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許久未見自己的師弟,顧青顯得有些話癆,但語氣雖溫柔,左道奇依舊能夠從其絮絮叨叨的話語中,聽出濃重至極的殺機!

  顧青的襲殺,顯然是他自修行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危機。

  武道三品宗師加玄門五品神丹,這等戰力,便是一些弱一點的真人,他也足以應付。

  左道奇面色凝重,大腦中念頭飛速轉動,卻是想不到什么逃跑的方式。

  無我絕殺令陣,乃兵家顯貴時,諸多流派專門制作,用來斬首位于兵陣中的兵家人物,便是以往兩軍交戰,也未見有幾位兵家能夠從其中從容逃離。

  左道奇絞盡腦汁,也無能為力。

  就在他束手無策時,一道聲音緩緩從他心中升起。

  “無我殺令,有持續時間,這枚殺令,已經用過數次,時間已經不長。”

  左道奇猛然驚醒,這個聲音,很早以前,在他斬去人花雜苛時,曾經聽過,自稱是原主的神魂。

  “你沒死?”

  “你我一體,你不死,我便不會死。”

  左道奇冷笑一聲,“那你還敢出來?”

  左大路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滲人的寒氣,“我說過了,你我一體,如今遭遇生死危機,我還不想死。”

  左道奇沉默下來,“告訴我,怎么逃出去。”

  他根本沒有擊殺顧青的想法,但顧青說他只有同命一個神通,武道宗師也不擅長速度,他只想著逃。

  左大路再次笑了笑,“無物絕殺令陣說來玄妙,但實際上最核心的東西,還是當年八卦門以八卦為核心所設,此殺陣已用過數次,正北有缺,你又身具廣莫風,當自北突圍。”

  左道奇依舊沉默,此刻,他已經再度看到了這個自稱‘左大路’的存在,還是在他的人花中,他盤膝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個紅塵道人坐在金蓮上一般。

  雨越下越大了,漸漸的,春雨變得像是秋雨一般,傾盆而下。

  急促的雨聲敲擊著左道奇的心神,也讓他這片黑暗世界中的充滿嘈雜,卻又更顯冷漠。

  顧青依舊在感慨,雨水自左道奇身軀的所有位置流下,他面無表情,似乎已經任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上變得千瘡百孔起來。

  血水伴著雨水,在黑色的大地上呈現出一抹極其艷麗的紅。

  顧青不由感慨道,“師弟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恢復類的神通呢?”

  左道奇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師弟的眼神還真是讓人恐懼呢,又多了一個必須殺死師弟你的理由。”

  忽的,雨驀地變得細微了許多,這種情況下,在都已身受重傷的兩人眼中,這其實并不能引起注意。

  “師兄,那把刀能給我看看嗎?可以直接斬殺神魂的器物,我還從未見過。”

  顧青聞言,笑了笑,竟然隨手就將手中的刀丟了過來,似從未相信左道奇會逃跑一般,也體現了他非凡的自信。

  左道奇接過刀,忽然抬頭,說道,“今日這雨,好怪。”

  顧青也忍不住抬頭看天。

  就是這個空檔,左道奇猛然起身,向正北方向急速遁去,廣莫風呼嘯而起,漫卷雨水,偏偏冰封之林蔓延開來。

  顧青面色微變,緊接著卻是浮現一抹笑容,“師弟你重傷之軀,莫要再逃了。”

  “不然,你可就比師兄先死了。”

  左道奇不管不顧,直直向北方沖去。

  顧青不緊不慢的追著,直到左道奇的身形隨著一閃而逝的光輝消失,他才猛地怔住,繼而速度奇快的向左道奇追去,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他神識掃動,在雨中早已沒了左道奇的蹤跡,追蹤非他擅長,于是他緩緩停了下來,面色難看至極。

  在無我殺陣將左道奇困住之時,他便讓人已經裹挾陣法離開京都,他望著躺在地上的那具尸體。

  “廢物!”

  氣血轟然而動,凝聚龍形,伴隨著莫名的吼聲,地面那具尸體瞬間化為血泥。

  一道小巧的令牌從空中飛入他掌心,望著令牌有些暗淡的光澤,顧青面色清白不定,想必,若非著令牌是在自己手中,自己那位師弟此刻也要將令牌裹挾帶走了吧?

  ........

