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誰說話？”
賀時宴環顧了一圈。
后廚這會兒只有景瑟一個人。
“沒有啊，”景瑟極力掩飾自己的緊張，“我來找點東西。”
“找東西？”賀時宴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雜物間的門并未關緊，“是找人吧？”
景瑟心中一慌。
就在賀時宴要走過去時，一道手機鈴聲從他的口袋中響起。
“喂？”
當著景瑟的面，賀時宴接了電話，“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賀時宴的神情有些嚴肅。
景瑟剛剛看到來電顯示上是賀父的備注，小心翼翼問道，“是賀夫人身體不舒服么？”
賀家夫婦其實還在年富力強的年紀，之所以這么早就退休養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賀夫人的身體不太好，而賀鑭與她又十分恩愛。
賀時宴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冷聲道，“我要去趟城郊。”
景瑟悄悄松了口氣，“那你快去吧。”
“你跟我一起走。”
賀時宴看了一眼雜物間，唇邊泛著一絲不明的寒意。
夜已經深了。
從古南都酒店出來，銀灰色的賓利已經等在外面，景瑟跟在賀時宴后面上了車，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知道賀時宴有沒有發現景然，更不知道他非要帶著自己一起走是什么意思。
賀夫人并不喜歡自己，結婚兩年，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個時候的景瑟心高氣傲，并不在乎這個婆婆究竟對自己印象如何，甚至一直叫她賀夫人，既然你不認可我，那我也不改口叫你‘媽’。
一路無言，不知過了多久，車開到城郊避暑山莊。
這是賀家在城郊的莊園別墅，賀家夫婦退休后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兒。
“帶她去偏廳。”
丟給管家一句話，賀時宴一個人走了。
景瑟無措地站在冷風中，直到管家開口，“跟我來吧。”
景瑟被帶到了別墅的偏廳。
這兒是她第一次來，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
傭人來上了茶便退下了，偌大的一個客廳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環顧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古董陳列柜里，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一只凈白八瓣蓮花瓷碗。
“還記得這只瓷碗么？”
身后傳來一道厚重的中年男聲。
景瑟嚇了一跳，回過頭才發現是賀時宴的養父，賀鑭。
賀鑭的個子很高，文質彬彬，完全沒有中年人的油膩，平素最喜歡收藏古董字畫，尤其是瓷器，這只瓷碗就是有一年他生日，景瑟送的。
當年景瑟和賀時宴的婚禮上只有賀父來了，這件事她一直心懷感激。
“記得，”景瑟的聲音有些啞。
看著景瑟單薄的穿著，賀父忍不住皺了皺眉，“景瑟，這幾年時宴在生意上的手段確實狠了點，他對你也……”
“伯父，別說這些了。”
景瑟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她不想聽到任何安慰的話，尤其是從賀家人嘴里說出來的。
賀父無奈道，“我給你看樣東西吧。”
沒一會兒，他讓人拿來了相冊。
“這是當年從孤兒院收養他們兄妹倆的時候拍的照片，那時候時宴十歲，時雨七歲，其實我們一開始只打算收養時雨，畢竟年紀小，不記事。”
景瑟望著照片上的福利院大門，一排平房門口，賀夫人手里牽著年幼的賀時雨，而賀時宴只是在一旁站著，冷靜的不像個十歲的孩子。
經歷過那么大的變故后，任憑是誰都會一夜長大吧。
“時宴從小沒有時雨討人喜歡，他不愛說話，不過成績一直很好，我總覺得這孩子有心事，但問他他什么都不說。”
“知道當初為什么我答應你們的婚事么？”
景瑟抬起頭。
賀父說，“那是時宴到我們家以來，第一次提出一個請求，之前的那十多年里，我幾乎沒看到他對任何事情表現出任何興趣。”
聽到這話，景瑟默默地攥緊了手指，心頭泛起一抹說不出的痛。
那個時候的賀時宴大概是從自己身上看到了復仇的希望。
客廳里響起管家的聲音，“老爺，夫人那邊叫您過去。”
“好，”賀父應了一聲，“我馬上來。”
他和景瑟說，“那我先過去了，你坐會兒。”
“嗯。”
賀父把相冊留下了，景瑟閑著也是閑著，便隨手翻了翻。
她和賀時宴結婚兩年都沒見過這本相冊，也沒聽他提過被收養以前的事情，很顯然，他根本不想讓自己真正融入他的世界。
翻了幾頁后，相冊忽然從景瑟手里滑了一下，差點掉在地上，幸好她接的及時。
而與此同時，一張照片從相冊里掉了出來，正好掉在景瑟的腳面上。
景瑟順手撿起來，她忽然發現這張照片拍的正是賀家別墅的客廳，是一張合照，里面坐在沙發上的是賀家夫婦和他們的朋友。
賀夫人大著肚子的樣子讓景瑟愣了一下，旋即想起先前聽人說過，賀夫人收養了兩個孩子以后，后來又懷上了孩子，本來月份都大了，沒想到突然流產，也是因為這件事，后來賀夫人的身體變得很差。
景瑟暗忖，這應該就是那會兒懷孕的時候了。
照片里家里似乎是在開派對，客廳里掛滿了各種氣球彩帶，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景瑟下意識的在照片里找賀時宴的身影，卻并未找到。
正當她準備把照片塞回相冊里時，余光忽然瞥見相冊的背景。
她心里咯噔一下。
被氣球擋住大半的盲區一側，有一只瘦弱白皙的手從相片外伸了進來，正懸在桌上的水杯上方，看起來就像是正往里面放什么東西。
景瑟有點疑惑，湊近看了半天，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水杯的杯底沉著一團模糊的影子，依稀能看得出來那是幾片白色的藥片。
“你在干什么？”
客廳里，一道薄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景瑟嚇得一激靈，猛地回頭，便看到賀時宴不知何時進來的，正冷冷的盯著她。
不知道為什么，景瑟下意識地朝著他的手腕望去，心里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在滋生。
如果賀夫人當年懷的孩子能順利生下來的話，賀時宴兄妹在賀家的地位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