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

  莫屠站在涼亭之下,一臉恭敬,在他身前,是一家奢華至極的馬車,身后則是一眾虎衛的將士。

  秋風悲涼,卷動無數落葉,林寒澗肅,呼嘯而至。

  昌邑一臉氣氛的坐在馬車上,旁邊是與她一起過來的澹臺靜。

  “這個死太監,整整兩年也不說了來個信,要不是本宮去問皇帝哥哥,還真不知道。”

  澹臺靜面色悠然,目光有些躲閃,有些忐忑的說道。

  “昌邑,你說…他還會記得我嗎?”

  去外面采野果的夏小玉正好進來,用一種極其夸張的語氣說道。

  “不是吧?靜靜,你不會真的?”

  澹臺靜白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夏小玉似沒皮沒臉一樣,無所謂的將懷中野果放下,十分豪放的說道,“來吧,吃果子了,新君上位就是不一樣,這林間的野果都比前幾年香甜不少。”

  昌邑在夏小玉面前,表現出來幾分淑女的樣子,伸出兩根手指,矯揉造作的捏起一顆,小心的放入口中。

  “味道不錯,小玉更會吃了。”

  夏小玉昂首挺胸,拍了拍兩年未見依舊沒有成長的要害,一臉得意的說道,“那是,你是不知道,我師父的傳承需要親自感受山川大河,今年可是跑了老多地方呢。”

  昌邑點點頭。

  幾人正閑聊著,便聽莫屠忽然開口。

  “誰?”

  “哈哈哈,老莫,你這是來接我的?不就是兩年不見嗎,至于這樣嗎。”一道輕佻的笑聲響起。

  昌邑心中微微一顫,便要起身,卻像是想起了什么,不但自己坐下,還拉著蠢蠢欲動的澹臺靜一起坐下。

  “靜靜,你去干嘛?”

  “你是本宮的客人,小太監回來也得他來向本宮請安,哪里用得著你出去迎接。”

  澹臺靜聞言坐下,只是眼神暴露了內心的想法,不斷的想要透過轎簾的流蘇看到外面,想要看看方才的聲音,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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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老莫,這是有啥任務啊?怎么帶著人自己跑出來了。”

  再見莫屠,左道奇多少還是有些開心的,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又因一路摸索秋桃劍,這劍法古怪,總是帶著一種輕佻與瀟灑之意,于是話也多了一些,也輕浮了一些。

  “看你又長高了幾分,這兩年過得不錯啊。”

  莫屠冷峻的面孔上浮現一抹笑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來就好。”

  左道奇也笑了。

  莫屠不在乎左道奇是否是假太監,他只知道,與左道奇的相處很是愉快,至少算是他的朋友,若是論及之前數次出生入死的經歷,稱得上一聲生死之交。

  “回頭再聊,有人在等你。”

  莫屠的臉上,難得出現一抹戲謔,似乎想要看左道奇待會的糗事。

  左道奇在落下之際,神識早已展開,雖然那輛馬車上有屏蔽神識的法陣,但他的道基一旦灌輸法力,也是能夠探測的。….這法陣只是個迷陣,無法攔住他的道基,于是他便看到了坐在馬車上,嘴巴高高嘟起,眼神帶著氣憤的昌邑。

  以及旁邊一臉著急,偷偷向外瞄的…憨憨。

  左道奇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親切感,身為修士,在漫長的壽命中,兩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但卻對于車上的幾人,異常想念。

  至于夏小玉,在看到她的發育情況后,直接選擇了無視。

  只能做兄弟了。

  “死太監!回來了不給本宮請安,在那里待著做什么,還不快滾過來!”

  昌邑終于忍不住了,于是掀開轎簾,氣呼呼的說道。

  因為生氣,臉頰微微鼓起,像是充氣娃娃一般。

  左道奇身形一閃,做這樣子。

  “小的左道奇給乾元皇帝之嫡孫、元吉皇帝之三公主、正明皇帝之妹,世襲昌邑郡兼領奇人府榮譽府主,國色天香沉魚落雁才高八斗詩書傳天下之昌邑公主,請安了!”

