人和異獸早就滅絕了！”
冷老爺子哈了一聲，
“唔，這是科研院研究了多年才研究出來的結果，雖然科研院基本沒有靠譜的時候，可他們在研究出結果的時候給基地市高層演示的那次試驗——幾乎把所有老家伙的膽都嚇破了。”
“那次秘密實驗的起因是在2143年尸潮過后...哦，就是新紀元歷123年，那次尸潮中出現了一只六階鐵甲尸，六階啊！要知道，那時候基地市里最高不過四階啊，可想而知六階活尸的出現能夠造成多么大的沖擊，損失有多慘烈就不說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說大災變是一次改變人類大變遷大進化，那么我們這些有智慧的生物是否可以認為在這次‘大進化’中，所有生物是處于同一起跑線上的？”
林愁和冷涵一起點頭，
“的確。”
“可以的吧...”
冷親王冷笑一聲，
“那為什么當人類，哦，是明光僅存的這些人類中，四階僅有一人時，一次普普通通的尸潮卻出現了六階活尸？這和在白菜地里扔個核彈有什么區別？”
“這...”
冷親王沉聲道，
“你記住，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同一起跑線？就是個笑話而已！”
“人類并不受任何優待，也從來沒有什么主角之說，如果以后，也絕不是人類。”
“當然了，自從那次尸潮過后，科研院就研究出了這個結果，實驗也能表明，只要有充足的同類血肉供應，活尸進化的速度確實可以遠遠超出人類。”
林愁背后颼颼的過著涼風，
“可現在的活尸潮...”
老爺子很俏皮的眨眨眼，
“同時，科研院也研究出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好消息——活尸之所以沒有出現因吞噬同類而造成的指數級實力增長，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它們覺得同類的血肉，不好吃。”
“？？？”
“很不可思議對吧？很蛋疼對不對？”
“事實上，活尸就是這么頑皮。”
“大災變給了它們得天獨厚的天賦，它們卻對這種天賦視而不見，反而致力于尋找更可口的食物......對它們這些沒腦子的東西來說，實力越高，就越代表著痛苦，一個活尸群落中，實力最高的活尸不管當初是公還是母，一旦成為了族群中的最強者，幾個月的時間里就會轉變為雌性，繁衍后代的責任就落到了它的身上，當然，它在族群中會受到供養，隨意選擇配偶，誰讓它有著最‘強力’的基因呢，但活尸的繁衍...是相當痛苦的，比人類十月懷胎還要可怕，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每繁衍一個后代，母體都要消耗大量的資源以及自身血肉，據我所知，沒有一只活尸在成為首領之后還能進階的。”
“活尸，可以說完全是靠本能活著，食物-繁衍-食物-繁衍...當繁衍成了別人的‘工作’，它們似乎就只剩下吃吃吃了。”
“不光人類嫌棄它們的臭味，甚至連它們自己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對同類下口，你能想象它們唯一有組織的事件就是組團到明光刷一波它們人生中最美味的‘食物’？”
林愁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當真是哭笑不得，
“那次六階活尸是...”
冷親王很認真的看著林愁，
“餓的。”
“？？？”
“人類稍有起色之后，它們就很難再找到能填飽肚子的東西了，不是什么樣的活尸都能獵捕異獸——異獸熱衷獵捕活尸倒是真的，誰讓活尸太多人類太少呢，也不知道它們到底吃了多少自己的同類才弄出個六階，然后...應該是新晉老大趁著自己還沒懷孕就領著大批小弟來明光打秋風了，唔，它們的確是狠狠的打到了一批秋風，所以科研院才說，每當活尸族群數量或者實力達到一定程度，就會跑來明光刷上一波副本，估計這城墻后面有好吃的都弄成生命本能刻在活尸骨子里了。”
“...”
如果不是這個話題關系到難以計數的逝去的生命和潑灑的鮮血，林愁真能笑出眼淚花子。
冷涵皺眉，
“這好像和諸葛家沒什么關系吧？”
冷親王“恍然大悟”，尷尬的表情一閃即逝，
“我說哪兒不對呢，說著說著就跑題了，咳咳，年紀一大就愛叨叨叨...是這么回事兒，你們知道那次六階活尸攻城，基地市是怎么留存下來的嘛？”
“嗯？”
冷涵瞪大了眼睛，
“不會是諸葛家...”
冷親王一點頭，
“對，就是諸葛家。”
“諸葛家的血脈...當真是上天都嫉妒的血脈啊，他們第一代有一支族人的祖宗，唔，是叫諸葛聞、諸葛道吧？好像是這么個名兒，他們的血脈能力...噗...哈哈哈...”
冷涵和林愁對視，這老爺子，怕是瘋了？在這笑什么呢？
冷親王咳嗽兩聲，才繼續說道，
“咳，諸葛聞的能力，是給人改名兒。”
林愁，“啥？”
“對，就是給人改名兒，比如說，他對你使用了能力，‘小林砸，你以后就叫王二了’，那你以后就得叫‘王二’，所有認識你的人關于你的記錄里，你的名字都會被替換成‘王二’，連你本人也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即使你爹姓林。”
林愁的臉黢黑黢黑的。
“覺得很可笑很荒唐很無聊很沒用對不對？”
“...”
“一開始我也這么覺得，老子想想都能笑一宿。”
“...”
“如果我告訴你諸葛道的能力，是讓這個叫‘王二’的人，被忘掉呢？”
林愁眨眨眼，
“這好像也沒什么...等等，沒那么簡單吧？”
冷親王贊許的點點頭，
“是啊，沒那么簡單啊，被人遺忘‘王二’這個名字沒什么，可連這個世界、這方天地都遺忘了‘王二’呢？這個人會怎么樣？他真的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嗎？”
林愁倒吸一口涼氣。
冷親王一攤手，
“結果你也猜到了，諸葛聞給這只六階活尸起了個名或者改了個名，然后它就沒了，一聲不吭的沒了，到底是灰飛煙滅了、還是在某個不能被窺測的角落里孤獨的活著，沒人知道。”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個曾經拯救過整個明光的姓氏——即使過程簡單到有些可笑。”
“到現在，幾乎都沒人記得他們的功績，可見諸葛家究竟不爭氣到什么程度。”
“所以這個姓氏的某個老家伙小家伙敢對我孫女動手，我也不能把他們斬盡殺絕，還有人在護著他們——說了這么多，老子就是想提醒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用的能力，你想象中的‘血脈覺醒’也沒有那么簡單。”
林愁呆滯的咂咂嘴，半天才蹦出一句，
“所以說，老爺子，您一直都是這么文青范兒的？”
冷親王先是疑惑了一會，隨后怒氣上漲突破天際，照著林愁屁股就是一大腳，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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