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樓后廳,梁柱上的嵌金雕花精致繁復,在陽光中熠熠生輝。
身穿錦衣的侍女魚貫而入,手捧玉盤銀碗行走在樂聲笑聲之中,場面一片輕松和諧。
“今日所見,朕心甚慰,定州能有如今之繁榮景象,諸位愛卿功不可沒。”
首位,張景鴻面帶微笑、語氣和藹,言出四下皆靜。
所有人都立馬放下酒筷,抬頭聽他繼續說道:
“一個月前的靈礦石案朕聽說了,黃川伏誅后劉州牧臨危受命,短短時間便令定州重回正軌,當記首功。”
“再有便是......”
視線看向正襟危坐的李平陽,張景鴻笑問道:“李平陽,朕聽說你此前是武官?”
“回皇上,下官此前為定州司兵。”
李平陽立馬起身離席,低頭拱手回答:“劉大人升任州牧,下官這才有幸得以頂缺同知之職。”
“原來如此。”
張景鴻微微頷首,聲音變得有些意味深長:“從武官轉為文官,吏部這般安排倒是有趣,想來你定是有些過人之處了。”
大乾一共有三十六州,五品以下官員不計其數,這么多人的調動升遷當然不可能都得張景鴻點頭,否則后者一天到晚不用干別的了。
所以張景鴻不知道李平陽的履歷很正常。
但也有可能是裝的。
畢竟靈礦石案不僅牽扯到了魏明海,更是引出了三個來歷不明的三品高手,他應該會多少了解過李家的情況。
不過不管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張景鴻如今表現出的態度。
從其語氣和表情來看,他明顯不覺得這個違反常理的人事調動“有趣”,而是有些質疑的意思在里面。
因此下一秒,廳中立馬便變得鴉雀無聲,李平陽更是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沒過多久,緊繃的氣氛便被一個沙啞的聲音打破了。
“皇上,老奴倒恰好知曉吏部是何考量。”
張景鴻身后,垂手侍立的老太監緩緩抬起頭來,聲音平靜。
紫色繡金龍紋長袍,脊背微駝,臉上皮膚有些松垮,但又找不到一絲皺紋。
毫無疑問,這便是被大乾萬千自詡清流的讀書人所唾棄的大太監,魏明海。
“哦?”
張景鴻回頭看了魏明海一眼,笑道:“魏公公,那你說說呢?”
“皇上,武官轉任文官雖然少見,但并非沒有先例之事。”
魏明海波瀾不驚的回答:“且在定州靈石案之初,案犯黃川意圖將罪名構陷于李大人,令李家因此蒙冤受損。”
“再后來李大人自證清白,也算是為查明案情立下大功,故而吏部方才升任李大人為定州同知。”
“此舉既為補償、又為褒獎,雖有些欠妥的地方,但老奴以為無可厚非。”
“當然,老奴見識短淺,皇上問起,這才敢隨便說說。”
“若皇上覺得不妥,那現在免去李大人的官職便是。”
身子一動不動,只有嘴皮子一張一合,魏明海自始至終都沒看李平陽,表情也沒有丁點變化。
面對一國之君,他敢說這番話便已算得上是“叫板”。
更何況還有最后那句——你大可以當著我的面罷了李平陽的官試試。
說實話,這基本已經屬于“挑釁”的范疇了。
此時此刻,魏明海的猖狂和老辣顯露無疑,正如坊間傳聞般不可一世。
不過另一邊,張景鴻既然敢挑起這個話頭,卻也說明了這位昏君并非傳聞中的那般昏庸怯懦。
針鋒相對的味道愈發濃烈,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緊繃。
劉省、李平陽這些“鄉巴佬”哪里見過這般場面,更沒想到張景鴻和魏明海的關系竟已惡化到這種程度,一個個全都埋低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張景鴻輕輕將酒杯擱下,笑著說道:
“你如此一說朕便明白了。”
“李同知,多虧了魏公公替你解釋,否則朕還以為你這官來的不明不白呢。”
“如今朕已明了,你便也回去坐下吧。”
“......謝魏公!謝皇上!”
李平陽慌的要命,聞言也不知道該說點啥,索性先跪下磕頭再說。
但或許因為武官出身,也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使得他竟犯了一個大錯。
不管臺上這倆人誰才是當今大乾的“一把手”,他都不應該把魏明海放在前面。
所以此話一出,廳中眾人無不瞬間瞪大眼睛,面露驚愕之色。
反倒是最應該生氣的張景鴻就似沒注意到一樣,只是擺了擺手,然后便繼續動筷吃飯了。
......
這頓飯后半段的氣氛無疑不再和諧。
李平陽坐回位子后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又已無法彌補,便只能跟剛從汗蒸房出來一樣滿身大汗的呆坐著,楞是再沒動一下筷子。
其他人倒是還敢吃幾口,不過卻也都小心翼翼的。
唯有張景鴻吃的挺開心,時不時還會招呼眾人喝酒,甚至與身后的魏明海笑談幾句。
說實話,眼下能坐在這里的人,除了李平陽之外,哪個不是最擅長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老陰逼,在見識過剛剛的場面后自然會站在各自立場開始分析思考。
只有一個人對這些毫不關心,此刻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么溜走。
正是坐在張景鴻右手邊的那個粉裙少女。
“......”
將一小塊魚肉含入嘴中,慢慢咀嚼的同時又偷偷看了張景鴻一眼,亮閃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焦急之意。
就在不久之前,少女感受到了方寸域的異動。
所以一定是漁夫前輩回復自己了!
生怕前者等不到回應便又“失聯”,少女迫切的想要離開。
可在這種正式宴席上,提前離席是很沒有禮數的事情。
普通百姓沒人在乎這個,但少女畢竟從小便接受最嚴格的禮教,故而當下猶豫了很久,這才一咬牙小聲跟張景鴻說道:
“父皇,我想去出恭......”
“嗯。”
張景鴻不以為意的揮揮手,沒放在心上。
“謝父皇。”
少女聞言立馬起身,低著頭繞過屏風自后門而出,身后還跟著兩個準備去服侍她裊裊的宮女。
見三人匆匆離去,眾人雖有些疑惑,不過也都如張景鴻一樣,沒太在意。
只有那二皇子張宥回頭看了看,表情好似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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