  左道奇走出陣法,便見一道黑袍人影向他襲來,此人有幾分詭異,眼睛是類似昆蟲的那種復眼,可以發出類似于神通的金光。

  雖是重傷之軀,但一個七品坐忘,仍舊非他一合之敵,鎖妖塔流動而去,此人便如遭重擊,向后飛去,隨后倒地吐血不起。

  他顧不得去摸尸,只是微微用法力止住傷口,使得其不再流血,繼而周身雷光浮現,化為一道驚雷隱入漫天春雨中。

  雨點擊打著他的身體,偶爾有雷光照耀他的臉龐,映照出一張慘白而又面無表情的臉。

  天地漆黑,左道奇只是神識掃過,便認出了這里是哪里。

  竟然又到了康平縣…

  左道奇暢游其中,隨即調轉方向,準備回京都療傷,但就在這時。

  那盤坐在人花上的左大路再次開口說道。

  “等等,大墓要開了。”

  左道奇意識有些模糊,重傷導致他前所未有的虛弱。

  “開來又如何,你覺得是我此刻的狀態,能夠進入的?”

  “你如今的狀態確實不好,最關鍵的還是你的神魂之傷,我知道一處地方,不但能讓你治好神魂之傷,還能讓你的修為更近一步,也許成就神丹也未必可知。”

  左大路的聲音宛如魔鬼一般,蠱惑著左道奇,讓他做出錯誤的決定。

  左道奇一言不發,但神魂的重傷終究對他造成了影響,意志有些混沌,神智也顯得不如往昔那般清明。

  神魂是修士最本源的存在,所謂的高階修士死而復生,不過都是神魂尚有碎片殘留,從而茍延殘喘,靜待時機,但這一類人,哪怕是復活或者奪舍后,也依舊會變得瘋瘋癲癲,只因神魂缺失。

  左道奇并未理會左大路的聲音,只是在天空獨自飛著,四方天地,皆有細雨纏綿。

  此刻的他,似是像彌留之際的老人,無比想念他的牽掛,有貴妃、有姬靈舒,也有太后、澹臺靜…

  這些人巧笑嫣然,似近在眼前,卻又飄忽不定。

  偌大的天地間,除了漫天細雨,似乎再無什么與他有關的東西,除了眼前這些花容笑貌。

  莫名的,他忽然面色怔然,似遇到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我一直都以為,我是個自私的人,沒想到,我在臨死前最后時刻,居然想到的是別人嗎?’

  有笑聲在天地間回蕩,卻是將左道奇驚醒。

  他緩緩停下腳步。

  這笑聲,是顧青的。

  但又不是顧青的。

  左道奇面色緩緩沉寂下來,眼中浮現幾抹冰冷,“如今四下無人,我重傷之軀,你還不與我做個了斷嗎?”

  左大路并未回應。

  左道奇閉目,復而睜開,“既然如此,那你…還不從我的人花上,滾下去!”

  他驟然大喝,狂風自身軀各處涌出,將他肌肉、骨骼、氣血、經脈…乃至存在的一切事物吹拂,似要以凜然寒氣,滌蕩自身純凈。

  左大路消失不見。

  左道奇重重摔在地上,呼出的氣自然的將地面的水洼凝結成冰。

  但他面無表情。

  再次內視己身,那左大路消失不見,唯有那人花上的些許灰色,證明方才的幻覺,都是這東西在搞鬼。

  左道奇神色凝重,顧青很強,但哪怕是他的同命神通,也絕沒自己體內的那個‘左大路’詭異。

  他當然不信,廣莫風吹拂后,左大路便死了。

  一定又是以自己無法想象的手段,隱藏了起來。

  但他此刻無法找到。

  左道奇緩緩落在地上,雨水與地面的泥潭,將他整個人弄得異常狼狽,他嘴角不禁生出一抹苦笑。

  似乎,自那日進入冷宮與貴妃相識后,自己便再也沒有這般狼狽過了吧?

  “左公子可真是狼狽呢,差點都讓小女子沒有認出來。”一道嬌笑聲從頭頂傳來。

  左道奇不需抬頭,便知道來人是誰。

  心悅緩緩飄落在第,似嫌棄盤膝坐在泥潭中的左道奇一般,像是未長大的孩子般,用手捅了捅地面被左道奇體內寒氣凍成冰渣的地面。

  左道奇緩緩開口,他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沉聲說道,“你快走,有人追殺我。”

  心悅搖搖頭,手上揮出一抹清風,將左道奇身上的泥濘抹去,頭頂的雨也漸漸消失,被她遮掩,做完這一些,她才一手撐著傘,嬌笑著走到左道奇身旁,“左公子還真是壞呢,你被人追殺,還偏偏在我身上留下你的頭發。”

