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賀時宴神情冷漠，居高臨下看著她。
對這聲質問景瑟并未放在心上，她的目光只注意到賀時宴昔日骨節分明的長指上纏著紗布。
心頭驟然一緊，更加坐實了她決定來之前的猜想——那晚提前出現，一聲聲呼喚自己名字，讓她不要睡過去的人就是賀時宴。
“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景瑟此刻心頭怦怦直跳，心底最潮濕的角落仿佛突然照進一束光來。
一直以來，賀時宴在她的生活里扮演的都是傷害者的角色，她從未奢望過會有所不同。
然而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都在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并非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樣，也有為自己默默做過一些事，守護和擔心過她的安全。
賀時宴不在意地瞥了眼手上的傷，聲音冷沉，“這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把我從土坑里救出來的人是你，對不對？”景瑟一股腦說出心頭疑惑，目光中透著熱切，“背后幫我教訓項國富的人同樣也是你！”
賀時宴看向景瑟，眼底滿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不過是燙傷，你卻能和這么多事聯想到一起，戲真多。”
賀時宴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頭，景瑟愣怔在原地幾秒，但迫切想要證實一切的心情占領高地，她上前抓住轉身離開的賀時宴手臂。
“我不信！除非你把傷口給我看，如果確定是燙傷，我立馬離開，絕對不會打擾你！”
賀時宴眉心緊皺，冷凝的眸光掃在她拽著的那只手上，冷呵道：“景瑟，別太過分。”
“賀總，敢做不敢當嗎？”見直接問不奏效，景瑟決定激怒賀時宴。
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一如兩人之間之前那般緊張的氛圍。”
“你配嗎？”賀時宴輕而易舉掙脫景瑟的手，滿是不耐，“自以為是，拿鏡子照照你自己，值得我自掉身價為你去報復項國富那樣的垃圾？”
賀時宴的冷言冷語如同一個個響亮的耳光扇在臉上，景瑟瞬間清醒過來。
心一寸寸下沉，最終跌落谷底……
賀時宴說得對，他不可能會為了自己做這些事。
她不配……
一瞬間燃起的希望都是假象，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愿罷了。
見景瑟這般搖搖欲墜，幾近昏倒的模樣，賀時宴眼底泛起難言的心疼之色，壓住心頭想要去扶她的沖動，“你走吧。”
景瑟咽了咽干疼的嗓子，“那就不打擾賀總了。”
轉身之際，卻看見白悅正一臉敵意看著自己，“是你？又想來死纏爛打？”
“你管得著嗎？”
景瑟緊緊掐著手心，單薄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她不允許自己在白悅面前示弱。
白悅才被送回白家幾天，現在又堂而皇之出現在賀時宴面前。
心底蒼涼一片，她和子岳在賀時宴眼中永遠比不上白悅重要，害親生兒子性命這樣的行徑在賀時宴這里轉眼就會被原諒，她還在奢求些什么？
賀時宴見白悅出現，臉色明顯不悅，冷沉開口，“怎么還沒走？”
白悅挽起賀時宴的胳膊，溫柔親熱，“醫生說還有一些雙胞胎的事情沒有交代，讓我和你一起去聽。”
她儼然勝利者姿態，特地將‘我們’這兩個字咬得極重。
“這些事情不用跟我說。”賀時宴皺著眉抽開白悅的手。
‘雙胞胎’這個詞過于刺耳，景瑟不自覺想起曾短暫呆在肚子里的那雙孩子，他們的死白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再無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而白悅卻可以輕而易舉通過代/孕重新懷上了，這一切還得到了賀時宴的首肯。
一股腥甜從喉嚨中竄出，景瑟生生咽了回去，“那我的子岳呢？你們既然有了自己的雙胞胎，是不是該把子岳的撫養權還給我？”
“撫養權的事情你別妄想。”賀時宴說完這句扯著白悅的胳膊往另一邊走。
景瑟攔住他們去路，“為什么還要霸著子岳不放！”
白悅冷嗤一聲，滿臉無所謂，目光上下掃視景瑟周身，帶著高高在上的語氣。
“你以為你的子岳多金貴，就是個病秧子，誰會稀罕他？不過是不想讓你如愿罷了，這都看不出來？”
賀時宴眼底明顯閃過一絲不忍，卻并未開口阻止。
他應該還給景瑟自由，多病的子岳留在財力雄厚照顧周全的賀家最為妥當，借白悅的口讓景瑟知難而退，也不為過。
尖利的聲音刺激著景瑟脆弱的神經，她再也無法克制住，上前抓住白悅的衣領，滿是憤懣的目光緊盯眼前的仇人。
“人在做天在看，我兒子的病就是你害得，你還有臉說這些！不怕有報應嗎？”
“你兒子的病已經好了，別老拿那些捕風捉影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白悅并不怯，甩開景瑟的手，一直以來壓抑的痛恨索性宣泄而出，“該有報應的人是你才對！要是我能生，又何必找人幫我，最先害我沒有生育能力的人你！這一切的罪惡源頭是你！”
“啪！”
“瘋子，你打我干什么！”白悅捂著臉，眼里滲出的惡毒藏都藏不住。
景瑟冷冷收回手，目光冷似寒冰逼人，“將大人之間的恩怨報復在一個年幼的孩子身上，這一巴掌……我是替子岳打的。”
子岳化療的那些痛都是代她這個母親承受，想到這里她就恨白悅到不行。
她沒辦法解釋當年車禍的事情，索性也就不解釋了，就當是她做的吧。
“你打我！你敢動手打我！”白悅瘋了一樣要去抓景瑟的臉，被賀時宴一把控制住。
“還不走！是想讓我反悔去棲霞山見子岳的事嗎？”
賀時宴語氣中的威脅明顯，趕人的態度深深刺痛景瑟的眼，景瑟眼角一陣酸澀，卻始終沒有淚落下來，原來眼淚也有流干的一天。
“我走，希望賀總記得棲霞山之約。”
她說完這些悵然一笑，而后轉身離開，將白悅惡毒的咒罵拋在身后。
走到醫院樓下。
夏日的江城又在陰晴不定下起暴雨，景瑟仰面迎上冰涼的雨滴，全身上下眨眼間就被澆透，身子覺得無比的冷，可始終無法緩解胸口處的灼燒感。
她劇烈咳嗽起來，那股肆意亂竄的腥甜再次出現，拿手捂著一看，全是刺眼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