  一連串的噱頭,像是念繞口令一般,讓昌邑自己都聽得有些發暈。

  但聽起來,似乎是夸自己的?

  昌邑腦袋暈暈的,忘記了繼續罵左道奇的事情,也忘了自己想要說什么。

  于是左道奇繼續說道,“小的一路前行,有要事稟告公主,請公主容我進入馬車細聊。”

  這話剛一開口,左道奇瞬間有些后悔。

  不行啊,自己的假太監身份暴露了,現在私自進入公主座駕,實屬不妥,說不得得被那群言官彈劾。

  但昌邑那邊已經點頭,很是滿意左道奇的上道,“那上來吧,正好天色轉涼了,幫本宮揉揉腿。”

  左道奇知道以昌邑公主的刁蠻性子,自己要想耳朵安生一些,還是得進去坐一坐。

  不過莫屠是自己人,只要等出了這片林子,自己及時從馬車中下來就是。

  于是硬著頭皮,跟著扭著屁股的昌邑坐進馬車中。

  一個帶著幽香的火熱嬌軀,忽然向他撲來,隨即便是柔軟至極的身體擠進他的懷中。

  憨憨小聲說道,“你還記得我嗎?”

  被昌邑看著,左道奇絲毫不覺得尷尬,這種情形,他遇到的多了去了。

  幸好這個世界男人,尤其是強者,三妻四妾都是少的。

  不然昌邑要是接受了拳道文化,一個人就得鬧得雞飛狗跳。

  “當然記得啦,我怎么會忘了靜靜呢。”

  他反手緊緊摟著憨憨,頓時明白憨憨這些日子營養又開始過剩了,竟然二次發育了。

  他絲毫不在意昌邑殺人的目光,溫柔的安撫著澹臺靜,直到她的情緒徹底平復下來,雖然沒人用戲謔的眼神看她,但她依舊低下了頭。

  她已經不是那個單純到認為肚兜是個好禮物的傻孩子了。

  昌邑咳嗽兩聲,本來依照她的性子,多少是要教訓左道奇的,但這兩年,與澹臺靜的感情愈發深厚,看在她的面子上,決定饒了左道奇這一次。….于是淡然的伸手接過一旁的一瓶花,撕下一片花瓣。

  采兒眼中露出一抹詫異,這不是說要送給左府主的嗎?

  “左卿這一走就是兩年,不知學問可曾有所長進?”

  左道奇羞愧的低下了頭,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離了殿下這般天下聞名的才女,內臣的才學早已大不如之前,但現在也不晚,如今內臣回歸殿下身邊,早晚有一天,學問會再度成長起來,爭取早日跟上殿下的腳步。”

  昌邑露出滿意的笑容,心道這小太監去執行了皇兄的秘密任務,說起話來倒是比以前還要好聽。

  也不知道在外面是哄了那些小姑娘。

  一念至此,昌邑頓時色變,伸出鼻子嗅了嗅左道奇周圍的空氣,臉色微松,但隨即又想到。

  這狗太監這么聰明,知道要見本宮,是不是在路上已經將味道清理了。

  隨著聯想,面色逐漸難看起來,嘴巴再次鼓了起來,一臉不耐的說道。

  “行了,事情都稟告完了,就趕緊下去讀書去。”

  左道奇臉上的淡笑消失,自己這是怎么得罪這昌邑了。

  但他本來就不敢在公主的車攆上多待,聞言也不反駁,恭敬的說道。

  “內臣告退。”

  “哎……”

  昌邑的嘴巴鼓的更圓,似賭氣一般任由左道奇離開。

  直到出了馬車,左道奇才松了口氣,借了莫屠一匹馬。

  他望著已經映入眼簾的雄偉京都,這座歷經數千年乃至近萬年的絕世雄城,兩年的時光在其建城以來,只算得上是彈指一揮間。

  但左道奇心中已然生出一種膽怯,并非對左崇的畏懼,而是羞見故人。

  算算日子,昔日與心悅孕育的孩子,應該也出生了吧?

