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自然能看出程常林的意圖，但他肯定是不會聽從程常林的安排回到總廠上班的。
“你怎么油鹽不進呢……”程常林聞言怒道。
“段云，我爸他其實也是為了你好。”此時一直都坐在母親旁邊沒吱聲的程清妍看到父親臉上露出怒色后，連忙對段云使了個眼色說道。
“程叔，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次對我而言真的是個非常重要的機會。”段云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我這次到大集體當經理，也是為了我的生意……”
“你不就是之前在廠里干了個電器修理的攤子賺了點小錢么？廠里很多人都知道了。”程常林哼了一聲，接著說道：“說白了，你這就是不務正業！廠里的好好工作你不干，凈整這些不著邊的事情，國家三令五申打擊投機倒把，做生意能有什么前途！？如果你還是當初車間里的徒工也就罷了，但你現在都已經是大學生，國家干部身份了！廠里那些做小生意的人都是什么貨色你不知道么？不是混混就是兩勞人員！你堂堂一個國家干部和他們這些人為伍，還有點廉恥么！？”
很明顯，程常林對段云做生意的事情根本就不屑一顧。
說到底，在這二年很多人的觀念中，進入國企成為正式工就是抱住了鐵飯碗，至于做生意的那些人則都是些不入流的二流子和無業青年，比要飯的好不了多少。
程常林本身就是大學生又是廠里的總工，他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做生意的那些人的，在他的觀念中，只有好好在單位上班才是正經事情，至于放著廠里的工作不好好干去做生意，那就是旁門左道不務正業！
“程叔，時代變了，您的觀念已經過時了，現如今已經是改革開放第五個年頭了，國家高層也希望能搞活國內經濟發展，也鼓勵和支持個體經濟的發展……”
“那我問你，去年溫州八大王的新聞你看過沒？那些奸商就是再挖社會主義墻角！國家能不收拾他們！？”程常林瞪了段云一眼，說道：“別以為你有點小聰明就能糊弄住國家機關的眼睛，還要借著在大集體當經理的機會做生意？你這種思想本身就是很危險的！現在的大集體就算是效益再不好，那也是國有資產！你敢打國有資產的主意，你小子長了幾個腦袋？”
“程叔，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不可能做違法的事情的……”段云皺著眉頭說道。
“你有沒有那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程，小段他是個好孩子，怎么可能做那種違法的事情呢？”楊秀芳在一旁說道。
“他要是個外人，這事我提都不提，可這不是關系到咱們女兒……”程常林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咱們都是正經人家，就想求個安穩的日子，可這小子太能折騰，我是真怕他將來整出什么事情來……”
“程叔，我實話和您說，我之所以來大集體這邊當這個經理，一方面是真的想為咱們廠子做點事情，用技術改變這個廠子目前嚴重虧損的情況，另外一方面，我也是想借著這個廠子，為自己的生意提供一些便利，但絕對不會做什么違法的事情，我就是想多賺點錢，將來讓我家人以及清妍和叔叔阿姨能過上富足的日子，這就是我的初衷……”
“打住！我們家還不用你來貼補，廠里給我們一家三口的工資已經夠花了，用不著你的錢！”程常林說道。
“程叔……”
段云試圖再辯解兩句，對面坐著的程清妍卻突然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我也年輕過，知道你們現在年輕人的心思，你們兩個也到年齡了……但我必須要考慮我女兒將來的幸福。”程常林頓了頓，接著說道：“別說我沒給你機會，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乖乖和我會總廠，跟秦廠長和袁學東認個錯，我在幫你說兩句好話，繼續當你的副總工！另外一條就是你要是真能半年內讓大集體扭虧為盈，在全廠人面前露了臉，我也照樣同意你和小妍相處，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大集體那地方可是爛泥扶不上墻，光憑你那點技術……”
“我選第二條！”段云很干脆的說道。
“你……”程常林聞言一怔，他沒想到自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段云居然還不上道，一時間有些氣結。
“想吃飯吧。”楊秀芳在一旁說道。
“人各有志，那我沒什么說的了，到時候你做不到，別說我沒給你小子機會。”程常林說完后，拿起酒盅喝了一口，不再言語。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變的有些沉悶起來，桌上四人都各懷心思，一邊往嘴里撥拉著飯菜，一邊思考著什么。
坐在對面的程清妍臉上也是帶著幾分憂色，偶爾看段云一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段云也是眉頭微皺，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大集體這件事情上，他是不能聽從程常林的安排的，哪怕暫時讓未來的老丈人不高興，段云也絕對不會再回總廠的。
但好在程常林并沒有把他逼到死角，日后大集體這邊扭虧為盈后，他還是能夠名正言順的和程清妍交往的……
……
飯后，程清妍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到廚房清洗去了，而程清妍父母則沒有離開。
“老程，你先去涼臺抽根煙，我有話和小段說。”楊秀芳對丈夫說道。
“嗯。”程常林聞言，拿起一根香煙，起身離開了客廳。
“小段，剛才你程叔說話可能不太好聽，你也別在意啊。”楊秀芳看到丈夫離開后，對段云說道。
“沒事的，他也是為了我好。”段云微笑著說道。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楊秀芳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其實關于你和清妍交往的事情，我和你程叔并不反對，之前我們也都商量過了，感覺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無論是學歷還是教養方面，我們也都很滿意，但有些事情我還是要和你說清楚……“
“阿姨您說，我會認真聽著的。”段云說道。
“……其實我們并不在乎你將來能在外邊賺多少錢，你將來能多賺錢當然好，但如果不能的話，也沒什么關系，以你在廠里的職稱工資，已經不算少了，我們只是希望你和清妍將來能沒病沒災，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楊秀芳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做生意風險大，咱們都是普通人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話，跑關系花錢都沒有門路，我和你程叔也只是在廠里認識的幾個廠領導，真出了事情，也幫不了你什么忙，另外你程叔這個人心眼不壞，就是有時候脾氣倔，好面子，你要是和清妍好上后，萬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在廠里也不好見人……”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段云點點頭，微笑著說道：“阿姨您放心，我不會做違法的事情，而且也不會做出讓您和程叔丟臉的事情的。”
“你明白就好。”楊秀芳微微一笑，又說道：“其實我家小妍這孩子她性格比較實誠，也從來不會和別人耍心眼，這是她的優點也是我最不放心她的地方，這年頭老實人容易吃虧……小段你一看就是機靈的孩子，以后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不能欺負她……”
“呵呵，阿姨您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段云眉頭一挑說道。
“嗯。”楊秀芳點點頭，說道：“那好，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你們兩個的事情，我不反對，不過你程叔那邊……”
“我會完成對程叔的承諾，讓他同意這件事的。”段云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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