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左道奇而言,他并不知曉徐淵的名聲。

  但另外兩人,顯然對其是了解的,至少是有所耳聞的。

  聽聞徐淵的身份,臉上紛紛露出動容之色。

  張維正有意無意的看了左道奇一眼,似對他的不配合感到不滿。

  這一幕,不禁讓左道奇心中有些羞澀,總感覺張相對自己的態度,像是對待弟子一般。

  他連忙收起臉上神色,模彷左側露出夸張表情的姬正乾。

  張維正不動聲色,轉身輕聲說道,“這些日子,你們便留在這五軍都督府吧,徐大師會教你們所希望學到的。”

  這次,三人的動作終于同步起來,紛紛向前一步,雙手抱拳彎腰。

  “定不辱使命!”

  張維正晃神,他高居大晉權力中心數十載,不知見到了多少意氣風發之少年。

  “行了,徐大師,一切便交給你了。”

  公孫用直到此時,才說出了來到此地后的第一句話。

  “師傅,這幾個小子,你該怎么教就怎么教,不用收著。”

  他一邊說著,黢黑的臉龐上帶著不懷好意,在左道奇身上停留的時間最長。

  這黑臉小子…

  左道奇心中不禁暗罵。

  徐淵挺胸抬頭,面色一冷,一股極強的殺意瞬間裹挾全場。

  左道奇不是沒有見過殺氣四溢之人,那黑臉小子便是一個,其人在河谷時造成的殺戮,不止妖族,哪怕是同為人族的友軍也為之驚嘆。

  但他的殺意與徐淵相比,多少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這濃郁無比的殺意似從天地間裹挾而出。

  在恍忽間,左道奇但見天地浮現一尊血色長槍,沒有主人,但萬千天地間的沛然殺氣,似都從此物上散發,虛影輪轉,尸山血海、刀火槍林…一幕幕駭然至極的恐怖畫面,在左道奇眼中流轉,輪回。

  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地覆天翻。

  莫名的,左道奇想起了這么一句話,他不知道徐淵處于什么境界,但在此刻,卻是明悟了一件事。

  真人與真人間的差距,或許極大,就像黑臉小子與徐淵的差距…

  這種比喻,多少有些冒犯公孫用,但左道奇卻明白,這多半是實際存在的,確切的…

  徐淵此舉似在嫌棄公孫用,卻也是在三人面前展露手段。

  在他收起殺意時,左道奇已經明顯能夠感覺到身側兩人的面色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之前只是空聞其名的嘆仰。

  而是切切實實,感覺到差距而產生的自強與好學。

  徐淵臉上似閃過一抹滿意,在他殺意下,三人沒有一人退縮,倒是不愧是大晉選出登樓境最優秀的三人。

  他向上伸出一指,繼而天地間似浮現一桿赤色長槍,凝成一片燦爛光斑,以長槍為中心,驟然劃出。

  恍忽間,在場三人只見眼前一切風景,包括點將臺無限延伸,不斷向外擴散,并以三人為中心分成三分。

  ….徐淵向前一步,一身三化。

  左道奇面露駭然,這等手段,絕非尋常三品,這位徐淵,多半是…道武皆至三品!

  一道‘徐淵’落在左道奇身前,他面容沉肅,似看出左道奇眸中的驚訝,輕聲說道,“開始吧,你們三人的手段,我都不知,只好分開授課,一點小把戲罷了。”

  “分身嗎?”

  徐淵搖頭,“用你最強的手段,攻擊我。”

  左道奇回眸,看了看身側的點將臺。

  “不必顧慮,這里不過是我意境與神通融合生成的異度空間。”

  如此…

  左道奇眼神驀然變得嚴肅起來,他也很想知曉,他如今的戰力,距離真人究竟相差多少!

  面對徐淵,他沒有留手的資格,于是身形晃動間,雷火相伴,又見天邊七彩龍門上傳出一聲龍吟。

  一團團赤金色火焰自虛無之中浮現,雷霆從冥冥之中落下。

  一只白皙的手驀然伸出,虛握!

  雷霆轟然間化為一柄長槍,上纏點點赤火,龍門之上有龍盤踞其上,展示著主人對所施道法與神通的非凡掌控。

  徐淵微微蹙眉,“好熟練的道法!”

  他從未見過,如左道奇這般,不過登樓便能夠瞬發道法的存在。

  他眼力驚人,火雷之法,絕對都是道法,絕非神通!

