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志家這一帶的居民區基本上都以平房為主,少數的幾棟家屬樓那也是在各個單位有頭有臉的人才能分到,恰好供銷社主任王文貴就住在其中一戶。
劉學強站在樓下看著三樓那暖黃色的燈光,沉默片刻就走了進去。
王文貴人逢喜事精神爽,沒想到他人到中年竟然還能迎來自己的“第二春”,這會兒正坐在方廳里喝酒,順便看那幾樣剛置辦回來的“三轉一響”。
“爸爸,你真要給我和姐姐們找后媽嗎?”小兒子湊到他身邊小聲問:“我聽說后媽都是壞人,她以后會不會打寶寶?”
王文貴低頭看自己這個最小也是最寶貝的兒子,小孩子眼里是藏不住的害怕,鼻尖紅紅的也不知道剛剛是不是偷偷哭了。
“誰跟你說的?”王文貴抱起兒子親了一口:“我們寶寶這么乖,以后新媽媽肯定會喜歡你!”
“我不信,”小兒子撅嘴:“他們都說等后媽進門有了自己的寶寶就不會再喜歡寶寶了,以后后媽和新寶寶吃大米白面,寶寶只能吃玉米糊糊……”
王文貴皺眉,自己這還沒結婚呢,怎么就有這么多老婆舌敢在小孩面前胡說八道,他剛想教訓兩個女兒幾句,讓她們別沒事帶弟弟瞎出去轉悠,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燕子,去開門!”王文貴招呼大女兒去開門,自己則繼續安慰懷里的小兒子。
王燕匆忙跑過去開門,就看到外面站著的劉學強。
“劉學強?你咋來我家了?”
王燕和劉學強在一所學校上學,雖然不是同一個班的,但也都認識。
“我,我來找叔叔……”
王燕疑惑的讓他進門,跟自己父親說明了對方的來意后,就帶著小弟弟去里屋玩了。
王文貴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眼前這人是誰,最后問了句:“小同學,你找我有事?”
劉學強點點頭:“叔叔您好,您可能不認識我,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學強,我大哥叫劉學志,他和李秀娟是對象關系……”
那天直到很晚,劉學強才離開了王文貴的家,王主任親自把他送到了老劉家的胡同口,臨分開前王文貴摸著劉學強的頭說:“小同學以后好好讀書,要成為一個正直的,對社會有用的人,記住叔叔的話。”
劉學強沒明白王文貴說這句話的意思,但事情已經做了他就不會后悔,只不過一想到大哥那樣,劉學強決定將這件事壓在心底,誰也不會告訴。
劉學志宿醉醒來只覺得頭疼,他出門就看到正在廚房里準備做飯的母親,想了想自己昨天的荒唐,走過去低聲說:“媽,對不起,兒子讓你擔心了。”
“說什么呢,”劉母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強。暖壺里有熱水你趕緊去洗臉,媽這就做好飯了,先吃飯,吃飯大過天!”
劉學志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再去想關于李秀娟的任何事情,看著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將自己去年分到的錢拿出一半留在家里。
“就當兒子盡孝了,媽,你別嫌少。”
劉母抹著眼淚將錢收下:“都是媽沒本事,要是咱家條件再好點,你和秀娟那孩子也不至于……”
“算了,”劉學志笑笑:“過去的事兒還提它干嘛,媽,我準備明天就回去了,以后家里有什么情況就讓學強給我寫信,有急事就發電報,別省著錢,知道了嗎?”
劉母點頭,其實這次的事兒她剛知道就寫信通知了大兒子,只可惜等到大兒子都回了家,那封信還沒寄到。
安頓好家里的事情后,劉學志就背著背包再次踏上下鄉的火車,聽說下周李秀娟就要和那個王主任舉行婚禮了,原本他還想留下來等等看,可是現在……都不重要了。
幾天后,劉學志回到了青山大隊。
知青們聽說劉學志回來了,都湊到男知青宿舍門口看他,大伙兒心里有很多安慰的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劉學志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便笑笑開口:“很抱歉這段時間讓大伙跟著我操心上火了,我沒事,都挺好的。”
那個“都”代表的顯然還有李秀娟,知青們看他這樣也就沒有多說什么,除了同屋的幾個男知青外,其他人又安慰幾句就都離開了。
徐海波給他倒了杯熱水,又去灶屋熱了兩塊窩頭回來,這才問:“怎么樣,家里都還好吧?”
“挺好的,”劉學志咬了口窩頭笑笑:“我媽給咱帶了不少咸菜,等會兒拿出來放灶屋去。”
“那敢情好,”徐海波也笑了:“我早就饞阿姨那手藝了,回家跟我媽說了好幾遍,我媽就是腌不出阿姨那個味兒!”
劉學志吃過飯,兩人就開始收拾行李,除了他的衣物外,行李包里就是大大小小的罐頭瓶子了。
有蒜茄子、臘八蒜、腌蘿卜還有醬缸黃瓜,徐海波看的直流口水,一個勁兒嚷嚷著自己晚上要多喝一碗糊糊。
把那些咸菜都放到灶屋后,劉學志又拎著一小罐子她媽做的辣椒醬去了許樹清家,不僅僅是為了還錢,也是為了感謝。
許樹清這會兒正好在家,看到劉學志回來別提多高興了,兩人以前在知青點關系就很好,他知道劉學志心軟,總擔心回去會吃虧,現在看到他這樣,多少能放點心了。
“等下留在這咱倆喝點,”許樹清高高興興的收下了那一罐子辣椒醬:“我這還有小半瓶二鍋頭,正好你給趕上了!”
劉學志也不客氣,跟著去灶屋幫忙,見家里只有許樹清自己一個人便問:“你媳婦呢?”
“回娘家了,”許樹清笑笑:“她一年到頭恨不得長在她娘家,我都習慣了!”
劉學志嘆口氣,他這個兄弟雖說外頭看著光鮮,但實際上跟入贅也沒啥太大區別,也就是許樹清性格好心大,這要是換了一般男人,估計早就受不了了!
“唉,咱倆還真是一對兒難兄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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