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反應過來，連忙要摘下，“何太太，這我不能要。”
景家破產之前，景母也喜歡收藏翡翠，所以景瑟從小耳濡目染，一眼就能看出何太所贈的這只手鐲價值不菲，保守估計都得百萬起步。
她不過是幫著何太顧全了一次面子而已，哪里就受得起這種貴重的禮？
何太卻阻止了她摘手鐲的動作，“這鐲子是一對，還有一只在我一個學生手里，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
“這見面禮太貴重了，”景瑟沒辦法接受。
何太卻很堅持，“你先別急著推辭，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偌大的洗手間里，只有她們兩個人。
何太從手包里翻出一份診斷書，“這是我三個月前的診斷復查報告。”
景瑟微微一怔。
診斷書是很私人的東西，但何太示意她看，她猶豫了幾秒便伸手接過。
薄薄的一張紙上醫生只給出了一行簡短的說明，‘胃癌晚期’幾個字映入景瑟的視線當中時，她震驚的抬起頭，說不出話來。
何太太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反應，云淡風輕道，“剛查出來的時候，我也很不敢相信，但這么久了，也慢慢接受了，人總是要死的，早晚而已。”
景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晌小聲問道，“您的家人知道這件事么？”
何太太搖搖頭，“我母親過世的早，父親當年反對我的婚事，這么多年都沒聯系，在他心里我應該是個不稱職的女兒。”
“那您有孩子么？”
“有個女兒，今年三歲半，我給你看。”
說著，何太太拿出手機給景瑟看照片。
小丫頭天生的雙眼皮，眼睛很大，長得像個小白兔一樣白凈可愛，還很愛笑。
一張張照片翻過去，景瑟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何太太，你女兒還這么小，你更要積極配合治療，或許……”
何太勉強地笑了一下，“看過很多專家了，都說治不了了。”
頓了幾秒，何太的語氣也變得勉強，“人要知足，診斷書出來的時候，醫生說我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但現在三個月已經過去了，我也算是多搶了好些日子，是吧？”
景瑟不敢置信地看向何太。
她高貴又優雅，完全不像是一個胃癌晚期，并且已經在死亡邊緣掙扎的病人。
景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對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么話是能安慰到的？
正當她心情復雜之際，何太說，“景小姐，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您說。”景瑟的嗓音也有些難受。
“要是我走了，我想麻煩你到時候幫我去找一個人，幫我把女兒交給他。”
景瑟愣住了，這是托孤？
可且不論何太的丈夫還活著，女兒的第一監護權一定是在父親手中，就算是父親愿意放棄，可何太口中這個人又是什么人，會讓她放心把孩子交給他？
盡管景瑟很想幫何太做點什么，可這件事是別人的家事，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何況她才剛認識何太太，根本不了解她家里的情況。
她只能拒絕，“何太太，您也太相信我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做不了。”
“景小姐，”何太太忽然有些著急，“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我女兒沒有人照顧，這個世界上我只信得過他，實在是……”
“那您為什么不現在就去找他呢？”
“我……”
何太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難言的苦衷。
景瑟將手鐲摘了下來塞到何太太手中，“很抱歉何太太，我真的幫不了你這個忙，對不起。”
何太想把手鐲再給她，景瑟卻忙不迭地退了一大步，仿佛那是一個燙手山芋似的，根本不敢再碰到。
何太的神色由著急，變得失望。
景瑟心里涌起莫名的愧疚，只能再一次地道歉，“對不起，何太太。”
她實在是自顧不暇。
何太太勉強地扯了扯唇角，“沒事，我也猜到會是這個結果，誰會幫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去辦這么大的事情，我可以理解。”
景瑟想說點什么，何太卻說，“景小姐，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景瑟想說的話便默默地咽了回去，“好。”
剛走到門口，景瑟忽然停了下來，從包里翻出紙和筆，寫了自己的聯系方式，然后折返回去，“何太太，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要是有什么別的事情我能幫上忙的，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何太太微微頷首，“謝謝。”
“保重身體。”
說完這話，景瑟才離開。
人在生老病死面前顯得那么渺小。
回到包廂后，景瑟的心里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重的喘不上氣。
而牧霆風那邊似乎是談的很順利，并未察覺到她的異常。
一直到宴會結束，景瑟才看到何太回來。
何主任側身與她說了幾句什么，臉色很不好，似乎是在責備她出去太久。
也難怪何太太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寧可把她交給別人撫養。
景瑟掐著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以免給牧霆風的這個項目帶來麻煩。
一道探究的視線越過餐桌，落在她身上，而她渾然不覺。
男人清冷的鳳眸緩緩斂緊，蹙了蹙眉。
景瑟內心的斗爭持續到宴會結束，心不在焉地跟在牧霆風后面離開酒店。
“怎么臉色不好？”身側傳來牧霆風的詢問。
景瑟回過神，勉強地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何太胃癌的事情是人家的隱私，她總不好把這件事大張旗鼓的告訴別人。
牧霆風看了眼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談合作都比較久，今天確實辛苦你了，本想晚上請你吃飯的，現在看來改天吧，先送你回去休息？”
“嗯，”景瑟點點頭，“謝謝。”
坐在車里，景瑟心里愈發難受，忍不住試探著問道，“牧總，何太好像不是江城人，我聽她有南方口音。”
“嗯，”牧霆風微微頷首，淡聲道，“何太是南方人，先前為了跟醫藥局打好關系，Lily做了何主任家庭的背調，何太的父親還是南方軍.區的軍.官，戰功赫赫。”
景瑟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后心情漸漸平復。
如果是這樣的話，何太太走了以后，外公也不會看著外孫女不管的，爭奪孩子的監護權怎么也比自己這個外人更有資格也更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