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傍晚,沐浴過的顧行舟一個人坐在房門口的臺階上,仰頭望著星空。
此時的他酒氣已散盡,混沌多日的頭腦也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他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著白日在城外時看到的那幅畫面。
駿馬之上,盛五爺懷中抱著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女子,
前者身形高大,后者嬌小可人,他們相擁而坐,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又是那樣惹人艷羨。
不應該是這樣的,救下她的人應該是自己,抱著她的也應該是自己啊……
如果,在她無助不安、驚慌失措時,出現在她面前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那日的自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如果,自己開開心心的去赴約,真心誠意的問她是否愿意跟著自己就好了,
如果,如果還有機會就好了……
顧行舟心頭酸澀難安,回想起那日當面對峙時,卿娘蒼白的臉色,
她明明想和自己說什么的,最終卻只說了對不起三個字,她那天想對自己說什么?
喬六蹲在房頂上,看著自家公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嘆了口氣,捅了捅身邊的喬三,小聲提議道:
“哥,要不你去勸勸公子吧?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夫人那邊都問起了。”
喬三聽罷蹙起眉,側首瞪他,
“勸什么?勸公子去和盛五爺搶?還是勸公子放下沈姑娘?這事兒可不是你我管得了的。”
喬六可顧不上那些,他就是見不得自家公子這樣情緒消沉。
他抿了抿唇跳到院子里,噗通一下跪在顧行舟身前,
“公子,明日才是卿兒姑娘的出閣日,您若實在放不下,去贖她便是!”
顧行舟并未看他,只目無焦距的看著夜空,低聲呢喃:
“沒有機會了。”
喬六起身看著顧行舟,語氣堅定道:
“公子還沒去,又怎知沒機會?天黑前虎頭還來找過我,說是沈姑娘要他代為道謝,感謝您今日肯出手搭救,
還說若是他日有機會,必定當面向您道謝,明日便是機會啊公子!”
此話一出,顧行舟頓時變了表情,迅速回過頭來看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你說什么?她向我道謝?她……不曾怪我那日的咄咄逼人嗎?”
喬六點頭稱是,
“并未,沈姑娘說此前是她別有用心在先,傷了公子的心……”
他緩緩將虎頭的話一一復述。
顧行舟安靜的聽他說完,許久未開口。
可漸漸地,喬六發現自家公子眼底的那片灰敗逐漸淡去,周身萎靡不振的氣息也盡數消失,
往日神采奕奕的翩翩公子,終于恢復了從前的風采。
*
燕王府。
燕王妃今日心情不錯,白日里和幾個兒媳婦打了半晌馬吊牌,贏了她們五兩銀子,眼下就被她都分給了屋里伺候的幾個下人。
眾人正歡歡喜喜的收賞錢謝恩時,大丫鬟紅果笑盈盈的進來稟報,說是五爺過來了。
燕王妃“喲”了一聲,笑著道:
“快請進來吧,他倒是會挑時候,怕是來分你們彩頭的吧?”
下人們知曉主子是在逗趣五爺,應景兒的跟著咯咯笑。
五爺難得主動來見王妃,想來是有什么要事,幾人便都識相的退了下去。
燕王妃懶洋洋的靠在貴妃榻上,看著高大英俊的兒子面無表情的進來,頓時嘖了一聲,嫌棄的瞪了他一眼,
“你這孩子,難得來我這一趟,就不能露個笑臉?整日陰沉著個臉,哪家姑娘能看上你才怪!”
盛淮安似乎習慣了母親的這番調侃,拱手行禮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開口道:
“母親,兒有一事與您商議。”
他是武將,向來站得筆直,坐得端正,此時亦是如此,端得一副有什么大事要講的模樣。
燕王妃被兒子如此鄭重的架勢弄得也跟著不由自主坐直了身體,滿心的納悶。
這兒子平時就是個悶葫蘆,有什么事要么自己解決,要么去尋他父王商討,今兒竟然來找自己了?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閨女想要提親?
燕王妃被挑起了好奇心,扶了扶鬢角一臉正色的問道:
“什么事要同我商議?”
盛淮安擰著眉,躊躇了幾息后開口道:
“兒要為一花娘贖身,可又不準備帶回府中,那該如何安置她?”
燕王妃聽罷睜圓了眼,猛地站起身一臉錯愕的看著他。
“你要干什么?給花娘贖身?”
盛淮安“嗯”了一聲,神色未變。
“哪個花娘?莫不是那個北平第一美人,前陣子傳得沸沸揚揚,日日去衛所給你送湯水的那個?”燕王妃繼續追問,
“嗯。”他再次承認。
見他應的坦蕩,燕王妃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奇怪,像是不可置信又好似夾雜著幾絲興奮。
她在兒子臉上打量了好一會兒,語氣充滿八卦的問道:
“你真看上她了?這是長得多美能讓你這冰疙瘩都動了春心?哎喲你什么時候去給她贖身?娘也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娘眼光好,幫你相看相看……”
“母親。”盛淮安蹙眉打斷了異常激動的燕王妃,不留情面的提醒道:
“您若是踏足青樓,父王知曉定會惱火。”
燕王妃聽罷撇撇嘴,不滿的說道:
“青樓又怎么了?憑什么不許我們女人進去?回頭我就開個紅樓,弄一堆俊俏公子進去,專門供女人們玩樂,不許你們男子踏足半步!”
盛淮安聞言顯得頗為無奈,抬手揉了揉眉心,
“母親,兒是來同您商議如何安置那位姑娘。”
話題回到最初,燕王妃垮下去的臉瞬間又高興起來,她興致勃勃的坐到了盛淮安另一側的椅子上,回他道:
“私宅母親這里有的是,回頭挑一處給你用便是,
不過,你且說說為何不將她帶回王府?難道是想讓她給你做外室?
這可不大妥,你將她納回府做個通房小妾倒是無妨,可若是尚未婚娶便養個外室,怕是會影響你日后娶妻的呀。”
盛淮安似乎料到王妃會問起這個,便如實回道:
“兒子為她贖身無關男女之事,只是她身份另有隱情,于兒子有旁的用處。”
燕王妃聽到這里柳眉蹙了起來,有些不高興,
“這是何意?那般好看的女子買回來你不納入房中卻是為旁的用途?你這呆子,莫不是個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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