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鈺手忙腳亂的擦掉眼淚,像個淘氣的孩子似的,耍著小性子對著顏逸說:“你什么都沒看到知不知道!”
顏逸輕輕點頭,“嗯。”
他撇開眼望向門外方向。
“今日朕召你來,其實——是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見。”
顏逸稀奇了一把。
探究著看向欲言又止的上官鈺。
這活真不是人接的。
“其實……其實……”上官鈺吞吞吐吐,有口難開。
“皇上有話但說無妨。”
“鎮國公求了朕好些日子了,其實還是關于你的婚姻大事。”
上官鈺剛說完,他便接道:
“皇上,臣已決定,今生不再娶妻了。”
“胡鬧!”上官鈺想也沒想直接呵斥出來。
顏逸眉目間一瞬間染上痛色。上官鈺看他模樣不由軟了口氣。
“成英,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可你要想想表姨夫與表姨母,他們年事已高,再承受不住什么打擊了。他們想的朕知你心中有數,別讓他們傷心好嗎?”
顏逸揉了揉眉頭,心里滿是苦澀。
“我這命理不該再禍害別人家姑娘了。”
上官鈺瞪著眼,“什么叫禍害人家姑娘,你那兩位夫人是意外。”他說著嘆氣道:“意外的事我們誰都說不清,表姨母已經用你軍功請旨了,朕也已經擬好旨意,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成英。”
御書房里靜悄悄的,兩人一起沉默著,只有茶香絲絲縷縷飄著。
不知幾時,正待上官鈺還要勸說。他輕聲說:“好。”
上官鈺拿起案上早已擬好的賜婚圣旨,放到他手里。
“新上任的鴻臚寺卿葉大人次女。表姨夫他們指的,雖然……呃……”雖然是位無鹽女,這話該怎么說呢,難為死他這個媒人皇帝了。
“呃,算了,你回去問表姨父表姨母吧。”他還是不說那么多了。
他手指輕輕摳著手里沉重的旨意,垂著眼輕輕應了一聲:“嗯。”
“那你記得有空去葉大人府上拜訪一下。”上官鈺不放心的交代。
他低垂眉目又輕輕應了一聲,上官鈺才開始詢問邊疆的情況,兩人說了兩三個時辰,在宮中用了飯才出宮。
夏天的下午,總是讓人熱的無奈。
他出來宮門讓黃云帶著圣旨回府,他說他想隨便走走便沉默著離開了。
傍晚悄聲而至,悶熱了一下午不耐煩的人們開始趁著傍晚的涼意出來走動走動。
宋穎雪拉著葉琬瑤帶著兩個丫鬟出來放肆的玩。
“京城可真不好玩,雖然繁華是繁華,卻沒有咱們江南小橋流水人家的美意,沒有荷塘,沒有蓮蓬,沒有烏篷船,唉!我想回江南了。”宋穎雪歪著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葉琬瑤端著茶碗,吃著里面的甜豆水。臉上覆蓋的面紗真是方便了她,吃東西可以遮著大快朵頤。
宋穎雪看她吃的那么歡快,拉著她坐在一旁的路牙子上,兩人是沒有一點京城貴女的自知之明,她們自認自己也不是京城的貴女,還是怎么舒服怎么來。
下方是送著陣陣涼意的小河,就坐在那兒乘著涼氣讓她安穩的吃過癮。
“瑤瑤,你說你那么能吃,你怎么就吃不胖啊?”宋穎雪嫉妒的問她。
葉琬瑤不想理她,嘰嘰咋咋的很吵。
“瑤瑤,你想不想回江南。”
葉琬瑤白了她一眼。
她也很想回江南啊,可是爹爹和娘親都在京城啊,爹爹和娘親在哪,哪里才是她的家。
宋穎雪見她模樣氣急敗壞的囔道:“還要不要淑女啦!”
“跟你在一起哪還有淑女可言啊!”
葉琬瑤把茶碗遞給錦兒。一瞥眼瞧見對面路上負手而行的錦衣男子,滿身落寞走在夕陽的余暉下,一瞬間驚艷,恨不得上去問問有怎樣的心事,竟然讓他如此俊逸的人滿身凄涼與落寞。
葉琬瑤托著下巴望著他想。
他一點一點遠遠而去,她追隨著他的身影心底泛起莫名的悸動。
“看什么呢?眼睛一眨不眨的!”宋穎雪說了許多話,一轉臉才發現好姐妹的神情不對,正望著遠處發呆。
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葉琬瑤如夢驚醒。
傻傻問道:“打我干嘛?”
“我看你滿面紅光,眼放桃花,神思蕩漾,你又對著哪位公子發春呢?”
宋穎雪滿口胡言亂語。
聽她一說,葉琬瑤驚嚇的跳起來,小嘴嚷嚷道:“胡說八道什么呢!”
她心知肚明,她心里剛才真的有一瞬間想跑過去抱住他安慰他,親吻他!
