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謐,床幃內少女的呼吸聲輕緩綿長。
盛淮安止步不前,垂首站在幾步外,端的一副非禮勿視的君子做派。
完顏玉目光飽含審視,無聲的打量著他。
盛淮安沉默著,似乎有些拘謹,但仍是一動不動的任其端詳。
幾息后,完顏玉輕聲開了口,
“既已一同前來,又為何不肯露面?”
此言一出,盛淮安低垂著的眼睫顫了兩顫,
“她……不愿讓我知曉。”
語調略顯沉悶,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懊惱。
完顏玉聽罷輕笑出聲,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所以,你就準備一直暗中守著?”
盛淮安這次沒說話,只是不動聲色的瞥了床幃一眼,隨后擰起眉,眸間顯出擔憂,
“夫人做了什么?她為何毫無警覺?”
他了解里頭的小姑娘,雖說是個貪睡的,但絕不會如此粗心大意,能在這種關鍵時候睡得這般深沉。
完顏玉聞言回過頭,憐愛的看了眼熟睡的女兒,
“我按了她的百會穴,且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話落,她站起身,緩慢又吃力的走到盛淮安身前,將手中的燭臺遞給他。
盛淮安伸手接過,趁機看了她一眼后,立即垂下視線,眉頭依舊鎖著。
“可還有什么話想要問我?”
完顏玉眉目間帶著笑意,用著同后輩說話的語氣,溫和的問他。
盛淮安沒急著開口,
常年冷漠的眸子里此時帶有幾分躊躇,沉默了一會兒方抬起眼與其對視,
“夫人似乎已經料到了今日種種,知道她會來,亦知我會來?”
燭火此時恰好燃至底部,火苗跳了兩跳方恢復平穩。
光源越來越暗,讓人越發看不清對方眼中的情緒。
完顏玉眸間閃過一絲詫異,隨之又透出了幾分欣賞,
“不愧是讓諸國將士聞風喪膽的盛老五,果然敏銳。”
她似乎站得累了,緩緩行至不遠處的椅子前坐下。
盛淮安默不作聲的跟在她身后。
“坐吧。”
完顏玉指了指另一側的椅子,語調柔和。
盛淮安未動,態度敬重的立于她身前的三步之外,分寸掌控的極好。
完顏玉倒也沒有堅持,視線落在眼前青年的眉眼之間,正色道:
“我完顏氏有圣女血脈,一旦血脈覺醒便會與常人有所不同,故而有些不可言說的本事也不足為奇。”
她說著話,又側首看向床榻的方向,輕聲喃喃,
“這一日,在你們看來或許是過于巧合的偶然,
可在我看來,卻是幾費周折、籌謀許久,等待了數年的機會……”
盛淮安聽罷目色一凜,頗為詫異的看著她。
完顏玉此時已經回過頭,再看向他時眼神亦變得嚴肅,
“且不說這些,我只問你,眼下既已知曉卿兒的身份,你待如何?
自此一別兩寬?亦或者扣下我母女二人另作他用?”
聽完此言,盛淮安眉頭頓時緊緊蹙起,鄭重回道:
“她是什么身份于我而言都沒有差別,
花魁也好,完顏皇室也罷,只要是她便好。”
完顏玉聞之神色未動,只看著他的目光愈加銳利,語氣凝重,
“你可知,作為藩王之子,與異國皇室之人私交密切,可會為你、為燕王一脈帶來什么樣的禍端?
一旦魏國朝廷知曉,治你個通敵之罪,
這些,你可承受得起?
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又都承受得起嗎?”
她每說出一個字,盛淮安的神色便難看一分。
但他沒有移開視線,始終目光堅定的回望著,
只是垂在身體身側的左手緩緩成拳,沉聲道:
“我自有分寸,不會牽連家人,更不會委屈她。”
完顏玉美眸瞇了瞇,直直盯著他,
見其眼神始終從容又堅定,
嘴角才重新展露出笑容,
“很好,不枉我卿兒這般信任你,豁出身家性命賭上這一回。”
盛淮安聽后怔住,臉上神情現出幾分意外。
完顏玉笑意不減,扶著桌面站起身,意有所指的說道:
“你真以為我卿兒是個傻的?聰慧如她,又豈會不知有人跟著她?
只不過她是想賭一回罷了,賭你知曉一切后的抉擇。”
說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吹滅其手中馬上就要燃盡的燭火。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幾息后,完顏玉帶著乏意的話語聲自床榻邊傳來,
“你便留在外間休息吧,明日之事,還需盛五爺出手相助。”
盛淮安道了聲“晚輩不敢”,
便如她所言,走向了外間的那把紫檀木太師椅。
……
沈青卿驚醒之時,天還未亮。
她猛地睜開眼,看到身前正滿眼慈愛看著自己的阿娘,不由得松了口氣。
身體往前挪了挪,在其懷中蹭了又蹭,
“阿娘,我還以為昨夜都是一場夢。”
完顏玉這一夜幾乎未合眼,一直看著她失去了六年之久的愛女,
聽到女兒的話,眼中的溫柔幾乎溢出來。
她又何嘗不是?六年了,她盼著這一日盼了太久太久。
完顏玉伸出手輕輕順撫著女兒的腦后,柔聲問她,
“睡得可好?”
“嗯。”
沈青卿用力點頭,滿足的長吁了口氣,
回想起昨日的事,好奇的問道:
“阿娘,昨夜我明明易了容做了偽裝,您是怎么一下就認出我的?”
完顏玉聞言伸出手,為女兒理了理鬢角蹭亂了的發絲,輕聲道:
“此事說來話長,待逃出這里,娘再告訴你一切。”
母女二人說著話,外間忽地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沈青卿眸色一凜,當即起身握住匕首滿臉的防備。
完顏玉見狀輕笑一聲,
“別怕,是自己人。”
話落她掀起床幃,示意女兒往外看。
沈青卿立馬順著阿娘的視線看了過去,
當看到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時,她驚得美眸圓瞪,
錯愕不已的看著對方,
“你……果然在跟蹤我!”
她跳下床,疾步走到盛淮安身前,仰著頭看他,
眉頭緊緊鎖著,心頭有些亂有些急,更多的是無措和不安,
“你怎么敢跟來這里!你瘋了嗎?”她壓低了嗓音質問他,
盛淮安沒回答她的話,只是低頭看向她未來得及穿鞋的腳。
英挺的眉頭擰了擰,躊躇了一瞬后,伸手扶在她的腰間,輕而易舉的將其抱起,放到了一側的椅子上,
低低的說道:
“地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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