  不知道生下來的,到底是人是妖,亦或者半妖?

  還有太后,這個銷魂的女人會使用什么手段折磨自己呢?

  太多的人和事,在時光中總是顯得那般微不足道,但在再次見面時,總是能帶給人溫情與感動。

  逐漸的,他目光躍過京城,看向東南方,那里,是涯州的方向。

  臨清宗,就在涯州。

  按照臨清宗那喜歡搞事的性子,又有反晉復臨的使命壓著,這次天元大會,定然會派人參加吧。

  只希望不會再出來個向太平道一般的傻子,準備與大晉參加陣戰。

  應該能再次見到…

  師姐了吧?

  左道奇目光逐漸變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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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來到闊別兩年之久的含元殿,依舊能夠感受到這座宮殿帶給人的震撼。

  左道奇站在殿外,秉筆太監早已不是王秉,之前的種種仇恨,隨著一路經行所見諸多的人與物,顯得不再那般深刻。

  也不知道王秉是生是死,仇恨不深,但終究是要報的。

  正當他想著的時候,殿內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喊聲。

  “宣!大內密探左道奇進殿面圣!”….大內密探,是姬靈雋為左道奇安排的,他畢竟之前是假死逃離的,總歸是要有個理由。

  正明皇帝端坐高臺,除了十來個太監,再不見其余人。

  他有些感性的從臺上走下。

  “左卿可算是回來了,真是讓朕好生掛念。”

  左道奇連忙低頭,“不敢惹陛下掛記。”

  在驚鴻一瞥間,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

  原本那個一臉稚嫩,說我有的,小路子你都將擁有,整日趴在地上逗弄蛐蛐的稚嫩幼子,此刻已經蓄上了胡子。

  :姬靈雋

  :大晉第十六位皇帝,承載中原國運*載

  :正明皇帝十九歲登基,成為大晉最年輕的皇帝,其人先受封與越地,深感宗門武夫對朝廷統治之沖擊,登基時立下大志,定要清掃大晉大地上所有宗門世家,讓其為大晉朝廷所用。

  隨后在相國***的策劃下,預召開天元大會,隨后召見大晉諸多豪杰,試劍天下,爭奪天下第一,欲以武力爭雄天下,之后又在大會舉辦期間,悄然發現晉國之秘,先帝尸身竟神秘消失!

  正明皇帝大怒,著人尋找先帝尸身,卻意外得知此事竟然與其母妃之死有關,由此,大晉最大的秘密暴露。

  ******

  正明皇帝以命填運,再續大晉三百年氣運,隨后其妹西苑公主即位稱帝,人稱明月女帝!

  ……

  左道奇無語至極,這是又遇到能夠感知命權乃至屏蔽信息的大佬了?

  還是這信息,都是被張維正屏蔽的?

  他心頭思索,心頭卻是一動。

  不對,應該不是張維正動的手腳,自己之前便知道大晉宮廷之中,有大秘密,但之前就一直看不穿,那時自己還以為是劇本面板無法揭開下一幕,他當時舍不得壽命。

  現在仔細想來,依照目前看到的訊息,就算那時候自己以壽命強行去觀看,多半也會是多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而將被屏蔽掉的關鍵事物忽略。

  “這一路,可有收獲?”正明皇帝姬靈雋的話語,打斷了左道奇的思索。

  他連忙回過神來,開口說道,“有些收獲,但恐怕要讓陛下失望。”

  “登樓戰,可有自信?”