這個想法很大膽。
活了十八年從沒這么大膽的心思孟浪過,莫不是自己心里確實對男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法了?
怎才那么一瞥就對一個人生出了那旖旎孟浪心思!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從小受到的教育一言一行都是大家規范,阿娘言傳身教,她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對著一個不明身份的男人有這種羞于啟齒的想法,懊惱的拉著錦兒轉身離開,還氣呼呼的留給宋穎雪一句:不想理你了!
宋穎雪沒想到她反應那么大,若有所思的又轉身向剛才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兩姐妹一路上拉拉扯扯回了葉府。
備好晚飯,鎮國公夫婦靜靜等待著兒子回來。
一路回來街上燈盞逐一亮起。
不遠處鎮國公府門口那兩盞燈籠今夜格外的。顏逸望著換了大燈盞的鎮國公府府匾微微輕嘆。他覺得這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不敢踏進這個家門。
“將軍回來了。”門口小廝瞧見他站在那里,跑來迎接他。
思緒被打斷,他慢慢回神,輕聲應道:“嗯,回來了。”
“國公爺與夫人在等將軍用晚飯呢。”
他點點頭,負手回府。
目送他進府的身影,那小廝覺得自家將軍變化了好多,雖然依舊是那么平易近人,卻多了些沉默。
餐廳里寂靜無聲,鎮國公與夫人兩人靜坐在廳里思緒萬千。
“父親,母親。”顏逸進來就看到二老神情恍惚的樣子。
聞得聲音,顏應卿與夫人瞬間驚喜起身迎了上來。
“逸兒回來了,餓了吧。”鎮國公夫人握著他的手拉著他坐在餐桌前。又急忙吩咐服侍的丫鬟:“趕快去上菜。”
“娘親手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清蒸鱸魚,呆會兒你多吃點。”
“好。”
鎮國公給他倒了一杯酒。“太皇送來的‘君雨蘭’,咱爺倆喝點。”
顏逸接過,他從前最愛喝的便是這‘君雨蘭’,他不知道這酒為什么叫這名字。
他少時在宮中做伴讀,上官鈺幾個皇子曾經拿這酒逗他,告訴他這是好喝的瓊漿玉液,他小小年紀不懂分辨,一杯酒下肚直接睡了個天昏地暗。
后來,上官鈺經常帶這酒給他喝,他便喜歡上了這酒,再后來直到有一次回府鎮國公打了他,他才知道原來這酒是太上皇私藏,每年宮中也就五六十壇而已。
宮中每年最大的宮宴,太上皇會格外嘚瑟出幾壇賜予眾臣幾杯飲藏,有時少了,太上皇會在宮宴時以其他的酒替代,把它藏私起來,連幾個兒子都不肯給嘗。
而后被鎮國公打后,他才知一直是上官鈺偷的圣上的佳釀。
從那以后,他就很少能喝到它了,一直到他成親,圣上讓大福公公送來一壇給他做賀禮。
再后來一直在漠北守疆,行軍打仗,再無遇此酒。邊關的酒很烈,一口下去能辣的喉嚨都痛,又粗,帶著邊關風情的野勁。
他想,太皇這次真的很大方,竟舍得送他珍藏的佳釀給他,可他沒想到的事還在后邊。
只聽鎮國公輕聲喟嘆:“太皇這次手闊綽的很,給你送來了十壇子‘君雨蘭’。”
他執杯的手一頓,眉眼霎時染上笑意。
鎮國公看著他,心里一酸。縱使再心疼他,有些話他還是不得不說。
他籌措著問:“圣上今日下的旨意……”
“父親,母親做主就好。”
“那圣上可有與你說,葉大人的千金她是……無鹽女?”
他突然覺得這酒辣的難以下咽,嗆的他胸腔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咳得臉紅頭暈的。
“逸兒……”鎮國公夫人心疼的驚呼。
“無事,母親。”
無鹽女嗎?既然是父親母親都相中的,他受之坦然。
“你若無心此事,那我便去求圣上收回圣旨,圣上還未下旨葉家。”
鎮國公真的不想再委屈兒子了,看的他心疼不已。
可鎮國公夫人堅決反對:“老爺不可!”
“不可什么不可,這圣旨你就不該求來!”
“可是京中的傳聞你又不是不知!逸兒他……”
“他們說他們的,逸兒的事情輪的到他們指點。”
老兩口說著說著就要吵起來的架勢。
顏逸拎著酒起身離開了餐廳。
“逸兒……”鎮國公夫人看他起身離開的背影獨自懊悔著,她起身想追去,鎮國公卻緊緊拉住她,也懊惱的嘆息。
夏日的夜晚,繁星滿天,有樹遮陰,便也稱的上涼風習習。
他坐在屋檐上望著西北,他突然想念起西北那些與他一起并肩作戰的將士們了,想念西北漫天飛舞的風沙,想念西北那粗糙刮喉火辣辣的酒。
這才幾日,他竟覺得自己是如此思念西北的一切,好像西北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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