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三王子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在城外叫罵了一日無果后,當日夜里便派出五千士兵開始攻城。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燕世子對韃靼這幾個王子還算是了解。
今日見主帥是他,世子便猜到了這人的路數,料到買爾丹可能會在半夜開始攻城,故而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
北地戰士們白日里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無處可發,對面既然不要命的沖上來,他們自是要殺個痛快!
本該沉寂的黑夜此時呼聲震天,
廝殺聲,慘叫聲,兵器交接的鏘鏘聲摻雜在一處,讓整個北平都陷入了緊張之中。
這一晚,北平城墻之上燈火通明,將士們都殺紅了眼,個個勇猛不知乏累。
有人不慎受傷倒下,就立刻有人補上他的空缺,沒讓任何一個韃靼人成功踩上北平的墻頭!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買爾丹才叫停了這場攻勢。
韃靼人傷亡慘重,幾乎全軍覆沒,城墻之下堆滿了士兵的尸體,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
買爾丹大怒,在帳中不斷罵著“廢物,統統是廢物!”
隨行的軍師和部屬都不敢搭話,只縮著脖子默默聽訓。
魏軍也有傷亡,但比起韃靼來說是少之又少。
此時城中最大的醫館已經騰出地方來專門接待傷者,懂醫之人也都聚集于此。
沈青卿不懂醫術幫不上忙,便將女學中心靈手巧的姑娘們召集過來幫著醫者打下手。
包扎消毒也好,攙扶上藥也罷,每個人都在盡自己所能,做可做之事。
沈青卿一夜未合眼,臉色看起來不大好看,
她這會兒身后背著弓箭,手中提著食盒,來回跑腿給城墻上的將士們送吃食。
郭球一直守在她身邊,見其只知道安排旁人輪班休息,她自己卻不知疲倦,終是忍不住上了前,開口勸道:
“姑娘去歇一會兒吧,想來韃子一時半兒不會再攻城。”
沈青卿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這么熬著,聽罷點點頭,
“好,送完這趟我便回去歇著,你先回去睡會兒。”
郭球沒言語,只繼續跟在她的身后,視線不敢離開半分。
……
許是不敢拖延,韃靼人并沒有給北平太多喘息的時間。
午后時分,便發動了第二波攻勢。
他們這次將主力放在了攻擊城門上,幾百人扛著粗壯的木頭,朝著城門齊齊發力。
盛老四這會兒立于城門之上,見狀冷笑出聲,當即叫了幾個弓箭手過來,讓其射出包裹著火苗的箭羽。
嗖嗖嗖!
幾十發燃火箭羽直直射出,精準射入那根粗壯的木樁之上,木頭易燃,不一會兒便燒了起來。
那些扛著的士兵被迫撒手,有那反應慢的便引火上身,燒的人不住慘叫……
十日過去,韃靼的三萬大軍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勢之下僅剩一萬人,
而北平的戰士亦所剩無幾。
今晨世子點兵之時,算上民兵和傷者不過兩千人,
只要韃靼人再攻一次,城門怕是就要被攻破。
盛淮慶明明不會武,此時卻也換上了戎裝,
他立于城門之上,神色凝重的看著不遠處緩緩壓過來的大軍。
他身邊的指揮使李璟臉上掛著血跡,此刻神色嚴肅的勸著他,
“世子,您還是帶著王妃先走吧!卑職留在這拖延些時間,待援軍趕來,您再攜眾將奪回城池便是……”
“不可!”
他話未說完,一道女子聲音自身后傳來,打斷了他的話。
世子與其皆是一愣,回身望了過去。
只見燕王妃一身華服,頭戴朝冠,臉上神情堅定無比,
正由沈青卿攙扶著,大步走了上來。
“本王妃哪也不去!就站在這兒與北地戰士共存亡!”
她說出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清晰無比。
城墻之上原本疲乏不堪的士兵們看到這一幕,頓時激動起來,目光炙熱的看著她。
燕王妃身姿挺拔,舉止端莊,
慢條斯理的環顧了一圈四周,視線溫和卻有力,
“燕北的將士們!援軍很快便會趕來,我等只要再堅守一陣子,這些時日的血和淚便沒有白流!城中的妻女老小亦不會落入那些畜生的手中!
今日,本王妃就站在這里與你們同生共死!”
將士們聽罷熱淚盈眶,周身的疲憊瞬間散去,只剩高漲沸騰的熱血,紛紛高舉起手中長槍,
“王妃威武!”
“王妃威武!”
沈青卿站在一側,看著面前滿身血污的將士們,心頭動容不已,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
她此時也穿著女裝,還刻意做了精致的裝扮,
云鬢花容,嬌艷迷人,
如此美麗的女子,便是站在那里一言不發,也無法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在將士陣陣的呼聲之中,沈青卿提起裙擺,昂首挺胸走向城墻上架著的戰鼓。
將士們不明就里,目光緊緊跟隨著她,
只見其雙手拿起鼓槌,隨后側首看了眼眾人,
微微一笑,宛如神女一般。
緊接著,她雙手高舉鼓槌齊齊發力!
只聞咚!的一聲,悶雷般的鼓聲響起,
震撼有力,直擊人們心頭。
將士們不約而同停止了呼聲,安靜的凝望她。
沈青卿兩眼看著京城的方向,停頓了一息后,
紅唇輕啟,揚聲唱道:
聽
昨夜有韃靼
叩我燕門關
攀我十丈城墻咚!
看
高臺有烽火
江山千萬里
烽火已點燃咚!
我
高歌送君行
掌中弓雖冷
鮮血猶是滾燙咚!
且
為君傾此杯
愿君此行歸來
踏凱旋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悅耳空靈的歌聲唱罷,急促的鼓聲震耳欲聾,燃起戰士們心頭戰火,
“給我殺!”
“殺!殺!殺!”
伴隨著陣陣鼓聲,
城門短暫的打開,十五輛戰車駛出,一千精兵蜂擁而出,直直迎向韃靼大軍。
城內女學,
盛虞錦將李秉狠狠推入了密室之中,李秉卻不肯放手,眼圈通紅的看著她,
“虞兒妹妹,讓我和你們一起吧!”
盛虞錦早就淚流滿面,咬著唇瓣用力搖頭,
哽咽著道:
“你一定要活下去!卿兒姐姐要我轉告你,
她說,她可以死,但青莘不能死!
這世間的女子剛剛邁開第一步,還需要有人引領她們走下去,
李秉……若我們回不來了,這青莘之名,就由你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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