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殿，晏璃抬頭就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回來之后一直未曾見到的晏宸，也是四位皇子之中唯一還擁有自由的人。
只是兩月不見，晏宸的表情不但陰沉且蒼白，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冬天的蛇，沒有多少攻擊力卻讓人膈應。
“皇妹如今算是如愿以償，春風得意，本王在此說一聲恭喜。”晏宸聲音更是陰冷，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聲音，“不愧是晉國祥瑞。”
晏璃沒說話，而是細細打量著他的臉。
晏宸應該是受了傷，且傷勢還不輕。
這兩天太忙，她沒空關注數日未曾出現的晏宸，這會兒卻大致猜到了他沒出現的原因——在府里養傷唄。
“多謝二皇兄。”晏璃淡淡一笑，從容回了一句，“看二皇兄精神不濟，是身體違和？”
晏宸聞言，本就陰沉的臉色更加難看，像是結了一層冰霜：“四弟和八弟都被關進了天牢，你大獲全勝，所以大可以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畢竟放眼晉國已經無人是你的對手了，不是嗎？”
“晏云被關進天牢，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晏璃淡漠一笑，“畢竟不是我捉著他的手，強迫他擅自調兵，我也沒有逼著他發動宮變，難不成你覺得謀朝篡位應該被赦免，才能體會我的心胸寬廣？”
晏宸冷冷看著她。
“二皇兄今日拖著傷體出現在這里，就是為了對我進行一番歇斯底里的質問嘲諷？”晏璃揚唇，“這是失敗者的氣度？”
晏宸攥緊雙手，怨毒地看了一眼晏璃，帶著滿腔不甘轉身離開。
身邊的小廝兩次不放心想上前攙扶，卻都被他甩開，“滾！”
小廝嚇得收回手，訕訕跟在身后。
晏璃不以為意，只是隨手招來御前侍衛一問：“二皇子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被照過來的御前侍衛是個極年輕的男子，低頭回道：“二皇子年前被宣將軍的女兒刺傷，這些日子一直待在王府養傷。”
“刺傷？”晏璃詫異地看著他,“為什么？”
刺傷皇子可不是小罪，無緣無故，宣萱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給將軍府招禍。
“卑職不太清楚內情，只聽聞二皇子曾經想求娶宣姑娘，但宣將軍婉拒了。”御前侍衛說著，不自覺地低下頭，聲音也小了些，“后來……二皇子去宣將軍府里拜訪，不知怎么的，就……就看見不慎落水的宣姑娘，并且親自把她從湖里救了起來。”
晏璃沉默抿唇，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心里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來呢？”
“后來聽說當天去做客的其他公子看見這一幕，都撮合著讓宣姑娘以身相許，而且宣姑娘名聲有損，以后嫁其他人也難。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宣姑娘不但死活不答應嫁給二皇子，反而刺傷了他。”
晏璃表情冷漠，望著晏宸走遠的身影，眼底劃過一抹寒意。
這是算計不成反傷自己，怪不得臉色難看得像是掉進了糞坑一樣。
晏璃轉身去了鳳儀宮。
短短數日，文帝肉眼可見地蒼老了許多。
這種蒼老和疲態不是以前龍體欠安時的精神不濟，而是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對他造成的心理打擊所致。
晏璃簡單施禮，在皇后身側坐了下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去想太多也無意義，皇上需要好好保重龍體。”
文帝嘆了口氣：“如果他們四人都能像你這么省心，朕何至于如此心寒失望？”
姜儀安靜地坐著喝茶，沒有出聲。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晏璃淡道，“哪怕是同胞親兄弟，性情和命運也不會完全一樣。”
文帝沉默片刻，苦笑連連：“就算子子不同，至少有兩個省心的也行啊，可他們幾個有哪一個讓朕感到欣慰的？朕就是上輩子欠了他們的債沒還完，這輩子才要被他們如此討債！”
晏璃從容接口：“那我就是上輩子欠了晉國的債，所以這輩子才過來替晉國收拾這些爛攤子。”
文帝被她這句話堵得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一國江山，別人都爭著搶著要，怎么你還覺得委屈了似的？”
因為搶著要的那些人早就習慣了晉國的腐朽不堪，他們甚至想把這樣的腐朽不堪永遠傳承下去，讓男人永遠高高在上，女子卑微求全。
所以他們根本不覺得晉國是一個爛攤子。
晏宸不就是嗎？
晏璃眉眼泛起嘲諷，走投無路之下，奢望著求娶一個武將之女逆風翻盤，求而不得便使出那般下作的手段。
不就是吃準了晉國的制度對女子不利，清楚女子名聲毀了之后，會被人詬病謾罵？
晏宸的行為真是把惡臭男子的自私本發揮到了極致。
所以他怎么會覺得晉國是爛攤子呢？他巴不得晉國永遠保持這樣才好。
“倒不是委屈。”晏璃斂了斂情緒，“只是晉國確實存在著很多問題，需要大刀闊斧地進行整頓。”
文帝點頭：“朕相信你的能力，盡管放手去做。”
“不過我想先休息幾天。”晏璃很快說道，“最近一直沒閑著，事情一樁接著一樁發生，著實有些累了，天氣又冷，不太想出門。”
文帝默默看著她，須臾開口：“朕和皇后還打算完全放權給你呢。”
“皇上和皇后年紀輕輕，不必急于這一時。”晏璃端起茶盞，略做沉吟，“而且皇后攝政十幾年，突然間無事可做，可能還會有些無所適從，所以——”
“不會。”姜儀溫和一笑，“你監國攝政之后，我跟皇上就能閑下來好好享幾年清福了，早上醒來之后賞賞花，看看書，練練字，不用再面對堆積如山的奏折，不用面對枯燥繁重的政務，我們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不習慣？”
文帝連連點頭：“皇后說得對。”
晏璃默了默：“其實我也不太喜歡枯燥繁重的政務。”
“那不行。”文帝抬手阻止了她的話，“事到如今已由不等你，朕放你兩個月假，你可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跟慕蒼培養培養夫妻感情，若能早日生個一兒半女，朕和皇后趁著精力尚可還能幫你們帶帶，我們也能早日體會一番含飴弄孫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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