  在陰神以前,神通的作用無可替代,便是因為其瞬發時的出其不意。

  徐淵目光深邃,只是伸出一指,空間似水面一般掀漣漪,繼而左道奇手中雷槍化為虛無,這種隕滅,似火雷互相沖突,兩者同時崩滅。

  他輕聲說道,“你的法脈很不錯,但你有些太依賴了,面對道法,你需要有自己的思考,是否適配,雖然目前看起來不錯,但…”

  “你可知道,你的雷槍,被我一點就碎嗎?”

  左道奇微微沉吟,“是因為雷火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是沖突的?”

  徐淵微微搖頭,“雷與火,并非死物。”

  他微微伸出一掌,掌心之上,一道銀白色的雷霆從虛無中綻放,似一顆種子,詭異的是,種子在生長過程中,緩緩化為一朵火蓮。

  “你需要感受雷火的情緒,讓他更好的融合與轉化,而非單純的依靠你引以為傲的法脈,將兩者生生雜糅在一起,事實上,這種雜糅并不強大,不是嗎?”

  左道奇心中生出一絲奇異的感悟,在徐淵眼中,他似乎沒有一絲秘密可以保留,無論是他對道法的控制,還是對神通的使用。

  某種意義上,徐淵說的也是對的,但他所說的種種,都需長期溫養雷火,最好是將天地之雷火煉化,孕育成自身之物。

  “你是不是在想,來日去找些天雷異火?”

  徐淵并不蒼老,反而有些豪邁的聲音悠悠傳來。

  左道奇心中一驚。

  徐淵難得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在之前的霸道形象中,顯得很是難得。

  ….“你是個很有靈性與天分的人,至少在我現在看來,是這樣的,方才與你所說,已經涉及真人手段,你若是能夠做到,憑借你堪比十二重樓的肉身,再將修為提升到十二重樓,獲得登樓造化,或許你能夠媲美一些真人。”

  “當然,是真人中的弱者…”

  “嗯…比小用還弱的那種。”

  小用?

  公孫用嗎?

  這老爺子似乎太過高看自己了,左道奇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但不得不承認,徐淵的話,終究是引發了他的欲望,真人的高高在上,似乎自己有機會…打破?

  徐淵面容沉肅,只是眼神有些玩味,他當然知道左道奇心中所想,但三品與四品的差距,絕非言語所能衡量。

  見激起左道奇斗志,他避而不談方才的話,繼續說道。

  “你可以如我一般,嘗試將雷火孕育出一枚種子,這種種子在你的孕育下緩緩長大,至于長大之后所化雷與火,皆在你一念之間。”

  他是個很好的老師,這種方式,是在他觀測到左道奇的炎目道法,實則是在眼中‘種’下一顆種子后才萌發的。

  因材施教,是他這些年在儒家上學到的。

  左道奇恭敬行禮,以師禮謝之。

  徐淵面容沒有一點變化,只是看了他一眼后,繼續說道。

  “你便在這里開始吧,這兩道道法都很不錯,你若真能融合成功,其余的不學也罷。”

  左道奇驀然,他并未避諱徐淵,繼而閉眼,他不再盲目的追求太陽真火,也不再追尋臨清八雷中那些最兇勐的雷霆,而是遵從內心的選擇,感悟法脈的波動。

  徐淵雖批評他太過倚重法脈。

  但法脈,本就是他本身的一部分,棄之不用,才是真的蠢。

  于是,他右眼中的火焰逐漸凝實,古老的太陽真火上散發著普照蒼生的氣息。

  在虛無中,左道奇左眼之上,驀然凝聚一道電弧。

  很小的電弧,像是一枚種子一般。

  雙目本就同根同源,他欲以左右雙目,同時構建雷火之眼,以自我為媒介,將雷火生生化為同源。

  這種奇思妙想,也是得益于徐淵的提醒。

  但很快,左道奇便遇到了困境。

  左眼中的雷光不斷渙散,根本無法凝聚起來,就像是微弱的火苗不斷被狂風打壓,根本無法生長。

  略作思考,他很快便明白過來,右眼中的‘種子’已經種下太久,兩者間差距太多,終究影響到了左目‘雷種’的生長。

  他閉目片刻,生生不息神通飛速消耗,右目中的炎光不斷被磨滅。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還要果決,我以為,你會需要我提醒你。”

  難得的,徐淵在這種時候,開口評點了左道奇一句,已經不再是沒有什么感情,反而帶著濃濃的贊嘆。

  右目血水蜿蜒而流,又迅速被太陽火種的熾熱所蒸騰。

  ….左道奇面色蒼白,這種修煉在眼中的道法,還是接觸最狂暴的雷火之道,痛苦可想而知。

  哪怕他經歷太多生死之戰,這種痛苦,依舊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徐師…謬贊。”

