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聲細微虛弱的低吟，在雪夜里響起。
鄔博腳步一頓，仔仔細細聆聽，他聽到了，肯定沒聽錯。
“孩子娘，你在這里是不是，小蓮？”
“在，”又一聲細微回應，聽得鄔博熱淚盈眶，還活著，還活著就好。
“哪里，孩子娘，你在哪里？”
“這。”
鄔博猛然轉身，朝著不遠處的斜坡跑過去，跌跌撞撞，幾乎是滾下斜坡的。
慌亂尋找，終于在不遠處看到躺在雪堆上的趙蓮。
“孩子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傷了？傷哪了？”
趙蓮哭著搖頭：“沒受傷，我沒受傷，就是沒勁了，我拼命跑，拼命跑，跑到公社。”
“可是關門了，衛生所關門了，不管我怎么敲門，都沒人開門。”
“我到處找人，找不到，誰都找不到。”
“孩子爹，我沒買到藥，我擔心娘，又不得不跑回來。”
“不小心踩空滾了下來，我沒受傷，可是我沒力氣了，我也沒買到藥。”
“沒有藥可怎么辦啊，娘怎么辦啊……”
趙蓮泣不成聲，鄔博聽得心口揪疼。
摟著趙蓮安撫：“沒事，娘不會有事的，娘舍不得細芽，她不會丟下我們走的。”
“走，我們先回家，孩子們都等著我們呢，別怕，沒事的。”
鄔博忍住心痛，扶起趙蓮，吃力的爬上斜坡，相互攙扶著回家。
到家門口時，趙蓮抹了臉，忍住了哭意。
守在門邊的大麥幾人迅速跑過來，撲進趙蓮懷里哭。
“娘，你怎么才回來啊。”
“娘，你別不要我們。”
“娘你去哪了……”
姐妹幾個哭得傷心，趙蓮也忍不住心酸，眼眶泛起濕意。
摟著四姐妹親了親：“娘去給奶奶買藥了啊，路遠，所以娘回來晚了，別擔心。”
“乖，娘去看看奶奶。”
大麥抬頭希冀的看著趙蓮：“娘，藥買到了嗎？奶奶是不是不會死了？”
趙蓮心口一滯，差點哭出聲。
胡亂的點點頭，跑進了鄔奶奶房間。
大麥幾個緊隨其后，趙蓮和鄔博這會也沒心思管她們，所有注意力都在鄔奶奶身上。
趙蓮伸手摸了摸鄔奶奶的額頭，還是滾燙的。
忍不住擔憂：“孩子爹，藥都喂了嗎？”
鄔博點頭，滿心傷感：“喂了，但娘吞不下，撒了大半。”
趙蓮忍住心慌：“沒事，還有藥嗎？拿來我來喂，再弄些清水來。”
話音剛落，鄔奶奶猛然抽搐起來，嚇得四姐妹驚聲尖叫。
大麥率先反應過來，捂住妹妹們的嘴，安靜的站一旁。
流著眼淚，渾身發抖，眼睛里，全是恐懼。
趙蓮和鄔博急得臉色發白，一邊摁著鄔奶奶，一邊撬她的嘴，免得她咬傷自己。
根本顧不上孩子，現場一片混亂。
細芽一個人躺在四姐妹那屋，睡得很不安穩。
系統君在細芽耳邊一直叨叨叨：“小寄主，快起來了，再不起來，你就見不到你奶奶了。”
“小寄主，你奶奶快死了，死了你就再也沒有奶奶了。”
“小寄主，你奶奶可是為了你才出門的，才會受寒受驚嚇生病的，小沒良心的，你還睡得著啊。”
“小寄主，趕緊起來吧，起來簽到，簽到了就能救你奶奶了。”
“小寄主，小寄主，小寄主……”
小細芽悠悠轉醒，腦子處于暈圈狀態。
系統君再接再厲：“小寄主，你奶奶快死了你知道嗎？”
“小寄主，你知道什么是死嗎？”
細芽歪歪腦袋：“啊……”死？
“對，死，你奶奶快死了，你沒有奶奶了。”
小細芽瞬間清醒。
驚聲問：“啊啊啊？”奶奶快死了？
系統君連連點頭：“對對對，馬上就要死了，死了就不會活過來了，你沒有奶奶了。”
剛剛明白什么是死亡的細芽如遭雷劈，悲傷來得洶涌澎湃。
“哇……”哭聲震天，穿透層層天幕，直沖大狼大隊，驚醒了不少睡夢里的人。
“老鄔家怎么了？我怎么聽到奶娃在哭？”
大隊長家，大隊長媳婦錢杏芳擰眉道。
大隊長王山貴翻個身嘀咕道：“隔這老遠，你能聽見奶娃哭啊？又不是順風耳，指不定是聽岔了，趕緊睡吧，大晚上的。”
錢杏芳認真聽了一會，確實有奶娃的哭聲，伸手把王山貴拍醒：“真有，不信你聽。我今天聽說三大爺去老鄔家給鄔老婆子看病了，說是不行了，該不會是去了吧？”
王山貴有些不耐煩，但聽了后面的話，也正視起來，伸長了耳朵聽。
隱隱約約好像是有奶娃哭聲。
作為大隊長，隊上有人死了，他于公于私都得去一趟的。
老鄔家住得偏，周圍沒什么人家，鄔老婆子真死了的話，那一家大大小小，沒一個能頂事的。
“你趕緊起來，跟我去鄔家看看。”
王山貴不睡了，把錢杏芳也叫起來。
錢杏芳算是個熱心腸婦人，也挺可憐鄔奶奶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硬生生逼自己成長，扛起落敗的家的落難小姐。
一家子老弱病殘的，還要大發善心，撿一堆別人不要的孩子回家添累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吐槽歸吐槽，也不耽擱，和王山貴一起起床。
從被窩里出來的瞬間，涼風刺骨，忍不住齊齊打一個哆嗦。
兩人也沒工夫抱怨，套上衣服就出門。
其他人家也多多少少也聽到了動靜，不過這么冷的天，誰都不想動彈。
老鄔家，細芽的哭聲實在太具有穿透力。
趙蓮鄔博騰不開手，讓大麥幾個去照看。
大麥把細芽抱起來，學著趙蓮平時的樣子，輕聲細語的哄。
可小人知道奶奶要死了，傷心得很，根本哄不住，一個勁的要往奶奶那屋去。
大麥怕妹妹哭出好歹，只能抱著過去。
趙蓮見了，心急如焚下，語氣也不太好：“大麥，你把妹妹帶過來做什么，趕緊抱走，別吵著奶奶了。”
大麥也不生氣難過，解釋道：“娘，妹妹想要過來，我猜她可能是想奶奶了，所以就抱過來了。”
“胡鬧，”趙蓮忍不住呵斥。
鄔博抿了抿唇道：“讓細芽過來看看奶奶吧，看看奶奶最后一面。”聲音哽咽嘶啞，滿心酸楚悲痛。
趙蓮雙手一頓，扭開頭，抹了把眼淚。
細芽如愿以償看到了奶奶，哭得更傷心了。
鄔奶奶沒抽搐了，但臉色青白，死氣沉沉，一看就是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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