  姬靈雋面色淡然,眼神中帶著期盼。

  畢竟,他還是很信任左道奇的。

  左道奇本來就有意要參加這場盛會,他終究不是苦修士,見識天下修士神通與手段,也是他的渴望。

  至于戰死在天元臺上,他沒想過。

  “好!果然是左卿,不愧是昔日名傳天下的五全家。”

  左道奇表情有些訕訕,這個名頭,他真當不起。

  諸子百家,哪怕最菜的,也是至少擁有真人戰力的人物,他現在,差得太遠了。

  “不敢當…”

  姬靈雋有些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什么話,這有什么不敢當的,朕有信心做千古第一帝,你難道沒有信心,做一個真正的五全家?”….他飄了啊…

  左道奇明明感覺到姬靈雋已經飄了,但聽到他的話,心中依舊生出一種豪情。

  看望姬靈雋的面板,左道奇是有些感動的,至少姬靈雋是偉大的,無論他為人如何,至少他到最后一刻,都是沖著拿給千古第一帝的名頭去的。

  或許之前的自己,因為姬靈雋偶爾生出的猜疑而不滿,但這一刻,他真的對姬靈雋,生出一種佩服,從其劇本的結局來看,其或許稱不上千古第一帝,但絕對稱得上大晉第一帝。

  再續國運三百年…

  以往的那些不滿,也隨之消散許多,姬靈雋是皇帝,猜疑才是天性。

  哪怕是他,也無法例外,否則,他如何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皇帝。

  “內臣自然有信心,定然不辜負陛下期望,這登樓第一,內臣要了!”

  姬靈雋哈哈大笑,走下龍臺,輕輕拍了拍左道奇的肩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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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人府。

  劉喜走了進去,登樓戰,代表著皇室的顏面,如今天下,是大晉的天下,大晉要爭的,非一境的第一,而是三境都要。

  陽神有紫孤道在,天下敢有迎戰者都寥寥,說不得紫孤道會不戰而得盛名。

  陰神戰,有包括武功侯段離在內,共計六位因功封侯的陰神與宗師,都是自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大晉自然有優勢,也必須要拿第一。

  唯有登樓戰,這是事關天下宗門的顏面之爭,面對朝廷,兩戰皆敗倒是無所謂,但登樓戰,對于盛名在外的大宗門而言,是榮譽之戰,也是顏面之戰,他們要在大晉如今這位正明皇帝的強硬中,保留最后一絲尊嚴。

  所以,諸多宗門共同上奏,言登樓戰,骨齡不可超過百歲!

  于是,很多朝廷盛名在外的殺神,被排除在外。

  這點,對于宗門而言,很有優勢,畢竟宗門對于天才的培養,一直都是不留余力的。

  “宗正大人在嗎?”

  面對明枯,劉喜的表情明顯帶著幾分恭敬,這恭敬,并非是對明枯這個才突破登樓的老太監,而是恭敬其身后的那尊擔任了三百年宗正的姬潛朙。

  明枯一臉笑意,干枯的臉上像是菊花綻放一般,熱情洋溢。

  “原來是劉喜公公,可是有要事要找宗正大人?”

  劉喜是來通知宗人府,左道奇將占據一個名額的,但卻沒有一絲一毫在外宣旨時的高傲,小心的說道。

  “是陛下那邊,讓咱家給宗正大人送一道圣旨,登樓戰他有一個好人選。”

  聽聞圣旨,明枯頓時恭敬起來,彎腰雙手上遞,“原來是此事,這哪里還需勞煩劉喜公公這個大紅人跑一趟啊,公公交給我吧。”

  劉喜并沒有覺得自己沒有當面向姬潛朙宣旨有任何不妥,笑盈盈的將圣旨放在明枯的手中。

  朝廷中的爭斗,尤其是內廷,永遠是這般刀光劍影而不見血腥,卻危險至極。

  等到劉喜走后,明枯瞬間直起了身子,面上的笑容也在第一時間徹底消失,旁邊伺候的小太監連忙上前。

  “明公,這圣旨…可要遞交宗正大人?”

  明枯一臉冷意,取出圣旨仔細看了看,隨即臉上浮現一抹蔑笑,直接將其塞入丹爐之中。

  “圣旨污了,看不清字了。”

  “代表我大晉出戰登樓戰,難不成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陛下還年輕,識人不明,說不得被什么人蒙騙了,讓姬重雷與姬重明明日一起過去,替陛下拆穿那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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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很快便傳入含元殿。

  正明皇帝摔碎了一個前朝瓷器,面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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