  她手中捏著一根長發,湊到左道奇眼前,“剛剛沒瞧到,左公子的頭發還真是讓人羨慕呢,多少女修士,都沒有左公子這樣的頭發呢。”

  被她拆穿,左道奇沒有一絲尷尬,只是原地坐著,生生不息急速運轉,以求治療哪怕一點傷勢。

  心悅赤足,踩在左道奇腿上,又一把掀去他沾滿雨水的外衣,見內衣上也都是血,忍不住有些嫌棄。

  “嘖嘖,太狼狽了,肉身這么重的傷勢,都快廢了,神魂更是慘,幾乎被砍得七零八落。”

  “不過這些傷勢,倒是都無妨,只要你幫人家一把,肉身的傷勢,人家就幫你治療了。”

  雖然肉身上的傷勢,有生生不息在,無需她的幫助,但左道奇卻開口說道,“不知心悅姑娘要我做些什么?”

  心悅調皮的轉了轉手中的傘,將一件嶄新的白裘放在左道奇懷中,將他整個人當成一個大沙發一般,躺在上面,一手在他的臉上撫摸著。

  “大墓要開了,人家一個人有些怕,想要請公子陪我走一趟,本來還想去京城找你,沒想到運氣這么好,在路上就遇到了。”

  說著,她又笑了起來。

  聲音悅耳,似銀鈴在空中回蕩,在漫天空蕩蕩的雨水中,傳遞的很遠很遠、

  她雖說的極客氣,左道奇卻知道,這恐怕,容不得自己拒絕。

  .......

  墓洞深處。

  心悅攙扶著左道奇,像是貼心的妻子攙扶著重傷的丈夫,若是忽略了墓洞中陰森的環境,倒還真有幾分末路夫妻的感覺。

  可惜心悅穿的太浪的,不太像是會過日子的良家。

  青銅大門依舊在,但卻沒有留下尸體,洞中的尸體,都被門上的貔貅吞吃了。

  左道奇注意到,貔貅身上的紅色花紋更多了一些。

  心悅似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解釋道,“此物并非貔貅,而是驪鬟(huan),一種很蠢的兇獸,只會吃,直到撐死自己。”

  她似早有準備一般,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鉑,在掀開上面的封印后,一股濃郁無比的血腥味瞬間傳遍整個墓洞,那守護在青銅大門上的驪鬟在蠢蠢欲動。

  “吃吧,寶貝,吃完把大門給我炸開。”

  驪鬟從門上離開,飛速撲向被心悅甩出的那團氣血上,狼吞虎咽。

  片刻后,它身上的紅色花紋越來越多,逐漸匯聚到腦袋上,妖艷的紅色在墓洞中閃爍著詭異的魔光。

  下一刻。

  砰!!!

  仿佛連鎖反應一般,地動山搖,整個墓洞被震得東倒西歪。

  心悅縮到左道奇懷中,一臉害怕的說道,“左公子,快救救人家。”

  左道奇面無表情的撐起鎖妖塔,護佑兩人方圓一丈大小的位置。

  抖動持續了很久,似乎群山都在一起震蕩,但有以太濁之氣所鑄的鎖妖塔在,這些震動并不能奈何得了左道奇。

  整整小半個時辰后,兩人眼前的一切,徹底發生了變化,一切都被掩埋。

  心悅早有準備,她吐出一口氣,繼而周邊環境大變,一道黑黝黝、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便浮現在兩人身前。

  “子坤鼠的本命神通真好用,打洞真是一絕。”

  左道奇一言不發,只是被她‘攙扶’著向前走去。

  今夜的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

  從世子調戲梁王妃,導致梁王震怒,再到他去追尋真相遭到襲殺,又在重傷之后偶遇心悅,就目前心悅的表現,幾乎把他就是個炮灰的表情寫在了臉上。

  他緩緩運轉法力,自丹田與神魂上傳來的痛苦,讓他明白,此刻的他,似乎真是心悅手中的玩具。

  兩人行走在幽暗的洞穴中,兩側洞壁上有許多像是嚙齒動物噬咬過的痕跡,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爪痕,整個洞穴,像是某一只妖獸挖出來的老巢一般。

  整個洞窟不斷向下蔓延,隨著通道的延伸,往更遠更深處走去。

  真正的大墓氣息從洞穴深處飄動上來,就像一個巨大怪物的嘴巴,正靜靜等待食物自己送上門來一般。

  洞窟起初極其狹窄,而后逐漸擴大。行至深處,豁然開朗。

  一股極其厚重的壓抑,回蕩在這片極其安靜的洞窟中。

  洞窟很是寬闊,也不昏暗,不像是一個深埋地底的巖洞,反而像是那些隱世高人修行閉關的秘密之地。

  洞窟中間,有一個不大的水坑,約莫兩丈見方,周圍充斥著各種玄妙花紋,其內的水,似是溫泉一般,還在不斷蒸騰出熱氣,不斷的在空中匯聚成各種野獸形狀,隱隱有獸吼聲從其中回蕩而出。

  心悅見到這處水坑,卻是忍不住尖叫起來,似熊遇到蜂蜜、狐貍遇到雞、狼遇上羊一般,難以自制。

  她忍不住向水坑中走去。

  口中喃喃自語。

  “化妖池!這是化妖池!”

