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游的話同樣讓鎮北王呆立了一段時間。
從他枯瘦的臉上看出一絲落魄……
“我天生就是皇子中的老三，我知道自己沒辦法繼承皇位，所以從小我的想法就是幫助我大周朝開疆擴土，讓周氏的江山能夠永世存續……”
王游看著此時緊盯著自己的鎮北王。
到了這個時候對方也沒必要說謊！
或許這是鎮北王最后一次能夠與外人說話的機會了，在他人生最后的一段時間里連家人都很少。
這些都是王游后來才了解的……一直以來幾位王妃都畏懼鎮北王的氣勢，所以一輩子都是順著對方說話。
這下好了，
終于有一天強勢的鎮北王也倒下了。
好不容易能夠擺脫這種壓迫，哪還會在身邊服侍呢！
至于幾位小王爺和小郡主……
來來回回看過幾次，可終究都是自家人，從小到大只能聽鎮北王的話，從沒有忤逆過。
而此刻的王游才是鎮北王這一生中最后一次長談的人。
“年少立志，志在高遠，否則也走不到往后。”王游淡淡回復。
這之前就說過王游從來不懷疑這些帝王之家，或者富貴人家的志向。
或者說他們才應該有更大的志向！
因為在這個時代，普通百姓僅僅是生存而已。
為了娶個好媳婦，為了養活一家人，又或者為了給長輩看病，一輩子的操勞就是那碎銀幾兩。
可他不一樣，他是皇子。
天生的龍種，若是他沒有志向就永遠泡死在溫柔鄉里了。
恐怕中年歲數都難以到達就撒手人寰，還談什么養老？
歷史上的享樂帝王千千萬，沒幾個活得長久！
“你說的沒錯。”
鎮北王不斷點頭，似乎很滿意王游如此通情達理。
“可我那時候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將挽大廈于將傾，救大周于水火……我答應過李家村的人，答應過趙家村的人，一定會還他們一個太平的天下，因為我相信只要我把敵人都鏟除了，那大哥就會管理好大周朝，百姓就能安居立業！咳咳……”
越說到后面鎮北王顯得越發激動，沙啞的嗓音不斷咳嗽。
王游知道對方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于是沒有再往前推，
兩人就停在原本李家村廢墟外的荒道上。
“可……可……這天下真的太平了么？！！”鎮北王認真的看向王游問。
西境的動亂從未停止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一批人又因為各種原因打起來。畢竟那地方的勢力已經形成了氣候。
南境雖然沒在戰爭中丟失，可也在最近的戰爭中受損了，要恢復又需要幾年！
如今輪到的北境了。
“王游，本王知道你能力非凡百年難得一遇，比我當年可強太多了……可你想過你之后的結局么？！”
果然。
鎮北王拋出了一個就連王游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王爺這話是什么意思！”王游皺起眉頭說。
而鎮北王只是小聲的發出笑聲，因為身體已經不信了，就連發笑都連著胸口一陣陣的疼痛。
盡可能讓自己平復心情，
可鎮北王還是要在王游面前大笑……
“北方戰爭之時，我尚且是鎮北王，我的軍隊能讓敵人膽寒，大周朝也希望我坐鎮北方……因為皇室成員沒有逃跑，那百姓心中就有慰藉。”
鎮北王繼續說。
“可戰后，我只能成為北境的閑散王爺，為了不被朝廷奪走兵權，這幾十年來我盡可能表現得聽話，我在大哥身邊扮演著‘好弟弟’的模樣，也讓翼州一直處于困難的狀態，因為只有這樣朝廷才會覺得我沒有威脅！”
聽話，服從，且不具備反抗的條件。
這樣才讓鎮北王安安穩穩的度過了幾十年！
聽到這里王游總算明白鎮北王這次要跟自己說什么了。
鳥盡弓藏……
“那王爺如果效仿文宣王，將手中權利交出呢。”王游說。
這世界從來就不存在兩全之法，總要權衡利弊失去一邊，鎮北王手握兵權也就不可能得到朝廷的信任。
“文宣二哥……哼，他的確是個聰明的人，他甚至是我們三兄弟中最聰明的人！可就如我剛才說的。王大人……你最初讀書是為了什么？”
鎮北王再次把問題丟出來。
“我既答應過所有人給予他們太平安穩，就會帶著他們一起，若是把他們遣散了那我之前的承諾與志向呢，朝廷就真的會把北境管理好？王大人的根基在南境，那邊沒有王爺，你覺得那邊如何？”
一陣戲謔的嘲笑。
南境沒有王爺，可南境依然被當地的知府掌控著，而朝廷為了平衡地方勢力所作的事情與北境并沒有什么區別。
一定要說區別的話……
北境還有鎮北王，只要歸附他的人還能受到不少優待。
有田地了，有牧場了，而養殖牛羊也可以經過他賣到其他地方！
從這方面來講，鎮北王的確做到了他的承諾……
給予更多的錢，給他們蓋更大的房子！
“人心終是不足，帝王終是無情！你無論做得再好，也不會得到真正的重用……王大人，這才是帝王心術！”
曾幾何時鎮北王也是在自己父皇那里接受到的教育。
只不過當時不相信！
少年志大，
以為靠一己之力，再加上眾人齊心就能夠改變所有人。
大家都能走出不一樣的結果！
可現在呢。
結果都一樣！
直到鎮北王看到周皇帝所作所為，以及最近要‘趕盡殺絕’的時候才明白當年父皇說的話。
人到最后……都會變成自己最不想成為的樣子！
“若鎮北王府倒下了，朝廷南北便再無顧及，而你……南境王。”鎮北王看向王游，最后三個字深深刺痛著王游的神經。
就算自己不承認，
那百官呢，朝廷呢！
還有那些自己一令之下就動員起來的軍隊們。
他們會說什么，做什么！
“到時候就輪到你了。”
原來鎮北王最后的談話，就是以自己來告訴王游。
北境王爺不能倒，如果倒了，下一個就是他！
“新君不會用一個自己都掌控不了的人，你永遠只會在他們股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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