  “并非謬贊,只是實話。”徐淵回應了左道奇的客氣。

  十日時間一晃而逝。

  徐淵確實如他所言,左道奇問的,他都知道。

  雙目修行雷火之法所經歷的關隘,徐淵對此都能作出建議。

  雷火之種已然種下,左道奇面色慘白,雷火不斷在目中崩潰給他帶來的痛苦,不亞于凌遲之痛。

  在不知過了多久。

  雙目緊閉,僅見兩行血淚的左道奇,驀然間睜開雙眼。

  一念間,右眼生火,左目驚雷。

  與萬物生長間,一朵兩色蓮花緩緩綻放…

  這是左道奇雷火手段的根基。

  蓮花綻放著,緩緩旋轉。

  而后…

  無數金烏從蓮花中飛出。

  整個虛妄之地,變得鮮活起來。

  冥冥中,他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呼喚。

  當他遵循這種呼喚而行本心時。

  徐淵這‘小手段’成就的虛妄之地,瞬息破碎!

  天地唯一,道基獨顯!

  在上千丈的道基中,蓮花驟然生長,幾個呼吸間,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徐淵面上第一次,露出了錯愕之色!

  這是…一個什么怪物?!

  以登樓境,破卻他的虛妄之境,雖然如他所言,虛妄之地為他隨手所為,但…

  時間一晃而逝。

  左道奇再度從近乎頓悟的狀態中醒來時,徐淵的臉上明顯帶著幾分別扭,這在那張異常肅穆的臉上顯得很是明顯。

  他咳嗽兩聲,將左道奇驚醒。

  “徐師,我還有問題…”

  “但問無妨。”眨眼間,徐淵再度恢復那往日的宗師氣度,澹然的看著左道奇。

  這位公孫用的老師,對于道法的理解,遠遠超乎左道奇的想象。

  在剩余的幾日中,除了塵心訣他無法對此作出有效建議,只是讓左道奇去感悟紅塵。

  其余的所有道法,無論是身法、戰斗反應乃至于種種道法,左道奇一一請教,徐淵自然作出建議,順帶幫他梳理了他在越州之行中所修的雜亂手段。

  “時間到了。”

  徐淵的聲音似從外界傳來。

  左道奇晃神,時間過得…好快。

  “你那塵心訣,我無法對此作出建議,便送你一門道法吧。”

  徐淵的話,讓左道奇神情有些錯愕。

  徐淵的任務,只是指點,并非傳授道法絕學,這已經是收徒的范疇。

  左道奇驚喜,喚起‘徐師’時更加親近。

  徐淵伸出一指,那有些枯瘦的手虛點,繼而兩人間的數丈距離似虛無一般,手指詭異的出現在左道奇眉心位置,根本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

  “此術名《殺心》,你且自悟吧。”

  此言說出,萬物崩潰。

  ….點將臺緩緩被拉近,姬正乾與張九齡也近在眼前,似一個月前一般,三人的位置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從兩人的表情上來看,他們的收獲也絕對不小。

  姬正乾與姬潛朙間關系極近,但以姬潛朙的地位,他終究不會在姬正乾這種后輩身上,付諸太多的心血。

  而徐淵雖聲明不顯,但憑借公孫用師尊這樣的名頭,都知其絕對非凡俗中人。

  也不枉費張維正親自將其請出,也由此可見張維正對天元盛會奪魁的重視。

  左道奇應該算是三人中收獲最大的,畢竟他算是野路子出身,基礎與姬正乾、張九齡這等天之驕子差了太多。

  這里的基礎,并非修行上的,更多的,是知識面上的。

  這很正常。

  畢竟左道奇太年輕了。

  “好了,一個月的時間已過,你們暫且回去休息幾日,下月初一再過來,老夫教爾等實戰。”

  不知為何,左道奇似乎從徐淵的話中,聽出幾分惡趣味。

  徐淵話音落下,他向前點出一步,轉身略顯瀟灑的離去。

  只是他那魁梧的身形與氣質,終究不太適合用瀟灑來形容。

  他這一走,凝固在點將臺上的凝重氣氛瞬間消失。

  于是姬正乾扭頭,上下打量著左道奇,“這位就是左兄吧?在京都很有名啊。”

  左道奇蹙眉,他從姬正乾的言語中,聽出幾分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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