  “怎么干涸到如此地步!”

  她一邊說著,赤足無靴的腳已經踩進水坑中,背后無端生出五條狐尾,飄蕩蔓延,幾乎遮蔽左道奇的視線。

  漸漸的,她徹底隱入其中。

  但在狐尾甩動的痕跡中,隱隱有縫隙處,左道奇從其中看到一個長著狐貍耳朵的少女,身姿誘人,體態婀娜,打濕的衣裳將她完美的身體呈現出來。

  哪怕重傷之軀,左道奇依舊忍不住心中火熱。

  他并非lsp,只是雙修功法的弊端,就像在平時,哪怕心悅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坐懷不亂,但此刻重傷之軀,眼見有大補之物,他實在有些忍不住。

  可惜,心悅雖然潤,但他有些不敢碰。

  無奈,只能以躲避目光的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很快,他便在這座洞窟中游走起來。

  除了這方化妖池,洞中其實還有不少東西,一顆血紅色的、宛如鹿角般的一人高左右的樹,在墻壁附近,整齊的擺放著幾口棺槨,上面還貼著神秘的黃色符紙。

  左道奇有些好奇的走上前查看,這些棺槨的蓋子,都是透明的,似乎這些東西,都是墓穴主人的研究品。

  他探過頭去,瞬間面色大變。

  只見在透明的棺蓋下,石棺中放著一個類似牛頭一般,鼻孔不斷冒血的東西,其中這東西的眼睛,在忽閃忽閃,似在努力睜開,卻又被什么東西鎮壓。

  左道奇穩住心神,視線從這東西身上掠過,環顧一周,看到這六口石棺中,都放著一個巨大的畸形怪異東西,不同的是,有的在流著血,有的在流著白色的物質,還有的,則是流淌著黃色的惡心黏液。

  看著看著,他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幾口棺槨,其中的那些物質,似乎都與化妖池相連!

  這是…什么東西!

  心悅這時忽然站起身,她眉心那抹可憐更甚,濕漉漉的衣裳將她的本錢完全撐起來,她還在不斷向上拱著,對左道奇誘惑著說道。

  “左公子,過來一起泡啊!”

  左道奇忍不住后退一步,那幾口棺槨中的詭異東西,結合心悅此刻的狀態,讓他覺得這座大墓之中,或許不止是機緣,還有更多詭異恐怖的事物。

  “冥蛇,棺材里這些是什么東西?”

  冥蛇懶洋洋的睜開雙眼,隨即便看到棺槨中的東西,臉上閃過一些不自然,隨即說道,:“你怎么到這里來了,運氣真好。”

  左道奇皺了皺眉,“這些到底是什么東西?”

  “好東西,那小妖怪不是找你泡澡嗎?進去吧,這可是艷遇呢。”

  冥蛇說著,卻是不自覺笑了起來,只是笑聲中,有幾分難以掩飾的恐懼。

  “告訴我這些是什么東西,否則我不介意將你也關進去,那邊正好還有一口空的。”

  左道奇冷冷的聲音充斥著威脅。

  冥蛇的蛇軀在鎖妖塔的雷幕中游動,蜿蜒扭曲著。

  “這些都是昔日冥神的殘軀,你進去泡一泡,對你好處很多,而且這里面有那頭色老虎的本源,你不進去,那小妖怪的身體會自爆的。”

  左道奇聞言,神情一怔。

  隨即看向依舊在向他搔首弄姿的心悅,似乎嫌棄他半晌不下來,心悅的狐尾已經卷動了過來,在他的身上到處撫動著,勾引著。

  她自己卻又舍不得離開那‘化妖池’,一臉的焦急。

  轉眼間,眼中竟然噙滿了淚水,用渴望、乞求的眼神看著左道奇。

  配合她那近乎本能的我見猶憐的氣質,這種狐媚的氣息讓左道奇有些難以自拔。

  雙修功法修不得,自己竟然會覺得一只小狐貍很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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