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插著腰,赤紅了眼睛,指著老班長罵:“鐘大友,你個沒良心的,你傷成這樣我都沒嫌棄你,你還敢讓老娘改嫁?怎么,你是嫌老娘礙你的眼了?想甩了我,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老娘生是你家的人,死了也是你家的鬼,你要是不想看見我,那你自己忍著吧!”
說完,婦女撲通坐下繼續搓洗衣服,眼淚不斷往大木盆里掉。
算求了,這老東西倔就倔吧,反正這幾年她都堅持過來了,再堅持幾年她也能行!
不就是日子苦些嗎?有什么了不起!
老班長見他媳婦這樣,心里也不好受,可他這幾年已經昧著良心接受了戰友們不少幫助,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
人家同情他,他自己心里也得有數啊!
就他這半條胳膊,真跑去給人建房子,那不是妥妥的拖后腿嗎?
想到這里,老班長無聲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夾起斧頭一揚,他咬咬牙,又手腳并用劈開了一塊木頭。
豆大的汗珠往下掉時,破舊的院門外傳來一道年輕激動的男聲——
“爸,媽,你們快出來啊,部隊的同志來了!”
聞言,老班長夾著斧頭轉過身,他媳婦也急忙起身,用打著補丁的衣角擦干凈手,熱情看向院門。
下一秒,一個同樣穿著補丁布衣的年輕男人推開院門率先進來,身后跟著兩名軍裝男子。
兩名軍人看見老班長后,齊齊敬了個禮。
老班長下意識回敬,但因為只剩半只胳膊,剛才又用力過猛,導致他連手臂都沒能抬起來。
頓時,老班長神色失落。
他媳婦隨即開口:“兩位同志,我們家老鐘這個月的補貼才剛領過,你們過來是?”
左邊的軍人露出一個笑臉,從公文包里掏了掏,“我們今天是來給鐘大友同志送文件的。”
“給我送文件?”老班長有些迷茫。
另一名軍人道:“沒錯,鐘大友同志,部隊給你下達了一道命令,讓你收到文件三天之內,即刻前往新工作地點報到,希望你一切行動聽指揮!”
聞言,老班長的媳婦招呼了她兒子一聲,她兒子連忙替老班長接過文件,打開念出來:“爸,部隊說要你去海城一個工地當監工,每個月工資四十塊錢,叫你別耽誤了人家的時間,接到命令趕緊出發!”
老班長的媳婦聽完,面色一喜:“老鐘!”
老班長什么也沒說,借著他兒子的手,認認真真辨認了文件上的公章,確定是部隊的章后,他才忍著鼻端的微酸,拼命抬起殘缺的半只胳膊敬了個禮,對那兩名軍人道:
“只要組織不嫌棄我,我鐘大友隨時為組織奔山赴海!”
兩名軍人肅然起敬。
等他們走后,老班長媳婦臉上的喪氣瞬間一掃而光,轉頭就開始為他收拾行囊,“老鐘,人家這么照顧你,你也不能給人家拖后腿,干脆這樣吧,你把老大一起帶去,有什么臟活累活就讓老大干,咱們不能白拿人家一個月四十塊錢,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