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劇烈的疼痛讓她睜眼都十分艱難。
她依稀看到白悅站在眼前，幻化成無數個影子，聽到她帶著冷笑的聲音落在耳畔，“其實那顆卵子，我沒換成功，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自己的。”
景瑟的腦子嗡的一下炸了。
卵子沒換？
孩子……
景瑟下意識地想要摸自己的肚子，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也只是手指動了動而已，她的整個身體像是僵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她想說點什么，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景瑟，記住了，是你自己親手殺了你的孩子，殺了你的兩個孩子。”
樓梯間里回蕩著白悅譏諷的聲音，她眼中滿是深入骨髓的恨意，這場屬于她們的戰爭，其實她很清楚，沒有任何一個人是贏家。
同樣都是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利，兩敗俱傷。
但無所謂了。
看著景瑟身下流出刺眼的鮮紅，白悅的眼中泛起一抹陰狠，冷笑一聲，駐足了片刻終于滿意離去。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這就夠了！
聲控燈滅了，一片黑暗中只有遠處‘安全出口’亮著微弱的綠光，景瑟用力地撐著自己的身體，不顧一切地朝著樓梯爬去，每爬出一寸，便留下一寸的血跡。
臺階好長啊，她從來沒覺得那半截樓層有這么高不可攀過。
終于爬到樓梯口，她身下早已鮮血淋漓。
“救命……”
微弱的聲音從她的喉嚨里冒出來，卻不足以透過那扇緊閉的門，她努力地伸出手，高高的伸向樓梯間的大門，纖瘦的手指縫里穿過的光照在她臉上，忽明忽暗，外面不斷的有人走過，可沒有一個人聽到她的求救。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救救我的孩子！
景瑟終于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手臂重重摔在了地上，宛如沒有靈魂的木偶，感受不到一絲疼痛，眼皮也越來越沉。
恍惚中，好像聽到有人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聲音是那么耳熟，可是她竟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一樣，死死地抓住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一雙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瘋了一樣沖出了樓梯間。
“叫醫生！”
“……”
手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景瑟仿佛被拉入了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夢里她在無邊無際的樹林里迷失了方向，耳邊卻始終傳來孩子的呼救聲。
媽媽……
寶寶你在哪里？
她撥開一塊又一塊的荊棘叢，鮮血淋漓中尋找著那個聲音的來源，可是無論她走到哪兒，那道聲音始終不遠不近，她怎么也找不到孩子。
“寶寶，你在哪兒啊？媽媽在這兒呢！”
她朝著四周呼喊，終于聽到身后稚嫩的童聲，“媽媽我在這兒呢！我在跟你捉迷藏呢！”
景瑟轉過身，在看到孩子的時候，終于安下心來。
林子里的霧氣擋住了孩子的臉，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小小的一團，卻是很熟悉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可她剛走了兩步，周圍忽然變得灼熱，眼前的樹林猛地被火焰燒著，火舌舔舐中整個畫面都開始扭曲。
“媽媽！”
剛剛還笑著的身影此刻發出悲苦的哭泣聲，漸漸變得凄厲。
“寶寶！”景瑟急的要沖過去，可是卻被什么絆住了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灰飛煙滅。
“不要！”
她尖叫著醒了過來，睜開眼，視線中是一片冰冷的白，是醫院的墻壁。
“景瑟！你終于醒了。”
床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景瑟愣了好一會兒，“承毅。”
江承毅握住了她的手連連點頭，“是我。”
要不是他在醫院安排了人盯著，也不會在知道白悅來醫院的第一時間就趕過來，沒想到一來就看到景瑟躺在一灘血泊當中，那震撼的畫面讓他至今都不敢回想。
如果自己晚來一步，再晚一步的話，是不是就再也無法挽回。
“我怎么了？”景瑟的頭疼的厲害，忍不住皺起了眉，“我怎么躺在這兒啊？”
她試圖坐起來，可是一動，身下襲來撕裂的疼痛，讓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臉都白了。
“你別動，好好躺著，剛做完手術你要多休息。”
手術？
景瑟一愣，倏然看向江承毅，目光定定地像是要問什么似的。
江承毅沉默了片刻，握緊了她冰涼的手，“景瑟，別難過，也許是這個孩子跟你沒有緣分。”
這一瞬，景瑟的心里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熄滅了，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心臟深處緩緩掉落，起先沒什么知覺，可轟隆一下，仿佛全世界都崩塌了。
景瑟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平靜的目光讓江承毅直發慌，“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在這兒陪你好不好？”
“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會兒。”
聽到這話，江承毅遲疑了片刻，盡管不放心但還是點了頭，“好，那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隨時叫我。”
江承毅把她冰涼的手放進了被子里。
出了病房，江承毅剛摸出煙盒，就看到迎面從電梯方向走來的身影，風塵仆仆，可對視時依然是那雙沉睿冷靜的眼睛，仿佛永遠看不見任何波瀾。
看到江承毅從景瑟的病房出來，賀時宴的臉一沉，“你怎么在這兒？”
江承毅握著煙盒的手緩緩收緊，目光極冷地看著賀時宴，吐出了一句話，“來看看朋友，不巧又讓我撞見了賀總的家事，不知道賀總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是什么感受。”
在來的路上，賀時宴已經知道景瑟的孩子沒了，可再次被江承毅提醒，他深邃的眼眸還是微不可聞地顫了一下，有種無法言明的痛在胸腔里蔓延。
但他很快恢復一臉淡漠，那轉瞬即逝的情緒仿佛從不曾出現過似的，
“既然知道是我的家事，江少就不應該多問。”
江承毅的眉心突突直跳，他握緊了拳頭，“醫生說，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懷孕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