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涼,樹上的葉子不少都落了黃,風一吹過,便如下雨似的稀稀落落飄散下來不少。
沈青卿望著眼前身形頎長的俊美男子,心頭暗暗嘆息。
顧行舟是個很好的人,
人長得俊朗,家世也不錯,本人對待感情更是真摯又熱烈,愿意將所有的偏愛都賦予那個心儀之人。
但他卻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不夠理智,太容易因為旁人的話語而所左右情緒。
就好比宋婉音這件事情,
雖不知他是從何處聽來,但必然不是真正了解當日真相的人所言。
眼下他先來尋自己還好,倘若他魯莽的跑去宋府質問,宋姑娘會何等難堪傷心暫且不提,
但她怕是會因為此事而真正的記恨上自己。
再加上那個頭腦簡單的爆竹李雅茹,也會認定此事是自己從中挑撥了什么,才會讓顧行舟去“興師問罪”。
思及此處,沈青卿頗為無奈的蹙了蹙眉頭。
其實女孩子之間原本沒那么多矛盾,只是有些中間人的行為舉止不太恰當,
才會讓兩方的誤會加深,讓矛盾從無到有,從小又到大。
顧行舟還是過于年輕,容易意氣用事,
如果當初和他之間沒發生那么多變故,兩人順其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那么沈青卿還會耐心的陪伴著他,引導他逐漸成熟。
可眼下兩人再無可能,
沈青卿就只能點到為止,說的太多反而讓人覺得交淺言深。
想到這,她朝顧行舟笑了笑,和聲道:
“顧公子,多謝你在聽聞了這件事后下意識對我的擔心,但……”
她停頓了一瞬,眨眨眼狡黠一笑,
“別小看我,我已經不是從前嬌弱無能的我,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旁人欺負了去。”
說完,沈青卿還急著去見蘇月蓮,便盈盈一拜打算告辭。
顧行舟原本還有些慌張無措,覺得自己又弄巧成拙,
可看到她笑顏如花,心中又控制不住的跟著雀躍歡喜,忘了那份窘迫。
他伸手攔住要走的姑娘,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解釋道:
“是我關心則亂,多謝姑娘提點,日后顧某不會再輕易聽信他人之言。”
沈青卿見他態度如此鄭重,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不敢,我也是隨口一說,公子勿要笑我逾矩才是。”
顧行舟亦是笑著搖頭,放下攔著她的那只手臂,目光真摯的看著她,
“沈姑娘,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他語調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沈青卿抬眸看向他,瞥見其眼中的坦然,不由會心一笑,
“當然。”
此言一出,顧行舟臉上的笑容更愉悅了幾分。
他不再阻攔,而是在腰間卸下一塊令牌,塞到了沈青卿的手中,
“姑娘既有事,我便不再叨擾,日后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便拿著這塊腰牌去寶豐錢莊,我們……日后再會。”
沈青卿沒想到他會有這個舉動,驚訝的看著手中的腰牌,
只見上面刻著許多復雜又細膩的紋路,令牌一側是“寶豐”二字,另一側則是“舟”字,
想來是他錢莊少東家的獨有令牌了。
沈青卿連連搖頭,想要遞還回去,
顧行舟卻料到了她會如此,早就將兩手都背到了身后,含笑道:
“安心收下,除非姑娘想同我割袍絕義,朋友都不愿做。”
話已至此,
沈青卿不好再拒絕,只能暫且將令牌捏在手中,無奈一笑后,道了聲“再會”,舉步離開。
顧行舟立于樹下并未急著走,而是目不轉睛看著女子裊裊婷婷逐漸走遠的背影,
眼底由溫和有禮,變換為勢在必得的堅定。
正看得出神,忽地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
顧行舟回望過去,只見馬車旁站著的那位俊秀少年,正冷冷的看著這邊,眼神中有著十足的戒備和警告。
顧行舟并未見過這個少年,
但也猜得到其多半是盛淮安留下來的人。
他面不改色,似笑非笑的回望著他。
兩人便這樣隔著一段距離相互對視著,
“球兒,走了。”
直到車廂里傳出少女的柔聲催促,那少年才道了聲“是”,率先收回視線。
*
城西住得都是生活相對拮據的平民百姓,大多靠著做零工來補貼家用。
蘇月蓮到了約定好的巷子口便叫停了馬車。
本想閉眼睛休息等上一會兒,就聽到一陣悠揚悅耳的琴聲。
忽高忽低,隱隱約約。
她睜開眼側耳傾聽,只覺那曲子動聽優美至極。
蘇月蓮嫌隔著車廂聽得不夠過癮,起身徑直下了馬車,這才覺得清晰了些。
琴聲是在不遠處的院子里傳出來的,她舉步想要靠近一些,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馬車聲。
回頭一看,果然是那輛金絲楠木的沈府馬車。
她擺擺手,示意趕車的郭球停下。
郭球見到人便已經低聲告知了車廂里的主子。
沈青卿聽他說蘇月蓮在外面等著自己,不由得感到意外。
馬車停住,她便也下了車,腳尖剛落到地上就瞧見蘇月蓮擠眉弄眼的示意著自己什么,
緊接著,悠悠琴聲傳來,格外動聽悅耳。
“如何?是不是很好聽?”蘇月蓮走到近前,小聲問道。
沈青卿微微頷首,沒開口說話,生怕自己的聲音蓋過那悠揚的曲調。
兩個姑娘聽得如癡如醉,腳下不由自主走向了聲音傳出的那間院子。
當看到緊閉的大門和高高的墻圍,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正常情況下而言,這城西是平民老百姓居住的地段,極少會有將圍墻修得如此之高的人家。
瞧瞧這條巷子里并排的宅院便能看出來了,院墻大都是剛過腰身的高度,
有的是木柵欄,有的是石頭墻,
大門更是一個賽一個的簡易,唯獨這一處宅子青磚紅瓦嚴密的很,矗立在此處顯得有些突兀。
沈青卿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更沒有探究旁人隱私的癖好,雖覺得此處違和卻也沒有多言,只是拉了拉蘇月蓮的手腕,低聲道:
“走吧,那位繡娘的家還得往里走,我們去拜訪她?”
蘇月蓮聽罷抿了抿唇,顯然還沒聽夠曲子,一副不大想離開的模樣。
就在此時,院內的琴聲戛然而止,一道溫和的女聲傳來:
“是何人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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